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  報紙上無此張照片↑

文／王美慧

她愛吃紅豆牛奶冰，她的家人也是。

假日，她總會特地到附近的糖廠，買二碗紅豆牛奶冰，一大匙煮得綿密濃稠的紅豆，配上一球牛奶冰淇淋，只消兩碗，就能買到一個幸福的午後時光。

國小二年級時，假日的午後，爸爸總會載她和媽媽來糖廠吃冰，買兩碗紅豆牛奶冰，三個人一起吃。讀小五時，陪她一起吃冰的，換成了阿公和阿嬤。

「妹妹，妳又來買冰了。」「兩碗紅豆牛奶冰。」「兩碗紅豆牛奶冰。」賣冰的阿姨重覆她的話時，眼神瞅了她圓滾滾的身材一眼，只一眼，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立即補上一句：「我爺爺也喜歡吃紅豆牛奶冰。」上一回，她說的是「我奶奶也喜歡吃紅豆牛奶冰」，當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輪過一回後，她決定改口說：「我的家人都喜歡吃紅豆牛奶冰。」

回到家，她把一碗冰放在桌上，另一碗打開蓋子置於牆角邊。她坐在椅子上安靜的吃冰，眼角餘光不時地瞥向牆角，等待「家人」出來享用。沒多久，蟑螂來了，螞蟻也群起攻之。她沒有驅趕牠們，因為牠們是她真正的「家人」。

環視空蕩蕩的屋子，眼神黯下，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冰。讀小五時，爸媽離婚，爸爸再娶，媽媽改嫁，成了孤兒的她，住在老家，跟著阿公和阿嬤一起生活。三年前阿公到天上當神仙，去年阿嬤也飛到天上去找阿公，大家都離開她了，整間屋子，只剩下她一個人。

以前她最討厭蟑螂和螞蟻，但現在有牠們在屋裡「走動」，她才感覺有生命在流動，上個月開始，她決定把牠們當成家人，「家人」就是要一起吃紅豆牛奶冰，才會有幸福的感覺。

又一個假日來到，一早起床，她伸著懶腰，喃喃自語著：「又到星期六了，該去糖廠買兩碗紅豆牛奶冰了！」

＊  本文刊登於（金門日報）副刊文學版  2023/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