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轉過縣政府的十字路口,忽然變了色的紅燈並未使我多作停留,沿著社教館的方向駛去,冷冽的寒風毫不留情地向我撲來,橘黃的路燈在蒼老的天空下綻放著夜的嫵媚,我身陷在凍結的寧靜裡,除了幾聲母貓不甘寂寞的長鳴和狗吠,荒渺的車道上,還存在著我喘不停息的呼吸,即使我仍然對方才電話中的目的地有些質疑,甚至想對自己現在的動作提出一些批判,她空洞而無助的嗓音頓時縈繞在耳緣,彷彿是對我的信任熱切而真誠的一種宣示.我左右拍打著早已失去感覺的臉頰,咬著牙死命地抬著快要痙攣的雙腿,尋找一個在黑暗中落寞的身影… …
一襲白色的上衣很快地印入眼簾,接著是一副不曾看到過的粉色眼鏡,仍舊烏黑而稍微分岔的秀髮,最後是一張枯槁的臉.她緊握著手機,嗯嗯啊啊地胡亂應付著,在確認一切安好的情況下,她向我投以關懷的眼神:
[你很累嗎?]
我突然覺得生氣!
或許是現實和幻想中的洪流逆向而行,我天真地以為這個時候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如果她已經有成堆成堆的朋友領著號碼牌準備進行安慰的手續,那麼我突兀的出現不就顯得多餘,而且惹人恥笑?
我的心糾結著…沒有回應… …
黑夜的風景在我四周不斷地變換,大抵上是 樹-空白-熄燈的房子-路標-樹 的排列組合,不過樹與空白佔了極大多數的角色比例,而且我懷疑還有沒有第四度空間的其它生物在路旁窺視?
我趕緊加快了腳步!
她的重量很輕,當坐上鐵馬的那一刻,我只感到身旁的空氣微微地顫了一下,途中還要不時回望她有沒有跌下.她的面部表情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彷彿看透了人世間虛無的恨愛,沒有激憤與悔恨,也沒有憧憬和希望,我盡可能地保持在一個中立的觀感與角度,用心去解讀她所賦予的美麗與哀愁,她卻像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綜合體,找不到一絲裂縫去解構那已深鎖靈魂的桎梏.蜿蜒的曲路引導著子夜裡相依的兩人,一樣沉默,兩種心情… …
終究是到了海邊,地平線的另一端燃燒著忽明忽暗的燈火,一點一點,如雨一般,在乾寒的風中強烈地逗引著我疲憊的視覺神經.她坐立在防波堤的上緣,眼神枯索,好像看得見又好像看不見的寂寞,在海的正中央盤旋,隨即便擴散到我的細胞.我的心反覆切割著一塊空白,留給她恣意地在上頭揮霍-關於分離的痛,那是一種很深很深的顏色,是深紫亦或是深紅,我說不出來,但我知道此刻我的心是衝著她的!不是同情與憐惜,而是一種歸屬的感覺,只是我始終壓抑著,將它束縛著在內心溫暖的角落,試著遺忘… …
但我相信你給我的誓言
就像一定會來的春天
我始終帶著…愛 …
一路上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不小心當淚滑過嘴角
就用你握過的手抹掉
再多的風景也從不停靠
只一心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有的人說不清哪裡好
但就是… …
[也許,只是一種習慣]她說
我想起她在學校為我唱的這首歌,一個認真而堅持的人,那天是我覺得異常幸福的一天,因為她說這是第一次為別人唱歌.其實我感受到的不只是快樂,還有淡淡的悲傷,我不敢說… …
凌晨1:37分… …
她沒有哭的衝動,同時我也失去了說話的勇氣,她蜷著身子,我下意識地脫下外套給她,支氣管炎的惡疾早已被我拋諸腦後,要默默含住咳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我能忍受短暫的心悸,還是不免露出破綻… …
[你還好嗎?會不會冷?]
[不會不會,我覺得熱… …]
我好像有種快要死掉的感覺… …
你要我說多難堪 我根本不想分開
為什麼還要我用微笑來帶過
我沒有這種天份 包容你也接受他
不用擔心的太多 我會一直好好過… …
語言的能力彷彿在一瞬間瓦解,我沒料到逞強對我的造成的傷害多大,往後的我妄想從口中組織任何一句字彙,喉嚨便如灼熱般刺痛著,我只希望這首[安靜]能讓她釋懷,並且知道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她,還是會有一個人默默地支持她的… …
[我們走路回去吧!]她微笑地說
我永遠忘不了她說這句話時的眼神… …
我戰戰兢兢地護在她的左邊,擔心她會不小心而受傷.途中經過了油菜花田,我蹲著身罪惡地折了一枝,直直遞給了她,那彷彿象徵我的另一個同素異形體,我滿懷期待地揣想那朵小花是否能安然地活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瓶,靜靜地滋補著養分而成長、茁壯,但當我看到她戲謔地旋著手中把玩的玩具,毫不在意地偏折它殘缺的肢體時,我頓時覺得心痛,卻只能沉默地抗議… …
走過長鴻,是該到學校了吧!我引領盼望著無垠的蒼穹,心想也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顆星,燃燒著自己有限的青春,而後漸於衰老,頹敗,像星星一樣爆炸,落於塵埃,再變化為繼起之生命.星星們在天空中看起來很近,其實卻有幾億萬光年之遠,是不是也像我和她一樣,即使不經意地差著肩,仍然存有始終無法跨越心裡秘密的那條鴻溝?
在最開始的那一秒
有些事早已經註定要到老
雖然命運愛開玩笑
真心會和真心遇到
她踩著腳踏車後座,輕盈地翻越學校馬路邊的圍牆,她輕輕地朝我揮了揮手,依稀中好像聽到些什麼… …
(a.m.2:32我在睡夢中憶起溫開水和關於幸福的種種… …)
(End)
For a sweet girl Chi
by Flower 03/20/05
p.s. 我用了九個小時為妳寫下回憶 即使我的心早已傷痕累累 我始終期待著 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