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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無名的藥局
2018/07/01 11:19:14瀏覽293|回應1|推薦2

  心淨自在,無須醫藥;

  心有所求,方能入內。

  無名,因無明。

  麗君正跟電腦上的檔案奮戰,餘光感受到一股視線。她轉過頭,看見一顆豐潤的頭顱卡在OA屏風上——同事小芬正用死魚眼的眼神看她。

  那個畫面真的很詭異又好笑,不知怎麼的同事們每次經過麗君座位旁邊的OA屏風,總喜歡把頭掛在上面,看起來像是被砍掉的腦袋拿來做裝飾品。

  「妳等等出去買飯時候會經過康是美嗎?」小芬噓聲問。

  「不會欸。怎麼啦?」麗君答。

  「我想買胃藥,可是不想出門。」小芬擺出等號、數字三、等號的表情。

  關心她腸胃問題完後,麗君接著說:「樓下隔壁就有藥局,我去幫妳買吧。」

  小芬的死魚眼瞬間變成兩顆杏仁。「樓下有藥局?」

  「對。」

  「樓下有藥局?」

  「對……」

  「我每天上班經過那,怎麼從來都不知道那裡有藥局?」

  「咦?我們公司樓下有藥局?」另一位女同事路過我們身旁準備去上廁所,聽聞樓下有藥局驚訝地停下腳步。「我也沒印象欸!早知道那裡有藥局的話我就不用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買感冒膠囊了。」

  「嘖嘖,妳們眼裡只有隔壁那間鞋店吧。」麗君戲謔道。

  的確,那間藥局的左邊開了一間裝潢質感非常好、鞋子造型非常時尚的鞋店,右邊開的是一間就算提前打電話訂餐也未必能順利訂得到的小吃;被夾殺在中間的藥局自然而然容易就被人忽略。每到下班時間經過那裡,鞋店跟小吃店擠滿了人,那間藥局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進出。

  中午休息時間,麗君走到那間藥局門口。看著玻璃門上貼了大大的楷書「藥局」兩字,心裡想著這要讓人忽略也挺困難的吧?那兩位同事會不知道這裡有藥局也很厲害。

  她按了玻璃自動門的按鈕,走了進去。身後的玻璃門闔上的同時,喧囂吵雜也被隔絕在外。

  店裡空間不大,四周盡是架子與琳瑯滿目的藥品,看得麗君頭昏眼花,當機立斷直接走到櫃檯那詢問藥師。

  穿過架子看到櫃檯時,麗君瞪大了眼睛。櫃檯居然是中藥櫃的陳設,藥粉清香隨之撲鼻而來。一名白髮蒼蒼的老頭坐在那看報紙,似乎沒察覺店裡有客人。

  「您好,我要找『吉胃服適』。」

  老頭抬起頭,盯著她瞧了一會,才放下報紙起身走出櫃檯。麗君跟著他在架子中間穿梭,最後來到胃藥區。

  「唔……吉胃服適、吉胃服適……」一陣碎念中,老頭子終於找到麗君要的胃藥,從架上拿下後遞給她。

  「小姑娘,妳的胃哪兒不舒服呀?」

  麗君尷尬地笑笑,心想:都三十好幾了竟然叫我小姑娘,可能我平常保養不錯吧。

  「這藥是買給我同事吃的。」

  「哦。」老頭眼神若有所思。「小姑娘,妳需要什麼藥呢?妳想想看哪兒不舒服,這裡什麼藥都有喲。」

  喂!有人這樣賣藥的嗎?這分明是要詛咒別人身體不好吧?

  「既然什麼都有,那……有吃了就能運氣變好的藥嗎?」麗君語帶諷刺。

  老頭神秘的笑笑。「請稍待片刻,老夫這就去幫小姑娘調藥。」

  這老頭真的好奇怪!他一定是在耍人的吧?

  不過麗君心生好奇,很想看這老頭葫蘆裡究竟賣了什麼藥,於是她乖乖跟著回到櫃檯前。老頭走進櫃檯,轉身背對麗君拉開幾個小抽屜取出藥粉。

  「小姑娘想要哪方面的好運啊?」老頭一邊秤藥粉重量一邊問。

  「唉,」麗君嘆氣,將手肘撐在櫃檯上。「都想啊!我想要有錢、有房子、有新衣服新包包、有男人……」

  老頭側過臉想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又從幾個抽屜裡抓一些藥粉出來。最後工作終於結束,老頭轉過身捧著一包藥。

  「好了,這是姑娘要的運氣變好的藥。每日三餐飯後配溫水服用就行啦!」

  麗君傻眼。「呃……我剛剛開玩笑啦!我只要這包胃藥就好,多少錢?」

  「這包藥免費送小姑娘試吃,如果覺得有效,再回來買就好。」

  還試吃哩!是在賣點心嗎?但既然免費就拿吧,反正也沒什麼損失。麗君結了胃藥帳,捧著老頭給她的運氣變好藥,離開了藥局。

  回家後,麗君慣例性的上網查看銀行帳戶餘額,紀錄今日整天支出。可惡,投資的股票失利,某家銀行卡片已經刷爆……這個月還沒到月底就已經捉襟見肘了。

  電腦旁的手機驚天動地響起,麗君自己嚇了一跳。看見螢幕上的來電者,她不禁皺起眉頭、翻了個白眼。

  「幹嘛?」

  「這個月怎麼還沒給錢回家?」

  「沒錢了啦。」

  「什麼叫沒錢了?妳有沒有點責任感啊?家裡非常需要收入,妳卻只想到妳自己……」

  手機傳出的罵聲不斷,麗君煩躁的抓抓頭:「好啦好啦,我有錢會趕快匯給妳。不說了,我等一下要跟同事談公事。」語畢,不等她母親回應,迅速切斷通話,然後關機將手機扔到身後堆滿衣服的凌亂床上。

  男友上禮拜跟她提分手,所以無法向他借錢。同事雖然都相處不錯,卻沒熟到可以借錢的地步。但這樣下去,不要說卡債無法還清,連生活都會有困難。

  麗君索性起身離開書桌,一股腦往床那撲上去,柔軟的棉被暫時讓她忘記煩惱。她翻了個身,感到背後壓到某個硬物,是她的包包。包包內的白色物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白天藥局怪老頭配給她的幸運藥。

  麗君思索了一會,拿出藥袋,裡面有好幾份用紙包好折起的小藥包。她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倒了杯溫開水,拆開一包,將藥粉倒進嘴裡。

  麗君滿臉通紅、興奮地輕輕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從今天起她升官了,薪水是過去的三倍!

  她走回座位上,雙手顫抖地從包包掏出幸運藥來。才吃兩天,效果就這麼厲害。

  藥包總共是七天的份,麗君這七天下來從未間斷、三餐飯後準時吃。她除了升官,隔壁部門那位同年紀、許多女同事覬覦的英俊經理也對她告白。

  「哇,妳真是賺到了,聽說他家超有錢。」茶水間裡,小芬小聲對麗君八卦;麗君覺得自己快暈倒升天了。

  「欸,妳知道嗎?我是因為吃了樓下那間藥局的幸運藥才會這麼好運!」麗君把來龍去脈說給小芬聽。

  「好詭異啊!要是我,這種來路不明的藥我才不敢吃呢。話說回來,我後來經過那都有仔細留意,但是都沒看到妳說的藥局耶。」

  「怎麼可能?就在鞋店跟小吃店中間啊!玻璃門上還貼了好大的藥局兩字呢。」

  小芬聳肩表示不知是怎麼回事,然後從冰箱拿出蛋糕開始大快朵頤。

  「不然下班我帶妳去吧。」

  「不用。我現在這樣就已經很滿足了,升不升官、有沒有男朋友就隨緣吧。」

  麗君也不再多說,只是交代小分別過度飲食,以免腸胃又不舒服。

  下班後她再度去了那間藥局,一看見那老頭劈頭就說要再配藥。

  「哦,可以啊,不過藥錢有點貴喔。」

  「沒問題,我今天剛升官加薪。」

  老頭又露出神秘的笑容,轉過身開始配藥。

  「老先生,您用的是什麼藥方呀?為什麼這麼靈驗?」麗君好奇問。

  「這個呀……藥方是祖傳,秘密。不過呢,可以跟小姑娘透漏點兒我們治療的原理。」一陣輕柔的流沙聲,老頭將藥粉倒到一張紙上。「人運氣不好,與身體狀態有很大的關係。雖然身體看起來健康無礙,儀器檢測也很正常,但有許多無形的東西是檢查不出來的。老夫這藥能安魂定魄,魂魄安定,運氣自然好。」

  老頭子將最後一包藥包好,放進袋子裡。

  「小姑娘,幾件事情老夫需要提醒妳:每來配藥一次,價格就會多漲一千。還有,老夫的藥並不完美,只能治療,無法根除,而且也不宜過度服用。」

  麗君心中算盤劈哩啪啦響,但算下來花個幾千換來大好運,CP值很高,而且她也不打算長期服用。她點點頭,表示接受。

  不到一年的時間,麗君與那位英俊的經理結了婚,當起貴婦來,還一起開了公司。每天有專人開車接送上班,忙累了就離開辦公室去喝個下午茶,日日充實又愜意。

  麗君本以為自己只會配兩三次的藥,但越吃越離不開這幸運藥。好幾次她擔心自己會不會中毒,但身體沒什麼變化,於是放心的一直吃下去。當然,花費也越來越可觀,現在買一次藥都已經要好幾萬了,不過麗君負擔得起。

  夫妻倆的事業越做越大,沒多久股票上市,海外分公司一家接一家,錢越賺越多,在政經界也俱十足影響力。

  某天,麗君坐在辦公室審查文件,一陣咳意襲來,她趕緊抽了張桌上的衛生紙摀嘴。咳完後,發現衛生紙染有血跡。

  她趕緊到醫院檢查,結果被診斷為不治之症。她愣在原地好久、好久,怎麼會這樣?她吳麗君不是全天下最幸運的女人嗎?怎麼突然壽命只剩下三個月?她還這麼年輕!

  麗君蹣跚走出醫院,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她急忙攔下計程車,趕到以前公司那裡。然而,熟悉的騎樓下,小吃店的隔壁就只有鞋店,沒有藥局。

  一個月後,麗君躺在醫院病床上,渾身無力;病床周圍沒有任何來探病的人。

  她痛苦的吸著氧氣罩,迷濛之中聽見床邊有聲音。麗君奮力睜開眼,看見一名老先生,他好眼熟……

  「是你!」麗君想喊出口,卻沒有辦法。老頭子笑了笑,坐了下來。

  「小姑娘應該很想問為什麼會這樣吧?明明事業才正如日中天;跟丈夫恩恩愛愛;錢多到花不完,怎麼轉眼間就快死了,沒有家人來探望,丈夫也跟別的女人跑了……老夫記得有提醒過小姑娘,此藥不得過度服用。」

  麗君閉上眼,淚水自眼角流下,但不只是傷心難過,更多的是憎恨。

  「……為什麼?」她心裡想著。

  「因為樂極生悲啊。」老頭彷彿聽見麗君心聲。說完,輕聲嘆息後轉身離去。

  麗君逐漸失去意識。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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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rley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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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8/23 08:05
快樂與悲傷,本來就是一體兩面。
晏清(Note448) 於 2018-08-23 20:37 回覆:
是呀,無限循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