<今年多倫多雪很少> 傅詩予

 
只是一月  我看見雁兒北回
「南方不好嗎？」我問
牠拍拍大翅
牠說：南方大雪 無林可棲

只是二月　我看見冰河溶化
雪鄉破天荒的揚起熱浪
人們穿著比基尼泳裝滑雪
松鼠說我還沒睡飽呢
怎麼春天就來敲門

傳說地球母親得了癡呆症
已將阿南想成阿北
又惡化成燥鬱病人
忽而止不住眼淚
忽而震怒莫名

只是三月　夏日陣雨輕吐雷鳴
那休息千年的火山
忽然想起甚麼狂飆起來
將晚霞煮得稀巴爛
還幾乎吞下我們僅有的一枚落日

只是四月啊只是四月　
一棵楓樹急著忙擦汗
卻在染血的手絹裡看見自己的死亡證書

只是五月　一場世紀冰雹
飛彈一樣的炸沉春天的花神號
以後我們僅能在植物園欣賞玫瑰標本

只是六月　啊新聞台預報一場寒流
今年多倫多雪很少
我們當知今年多倫多的蛙鳴寂寂
該懷孕的沒有懷孕
不該懷孕的卻留下滿世子女

誰讓我們發明戴奧辛
誰讓我們不斷地以手遮天
養出十二月的聖誕紅
卻黃了七月的牧草

只是八月　雁兒已集合整隊
為了尋找心目中的南方
牠說牠們需要提前出發

風啊風已不知道該颳向哪裡了

宅男宅女已不再攜手踏青
他們在各自的冷氣房裡私釀愛情
父母已不再帶著孩子放風箏
他們用電腦用手機收放彼此
並以簡訊簡化親情
夫妻也不在落花林中散步
他們開著跑車延街爭吵

積聚在那裡的  那些廢氣怒氣
繼續傷害地球母親
我們不都是秋天的劊子手嗎
誰讓九月的陽光毒死秋菊
誰讓十月的萬聖節找不到南瓜雕刻
誰讓十一月的龍捲風重挫魚族
誰讓十二月冬至的湯圓糊了
地球母親啊
海底不斷噴溢的油井是您的怒火嗎

只是一月　我看見雁兒北回
「又找不到南方嗎？」，我問
牠拍拍大翅
牠說：無林可棲  保育地擠滿樓閣
牠說牠們正密謀突變
以後就不必再南遷北還麻煩人類了

選自《昨日之歌》待出版
2010年12月發表於創世紀詩刊第16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