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的褶線模糊地隱覓在黑暗之中,這片狼牙白的曠野炫染了雪色,遙遠的一地微微的閃著光,像是極其靜謐的奇異聖地,在蒼穹無盡的呼喚下所顯現神秘的祭壇,酩醉的黃昏發著愁,大地微醺,一群烏鴉凜然嘎呀而過,如點點黑墨逗引著地平線的彼端,一切都是幽冥寧靜的調和.她躡著碎步,微微垂下的裙襬錯開山茶花色枝枒的圖飾,優柔地在冷冽的雪國內綻放媚惑的純真,她彷彿因憂愁山靈的作用感傷著,拖著重重的腳步往村裡走去.
嗚響的汽笛音徘迴不去,成列的車廂在隧道外脫去明亮的軀殼,有一種鎔鍊金屬色的凝澤正在明朗,寂寥的村子悄然地坐落在山的某一角,像被刻意遺忘的悲情城市,存在於幻想與現實邊際的夾層地帶,風華不在,就這樣哀戚地獨立,雪子折疊著冬季的衣裳整整齊齊,一旁看著日曆遙想從前,火爐傳來劈啪作響的枝裂聲,她好像想起什麼,細小瑣碎而真誠的過往,翻箱倒櫃,行將翻開學生時代一時樂起而寫的日記,娟秀的手抄字跡,泛黃的頁面竟飄起一種熟悉的霉味,她覺得興慰,循著深入靈魂的底層沉澱喚起一些漂流的片斷的愛,她隨手沏了杯鄉愁,若有所似的望著杯底那份褐色的茶梗,眼角好似泛著什麼晶瑩的液體,朦朧地發亮.
古寺的鐘聲悠然地沉響著,這一天,廣大的天空忽然下起雨來,如浦公英的棉絮輕柔地飛舞... ...
雪子如蠺一般,透明地蜷伏在厚厚的棉襖裡,外面的風雪冰冷的震震迸裂,躺臥在榻榻米上,時間與空間突顯得單薄起來,空洞的心以一種虛幻的速度在下墜,她輕微地用手肘撐起身子,穿上雪袍,凹陷下去的腳印緊緊跟著在她身後,小雨針針扎刺著臉頰,紅通通地一直到脖子上,泛起了赤色嫩艷的美麗,順著一條小路走去,遠方山嵐披覆在如霜的乳白下,有一種蕭然在蔓延,她不知道該往那去,或許是在偌大孤寂的衝動下不得不走,有沒有終點,其實也不大重要了... ...
忘了多久的清晨,雪子被人發現凍死在離村子樹哩的石松下,帶著微笑,
彷彿期待著恆久的,荒謬的解脫,終於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