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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25 16:40:58瀏覽3444|回應0|推薦6 | |
二○○一年底的某一天下午,我正開車在臺北市建國高架橋上,手機的鈴聲響起,一接起來,是廖鴻基。 那時,他正隨遠洋漁船而行,停在新加坡港。我從忠孝東路匝道口而下,感覺到這位老朋友並未遠行,「要保重!」我在電話裡提醒他。掛掉電話之後,我開始想像他在航行中可能遭遇的風景、生態,以及廣闊無止盡的碧藍或湛藍的海,有時候帶著枯躁、沉悶或者孤獨。 一九九六年「花蓮沿岸海域鯨類生態研究計劃」進行的時候,我曾經隨著廖鴻基他們出海,遭遇並目擊了鯨與海豚──那海上的巨人和精靈,鯨豚以無比奧祕啟示了我,或神奇或雀躍,但我也隱約知曉,海,比這些更為複雜深沉。 研究計劃的觀察、心情和啟發,鴻基以一篇又一篇精采的文圖呈現,逐一刊登在那時我所主編的報紙副刊上,我藉此填補了我所缺席的出航,以及眾多和鯨豚遭遇的神祕神光,而廣闊的太平洋,宛若一大面湛藍的鏡子。 一九九七年,這些令人讚嘆的文字和攝影,以《鯨生鯨世》為名出版,這十年來,影響廣遠,除了眾多的篇章選入各種讀本,幾乎所有的高中國文課本,都收錄了鴻基《鯨生鯨世》中的文章,這位高中畢業的漁人作家,現在像一位五十歲的海王子,已然是臺灣本土書寫的倉廩中,閃耀不已的黃金穀粒。 《鯨生鯨世》的心境是雀躍的,筆調是擬人的,十年前的鴻基充滿了感性與激動,將他的「海上鯨奇」書寫成篇,力透紙背,為我們展現「海洋臺灣」的奇瑰和美麗;十年來,他不斷地出海、遠航、寫作,為臺灣又留下了眾多光燦的海洋書寫。鯨豚依舊出現在後山的花東海域,愈來愈多的遭遇和出沒紀錄,現在的廖鴻基是怎麼看待鯨豚呢? 十年後,鴻基以《後山鯨書》呈現出他對鯨豚和海洋更深沉的敏感,不止於海上初遭遇的激動和興奮,《後山鯨書》是鴻基思維海、面對鯨豚的美學之書、哲學之書,我以為,這是一闋交響詩,媲美德步西的《海》。 思維的沉穩豐厚,音韻帶有華美,文字看似素樸其實無比考究,彷若有一海神,與鴻基彼此心領神會,為鴻基示現了海的愛與死,生滅之間無言的意志。 啊!原來海洋也是一堪忍世界,原來海洋可以是修行的道場。 那無言的意志,原來超乎美麗或醜陋,超乎善惡,是一種生的驅動,鴻基詮釋了海洋身心靈的狀態,面對海,鴻基變成了容格(Carl G. Jung),鴻基考掘了海的集體無意識(collective unconsciousness),每一隻鯨豚都是海這個夢的一部分;有一驅動之力,恍兮惚兮,無以名之,強名曰:海神。 揭露海神的訊息,而海神並不言語,後山的鯨豚是海神的信差,為鴻基解讀摩斯密碼;堪忍世界、五濁惡世,那些海上的巨人和精靈告訴我們:去發現,便可以擁有美麗! 定稿之後,我和鴻基相約喫飯,飲酒。一貫安靜的他,突然告訴我一件事。 《後山鯨書》初稿完成的那一天,我打了行動電話給他,他恰巧沿著海岸騎摩托車,騎了非常非常遠的路。 當時他正想起這本書的結尾: 你們感覺到祂眼裡憂傷但感恩的光。 然後,祂慢慢仰起頭,久久凝望著自己的海面。 「我的心情非常激動,從來沒有寫一本書像這樣過。」 我想起有一回坐廖鴻基的車,沿臺十一線藍色太平洋而行,他的若有所思:「海洋不能預約,只可期待。」 是啊,書寫如此,生命亦復如是;而最美麗如鯨豚如海,海神知道那莫名的悲哀從何而來。 本文引自《後山鯨書》 【推薦序2】海神的信差 by 許悔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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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文學賞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