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翁島的傳奇

魯秋琴 2023-09-03 02:00 ET

作者二○○二年與呂九屏先生（右三）合影。

作者二○○二年與呂九屏先生（右三）合影。

風中來，雨中去，四面環海的澎湖像是一位脾氣古怪的冰山美人，偶爾露出驚人的美艷，卻在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十餘年前首度踏上澎湖，在風和日麗的夏季遇上颱風過境；這回選擇秋風送爽的時節，卻撞上東北季風。大自然在此藉著風沙浪潮的力量，創下鬼斧神工的巨作，不遺餘力地揮灑在各種地形中，激盪出無比的生命力。生活在島上的居民，在變化無常中淬鍊出非凡的堅毅，美食與美景都在此發揮得淋漓盡致。

冒著狂風在找尋仙人掌冰，不料店家午睡去了。波濤洶湧的海浪不斷地衝擊下，玄武岩像一排勇士，捍衛著風沙中的小島，呼嘯而過的風聲似乎在向外鄉人示威。看來，午休是件大事，我們只好跨海大橋前往漁翁島去碰運氣。

走進呂老闆的清心飯店，只見一幀熟悉的合照在門口迎迓，訴說著一個老故事。相同的埸景回到三十多年前的午後，東北季風登陸，呂先生瞇著眼，瞧著遠方，這是他午休時刻，但是他毫無睡意，門口掛了牌「暫停營業」，被風吹垮了。「反正不會有客人，不如早點兒收攤。」他自顧自地取了酒瓶和小菜，不料，門口竟然出現一群人。

「可以炒些小菜嗎？」為首的那位笑瞇瞇地問，「附近幾家店都休息了，我們要求不多，填飽了肚子就走。」呂先生打量來客，簡樸的外出服搭上小夾克，乍看之下，不是本地人，估計不容易找到歇腳處，不如破例開竈，也算交個朋友。他推薦了炸大蝦，客人點了炒麵、海膽、旭蟹、石蚵和石斑魚湯，呂先生駕輕就熟地擺出一桌的海鮮。

在客人邀請下，加了座位，他也打開了話篋，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因為父親愛喝酒，所以取名「酒瓶」。這一番樸實的介紹引起客人們的興趣，天南地北聊得十分暢快，賓主盡歡後，客人離席。這個偶發事件也就被淡忘了，人來人往，一切如常。有一天，郵差送來了一封信，落款竟然是總統府，這會兒，連郵差都想知道究竟，忍不住好奇地探頭。

讀了公文用箋，才恍然大悟，那天笑咪咪地打招呼的，竟然是蔣經國先生，除了感謝老闆為他們犧牲了午休，更為那桌菜餚讚不絕口。他將呂酒瓶當作自己的民間好友，最後建議改個同音而雅緻的「九屏」。

不論呂酒瓶或是呂九屏，他依然是勤勤懇懇地守著店，守著那封信的情誼。上回去澎湖時還和呂先生聊了會天，他依舊神采奕奕，愉快地和我們拍了照，他爽朗的笑聲中，透露著不卑不亢的氣度，他說：「好朋友就要交心，我去了總統府說的話都是真心實意的，好壞都有。」引起大夥一陣掌聲和喝采。二○一二年，呂先生仙逝，這會兒，他應是和經國先生在一起把酒話當年了。

享受著呂先生的傳家手藝炸大蝦，酥脆的表層輕落，彷彿在叨念著陳年往事。女老闆熱誠地在一旁介紹：「這是我阿爸的店。」兩位笑瞇瞇的好友在相框中揮手，一位建了澎湖大橋，連接了西嶼鄉與白沙鄉，另一位開了餐飲，發揮畢生所學的廚藝，所以我們可以在東北季風下，仍然享受著澎湖著名的海鮮。

在美食之後都會跟著一個故事。這一回沒能如願的仙人掌冰，反而成為另一種思念，容我們繼續尋覓，也許又是一段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