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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24 23:15:41瀏覽1383|回應0|推薦9 | |
第八章
浦飯幽助的第三道謎題出奇地簡單,卻也困難無比。 照片裏是一張白板行事曆的一角,在三十一日的欄位寫著「拆除國慶標幟」,由這兩點就可以斷定,地點是總務處辦公室。要摸進辦公室裏搜查,這任務可不是普通的危險。 小翎望著緊閉的辦公室大門,正在苦思混進去的藉口,卻見千秋從口袋中掏出零錢包,毅然決然地推門走進去。 「對不起老師,我在辦公室門口撿到這個零錢包,不曉得是不是哪位老師掉的?」 被他詢問的女老師正忙得不可開交,隨便瞥了他一眼:「不是我的,你去問問其他老師吧。」 千秋正中下懷,慢吞吞地一個個詢問辦公室裏的人,一面四下打量辦公室的情形。他看到了白板行事曆,跟照片中一模一樣,問題是它就掛在總務主任座位後的牆上。總務處的人再忙,也不可能忙到坐視他去翻那面白板,更別提主任本人此刻正安坐在位子上講電話。 「拜託你們快點來修好不好?我們三樓走廊窗戶已經快兩個禮拜不能關了!」 這狀況半點也難不倒千秋,他故作輕鬆地繞過主任桌旁,一個拐子「不小心」碰到了桌上將近半公尺高的文件堆,只聽得「嘩啦」一聲,文件散落滿地。 「你在搞什麼!」主任按住話筒,對他破口大罵。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撿。」千秋誠惶誠恐地連聲道歉,彎下腰去撿拾地上的文件夾,又不小心將一隻筆踢到了牆角,也就是白板的下方。他走過去撿,起身的時候又「扣」地一聲,腦勺親吻白板,又惹來一堆白眼。 千秋又是連聲道歉,假意伸手扶正白板,趁這機會將它掀開,飛快地瞄了一下白板後方,什麼都沒有。 小翎心中一震:「難道我們解讀錯誤了嗎?」 「別緊張。」千秋繼續收拾東西,心中盤算著:「提示還有一句:『光榮與你同在』,這屋子裏有什麼東西是跟光榮有關的?」 「光榮,就是榮譽,應該是指比賽得名吧?可是總務處跟比賽有什麼關係‧‧」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了,在窗邊的矮鐵櫃上,放著一尊獎杯。 千秋走過去細看,原來那是去年校際樂儀隊比賽冠軍的獎杯,一邊的把手斷掉了。他輕輕將獎盃抬起去摸它的底座,東西沒找到,倒引起了坐得最近的老師注意。 「喂,你又在幹什麼了?」 「老師,我想把錢包放在這裏讓丟東西的老師來這邊找,所以要寫個失物招領的紙條,用這個壓著。」 「別亂碰,弄壞了你賠不起!」那老師回頭向另一個人詢問:「樂儀隊這個獎杯到底什麼時候要拿去修?放在這裏很礙事,他們那個賴世宇又常常沒事跑來看,煩死人了。」 「今天下午會送去吧。」 「聽到沒?你別再亂碰了!」 「是。」千秋吐吐舌頭,轉頭假意寫紙條,一面偷偷打量旁邊的獎杯。這時他發現,底座上好像有奇怪的痕跡,湊過去仔細端詳,看見一行模糊的鉛筆字。 「勿忘千禧年,遺憾的一杯自己品嚐。」 「千禧年發生了什麼事?」 「我怎麼會知道,那時我還沒入學哩。」小翎說。 這時旁邊的老師又講話了:「喂,不是上課了嗎?你還在這裏混什麼?東西放著,快回去!」 「是!」來不及心疼零錢包,千秋一溜煙出了辦公室。 趁著午休,他們跑到圖書館去翻校史,想找出西元二千年時發生的憾事。 「沒有啊,都是在歌功頌德,哪有什麼遺憾?」小翎洩氣地說:「你看,全國高中籃球賽冠軍、詩歌朗誦冠軍、樂儀隊比賽亞軍、數理奧林匹亞金牌,都是這些東西。」 千秋沈吟著:「如果有人自殺、坐牢或是學校失火,校史應該會寫出來的。也就是說,所謂的『遺憾的一杯』應該只是個人的遺憾,跟學校沒什麼關係。」 「那怎麼找?二千年的學生現在早就畢業了呀。」小翎有些著急。 「別緊張,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學長傳學弟,一屆一屆傳下來。」千秋說:「八成是社團。」 「沒錯。不過會是哪個社那麼想不開,從千禧年氣到現在?」 千秋盯著桌上的書:「校史裏面,跟樂儀隊有關的是哪些?」 「迎接外賓代表、國慶晚會表演、高中樂儀隊比賽亞軍、赴姐妹校密西根高中友誼表演,總共四個。可是也沒什麼遺憾啊,都在出風頭。你認為是樂儀隊?」 「字是寫在他們獎杯上的。」千秋說:「對了,樂儀隊最近好像在跟籃球隊吵架?」 「對啊,蠻無聊地。」小翎說:「先是樂儀隊有人在班聯會的板上寫說,樂儀隊跟籃球隊一樣,每年都為學校爭取許多光榮,但是同學對樂儀隊的支持遠遠不及籃球隊,他覺得很不平。本來還沒什麼,偏偏就有人回了一句說,只有女校才會為樂儀隊比賽這種無聊事嘰嘰歪歪,然後戰爭就爆發了,大家吵成一團。」 「還真不是普通無聊。」千秋十分佩服。 「沒錯,所以我就沒再看下去了。還有人更誇張,說什麼籃球隊十年來年年拿冠軍,樂儀隊還曾經輸給建中,有什麼資格在這裏鬼叫,真是有夠離譜的。」 「這就叫『呷飽太閒』‧‧等一下!」千秋忽然一震:「樂儀隊曾經輸給建中?什麼時候?」 小翎頓時領悟,精神大振:「對了,應該就是兩千年。至少從我入學以來每次都是冠軍。」 千秋拍手:「就是這個!每年都拿冠軍的隊,偏偏那年只有亞軍,還是輸給死對頭,當然會非常遺憾了。而且你看,」他指著書頁:「那年學校其他對外比賽都是冠軍,只有樂儀隊亞軍,可真是丟人丟大了!」 「『遺憾的一杯自己品嚐』,那第五個提示就是在千禧年的獎杯上了?」 「沒錯。不過這下麻煩更大了。」千秋苦笑:「樂儀隊的獎杯通通放在教官室裏。」 不知是幸或不幸,他並不需要找藉口混進教官室,下午第一節下課,那熟悉的廣播聲再度響起。 「二之三陳少翎同學,二之三陳少翎同學,立刻到教官室報到。」 一進教官室,主任教官的責罵立刻像山洪爆發一樣,石破天驚而來。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考試快到了,居然還在玩什麼尋寶遊戲,還帶頭簽賭!年紀輕輕就在賭博,你簡直是不知羞恥!告訴你,你們那些個BBS版,教官室都有在看,不要以為利用網路就可以亂搞了!」 「哇,教官,你也有上BBS啊?那你要不要把ID給我,這樣我下次就可以丟水球給你了。」 「認真點!」山洪爆發逐漸變成海嘯:「賭博是要退學的,你知不知道?」 千秋一臉無辜地說:「可是教官,賭博的不是我啊。我既沒有下注也沒有收賭金,我連討論串都沒回,為什麼要找我呢?」 「你要問為什麼是吧?因為有人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主導,而且討論串裏一直提到你的名字,重要的是,搞不好那個浦飯幽助就是你!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千秋臉不紅氣不喘地說:「第一,麻煩教官請那位報告的同學來跟我對質,告訴我他憑哪一點認定是我主導;第二,我到底是不是浦飯幽助,這點查IP就知道,不需要白費唇舌,第三,就算討論串裏提到我,也不能證明簽賭的人就是我,而且討論串裏也有提到班聯會在收賭金,您為什麼不去搜班聯會辦公室呢?」 由教官們的表情,他明白了:他們確實搜了班聯會辦公室,當然是什麼都沒找到。前幾屆的班聯會總是對師長唯唯諾諾,這一任卻是花招百出,也難怪教官這麼頭疼。 「好吧,就算你沒簽賭好了,那尋寶遊戲呢?你敢說你沒跟蔡志恒打賭搶他的制服?」 千秋長歎一聲:「教官,蔡志恒的制服又沒貼金箔,我幹嘛跟他搶?那只是同學們在搞KUSO啦。考試快到了,大家壓力大,玩玩而已嘛。」 主任拍桌:「你還敢說?那為什麼昨天會有人跑去拆大禮堂的抽風機,今天又一群人對著福利社老闆娘唱歌,然後趁老闆娘不注意,把福利社翻得一塌糊塗?」 旁邊一個年輕教官好奇地問:「他們唱什麼歌?」 另一個人回答:「『妳是我最深愛的女人』。」 千秋和小翎心中同時浮現一個念頭:整間學校都瘋了。 「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又不是他們肚裏的蛔蟲。」千秋楚楚可憐地說:「教官,明明是別人做的事,為什麼要怪到我頭上?」 「因為每件怪事都跟你有關啊!」主任的腦血管快爆了:「反正你就是要賴到底就是了?這間學校的名譽跟秩序,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了?」 「教官我不懂耶,為什麼本校的名譽跟秩序,會毁在我根本沒有犯的錯上呢?我這麼紅,難免是非會比較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才有句話叫『天妒英才』‧‧」 主任被他氣到沒力:「好,好,你就不要給我找到證據,到時你就馬上退學!」 「教官啊,要是我走了,你一定會很想我的。」 「夠了!」 他們班楊教官連忙閃出來打圓場:「好了,陳少翎,這事我們會再查清楚,你先回教室吧。」 「對不起,教官,我正好有事想跟您談談。」千秋瞄了旁邊的人群一眼:「私下談。」 楊教官帶著他來到角落的一套沙發椅上坐下:「什麼事?」 千秋猶豫了一下:「是關於昨天那位葉伯母的事。」 教官臉上浮現尷尬的神情:「那個啊?我們之前就已經拜託過警方跟媒體,對你的姓名跟學校絕對要保密,不曉得是哪個沒信用的人洩露出去,害你被家屬騷擾,這事是教官對不起你。」 千秋搖頭:「不是的。昨天葉伯母一直說她兒子的靈魂在我身上,老實說,我覺得好像真的是這樣。」 「你在說什麼啊?那只是家屬的心理作用,別跟著發瘋。」教官不以為然。 「可是,我最近一直覺得,身體裏好像還有另一個人在,而且常常會做出很多不像我自己的事。像剛剛那件事,‧‧」他害怕地偷瞄主任教官一眼:「我在主任面前雖然嘴硬,其實心裏很害怕,總覺得好像真的是我做的,有點恐怖‧‧」說到最後,語音減弱,眼神閃爍不定,顯得極為不安。小翎真是徹底佩服他的演技。 教官正色說:「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就不是,沒有什麼好像不好像。你老實說,到底是不是你?」 千秋低下頭,望著雙手:「我不知道。我有時會看到很多奇怪的東西,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作夢。」 「我看,你八成是壓力太大,想太多了‧‧」這時教官忽然臉色一變,露出嘲諷似的笑容:「等一下。這該不會是世代傳承吧?」 「什麼?」這回千秋的訝異可不是裝的。 教官重重呼了口氣:「陳少翎,男子漢大丈夫敢作敢當,做錯事就要承認,不要學你學長那副德性,一闖禍就裝神弄鬼來掩飾,存心把教官當傻瓜,這樣是很失禮的。」 小翎吃了一驚,他口中的學長是指安修平嗎?但是小翎怎麼也不覺得安某人是個裝神弄鬼的人,瘋瘋癲癲倒是真的。 千秋苦笑:「教官,被當成傻瓜的人是我吧?我兩年來跟我學長講不到兩句話,你卻這樣看我?算了,我回去了。」 「等一下,陳少翎。」 千秋起身:「每次都說『有什麼困難儘管找教官商量』,原來是這樣商量的?我今天終於了解了。」 「喂,有話好說‧‧」 這時千秋忽然蹲下去,雙手抱胸,全身縮成一團,症狀跟昨天初見葉太太時一模一樣。 「陳少翎,怎麼了?」教官蹙了蹙眉。這個傢伙,每次叫他來問話,他就一定會訴諸悲情講得滿腹委屈,然後就身體不適,天曉得是不是裝的。可是如果指責他裝病,哪天他真的給他倒下去怎麼辦?這年頭小孩可是嬌貴得很哩。 千秋輕輕搖手:「沒事,我只是在裝神弄鬼,不用理我。」 「說什麼傻話,身體不舒服就去保健室啊。」 「不用了,老毛病,一下就好了。可不可以開一下窗戶讓我吸口氣?一條縫就好。」 教官幫他開了窗,千秋全身無力地靠在窗邊呼吸新鮮空氣。而立在窗戶旁邊的,正是獎杯櫃。千秋裝作不經意地瀏覽櫃裏的獎杯,一九九七年全國高中樂儀隊比賽冠軍、一九九八年冠軍、一九九九年冠軍、二○○一年冠軍‧‧沒有二千年的奬杯。 小翎真想撞牆。 教官幫他倒了杯水:「還好吧?」 「謝謝。」千秋一面慢慢喝著,眼睛仍然空洞地打量著櫃裏的東西。「我以前也想參加樂儀隊,但是身高不夠。要是當時參加了,我現在大概就不會變成這麼古怪吧?」 「話不是這樣說,樂儀隊是很光榮沒錯,但也有自己的煩惱。」 「教官,我們兩千年沒參加比賽嗎?為什麼沒有那一年的獎杯?」 「不是,那年只得了亞軍,輸給建中。其實我們的動作比較整齊又漂亮,只是有人太緊張掉了槍,被扣了很多分數,大家都很不甘心。當年的總隊長就要求把亞軍的獎杯單獨放在樂儀隊休息室裏,讓以後的學弟記取教訓。」 原來這就是「遺憾的一杯自己品嚐」,千秋心想。不過勝敗乃兵家常事,這總隊長也太裝腔作勢了吧?而且據他所知,現在的樂儀隊還是這副德性,怪不得人緣特差。 他瞄到旁邊一張照片,是今年樂儀隊的照片。千秋看到那站在正中央的總隊長,小小地吃了一驚。他不久之前才見過那張臉。 教官沒注意到他的分心,繼續說:「至於你的情況,我想可能是壓力太大造成的。我會請輔導室幫你安排檢查,看看需不需要進一步治療,你不要想太多。」順便可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裝病。 千秋可憐兮兮地說:「可以先幫我向我媽保密嗎?我媽最近壓力很大,我不希望她擔心。」 「好吧。還有,以後安份點,別再搞鬼了。」教官下了最後通牒,這才放他回去。 千秋一得空就衝去三二一教室,找上回幫他一把的值日生B,也正是樂儀隊總隊長賴世宇。 這傢伙完全符合樂儀隊總隊長的條件:又高又帥的資優生,長著一張正經八百的臉,眼睛長在頭頂上。一聽到他要借休息室鑰匙,馬上就開始打官腔。 「樂儀隊休息室禁止外人進入。」 「我保證五分鐘就出來。你要是不信,可以在旁邊監視我。」 「我保證你要找的制服不在裏面,不用去了。」 「我不是去找制服,是找線索。要是找不到我就得退學,到時你賠得起嗎?」 賴世宇冷笑:「上次我都出馬幫你了,你還不是照樣失敗?就算讓你進去,我看你也是找不到的。」 「如果我找得到你要怎麼辦?」 賴世宇冷冷地打量他一陣,然後丟出一句話:「今天不行。明天早上七點到司令台下等,我叫學弟給你開門。」說著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小翎有點擔心:「千秋,他為什麼要叫我們等明天?是不是打算趁今天去休息室把第五個提示拿走?」 現在已經變成全校尋寶,他可不敢指望賴世宇會像上次一樣幫他。 「有什麼辦法,難不成你要睡在休息室門口整晚監視他?」 「當然不行啦。」 千秋輕歎一聲:「算了啦,如果他要整我們,我們是絕對鬥不過他的。除非現在就學會開鎖殺進休息室,不然還是相信他吧。」 小翎有些疑惑:「為什麼我們絕對鬥不過他?」 千秋翻了個白眼:「陳少翎,你還是太鈍了。」 「到底什麼意思?」 「自己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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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