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只要問自己一個問題，就可以判斷我們的相遇是否值得。

我們到底是彼此拖累，或是互相依靠？

※

由於我們錯過了原來要搭的長途列車，只好一班一班地換搭區間車。原本預計四個多小時可以到達的路程，花了將近六小時才到。

這樣一直換車很累人，而且跟筱菁的相遇實在很不愉快。不過我們沒有心情沮喪，充分利用搭車的時間練習芯芯的歌，並且再三確認晚上的行動。

到達○鎮時天已經全黑了。公園面積不大，以前應該很漂亮，最近有點年久失修。由於晚上常有青少年在公園裏聚集吵鬧，鎮公所已經派了夜間管理員加強巡邏。至少告示牌是這樣寫的。

舞台原本建在人工湖正中央，後來整個拆掉，原本通到舞台的橋也只剩半截。

天色漸暗，我們在人工湖旁邊徘徊，希望趕快找到機會下水。偏偏有一對情侶坐在長椅上卿卿我我，說什麼都不肯走。

我心裏急得不得了，光是為橡皮艇充氣就要花一堆時間，要是再拖下去，萬一過了半夜十二點，不就又要等一年？開玩笑！

我想也沒想，大步走到那兩人身邊。

「兩位好，我是○○人壽的業務員，不曉得兩位有沒有興趣投保我們最新的人壽保險呢？保費保證便宜，而且我們還有獨家推出的愛情險哦。因為最近劈腿啊，情殺自殺的事情很嚴重，所以我們公司推出這種險，只要你投保，如果你的情人在三年之內劈腿，我們就會付您一筆保險金幫助您療傷，超過三年保險金額加兩成。另外還有愛情責任險，如果劈腿的人是您的話，我們也會幫您理賠一筆金額給對方，免得您遭受報復……」

我幾乎不需要思考，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串。因為在上保險法的時候，我心裏就一直認為保險公司應該提供愛情險。

不出我所料，我才介紹到一半，那兩人就落荒而逃了。

梓書走過來，一臉憋笑憋到快內傷的表情。

「我就知道，在電梯事件之後，妳一定會再次大顯神通的！」

我白他一眼，「少廢話，快點來充氣！」

我們急著將橡皮艇接上打氣筒，正要充氣，忽然聽到狗吠聲。一隻混種土狗跑了過來，跟在牠後面的是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穿著管理員的制服。

這下糗了。

管理員沈著臉問：「這麼晚了，請問你們兩位在做什麼？」他看到地上的橡皮艇，臉色更難看了。

「這裏禁止划船，公告字那麼大，你們沒看到嗎？」

我衝口而出，「我們不是要划船，是要看看船有沒有漏氣。」

梓書給我一個「求妳不要耍笨了」的眼神，我也對自己很失望。剛剛明明表現得那麼好……

「不管怎麼樣，橡皮艇絕對不准下水！麻煩你們快點收一收，回家去吧。」

我跟梓書垂頭喪氣地收拾東西，梓書偏偏在這時職業病發作。

「先生，你這隻狗有點禿毛耶，你是不是讓牠吃太鹹了？」

管理員冷酷地說：「請動作快點。」

收好橡皮艇，我們在管理員跟狗目送下離開人工湖，梓書好心建議他帶狗去檢查寄生蟲，他也不理。

我們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棄。在公園裏轉了十五分鐘後，又鬼鬼崇崇地回到人工湖畔。

正要把橡皮艇拿出來，要命的狗吠聲又出現了。管理員大步朝我們走來。

「叫你們回去，你們是哪個字聽不懂啊？」

我們各自拎起設備和重要物品，拔腿就跑。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一直在逃命？

直到我們跑出公園大門，管理員才放過我們。

我喘得差點說不出話來。「現在怎麼辦？」

梓書回頭望著公園，緩緩搖頭。「去跟他談談看好了。再不行的話，就不要下水，在湖邊就夠了，反正位置差不多。重要的是要拍下來……」忽然間，他的臉色變了，我也倒抽一口冷氣。

他原本背在肩上的DV不見了。

※

DV不在湖邊，最大的可能是被管理員撿回去了。我們兩個在管理中心外面探頭探腦，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完全看不見裏面的狀況。

更重要的是，要是管理員還沒回來，就算進去也找不到DV。再拖下去就來不及了。

「算了，我看我們用手機錄影就好……」

我還沒說完，管理員的狗已經奔到我面前，朝我怒吠。管理員就跟在幾公尺外，慢慢地走過來。我嚇了一大跳，直覺就想跑。梓書拉住我，「冷靜一點！」

他不慌不忙地對管理員說：「我們的東西掉了。」

管理員舉起手上的DV，「是這個吧？」

說的也是，尋找失物是我們的權利啊，我在緊張什麼？真的是昏頭了。

「要我還你們可以，你們要馬上離開公園。」

梓書冷靜地說：「可以是可以，不過我們要先在湖邊拍一段影片，拍完就走，絕對不會下水。」

「不行。拿了東西立刻就走。」

管理員的狗規矩不太好，開始翻垃圾桶。

我們跟他爭論起來。一來他本來就必須把DV還我們，二來他也沒有權利禁止我們待在公園裏。但是他認為我們違規在先，說什麼也不肯讓步，而寶貴的時間正一秒一秒溜走。

「先生，我們只是想完成朋友的心願，不要那麼不通人情好嗎？而且已經說過不下水了……」我氣得發黑的眼角，忽然發現一個狀況。「呃，你的狗是不是怪怪的呀？」

那隻狗原本活蹦亂跳，現在卻全身僵硬，急速地喘氣，嘴角不斷吐出白沫。

「來福，你怎麼了？中毒了嗎？」

管理員急得跳腳，衝過去想抱起狗。

「不是中毒，牠噎到了。你別動牠！」

梓書上前推開他，火速幫狗急救，好不容易才讓牠吐出卡在喉嚨裏的果核。狗咳了好幾聲，總算呼吸恢復正常。

管理員抱著狗，心疼又火大地罵著：「沒事幹嘛要翻垃圾啊，又不是沒東西給你吃！你就跟那些遊客一樣，一點規矩都不懂！」

奇怪，他到底在罵誰？

罵完了狗，管理員重重歎了口氣，回頭盯著我們。眼中不知是感謝還是無奈。

「我辦公室裏有電動打氣筒，動作快的話，十一點半以前可以充好氣，十二點之前要把事情解決。還有，影片絕對不准貼上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