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喜歡蘇東坡的〈記承天寺夜遊〉。這篇精緻的小品文，敘述蘇東坡在一天夜裡，準備睡覺時，看見皎潔的月光照進屋裡來，一時欣喜感動，便出門去散步欣賞。好景一人獨享，頗為無趣，於是尋訪友人，一同分享這片清涼空明的月色竹影。最後他領悟到：

 「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耳。」 

 陶淵明的〈飲酒詩〉：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也是我喜愛咀嚼的名句。想想一個人心境恬淡曠遠，即使生活在凡塵，依然可以不受世俗的喧擾，而能閒適的「採菊」，「悠然」的欣賞「南山」的佳景。 

東坡講「閒」，淵明寫「遠」，都共同指出了生活的情趣、美好的景致，無時不在，無處不有，而唯有閒遠曠達的心，才能領受得到。  

可見不管紛雜擾攘，還是安適悠閒，都是「心」的變化，與所處的環境卻不一定有關呢。記得佛教的經典《維摩詰經》中有句話：

「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 

原來「淨土」不遠，桃源仙鄉也未離人境，清風明月隨處可得。只要靜下心來，放緩腳步，放寬心胸，抬頭便有藍天白雲，耳畔自有鳥聲宛轉，林間可見松鼠跳躍，鼻中留有桂花的清香……；一壺清茗，便是人間甘露…… 

我也曾經在一張書籤上看到這樣的句子：「屋寬不如心寬」。去年春節，我將它撰寫成這樣的對聯，貼在自家門楹上：

心淨世間淨

心寬天地寬

用來提醒自己，心寬無礙，自然覺得天地寬廣無限；而無限寬廣的天地，就在一顆澄淨開闊的心中。 

（原文刊載於 92 年 4 月 26 日國語日報）

──本文錄自我的新書《雲水無心》

《雲水無心》/ 自在主人‧著

/ 白象文化 / 2010年6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