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屋的故事　（上）　/ 蕭竹

作者按：一、故事中的人名用的是化名。

　　　　二、故事中的聖經章節全部選自天主教思高聖經學會的譯釋版本。

　　「每次走過這間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腳步，你我初次相遇在這裡，揭開了相約的序幕，如今你不再是座上客，我也就恢復了孤獨……芳香的咖啡飄滿小屋，對你的情感依然如故。不知何時能再續前緣，讓我把思念向你傾訴……屋裡再也不見你和我，美麗的往事已模糊……」

　　每當我聽到這首歌時，我就在想：是不是這首歌的詞作者，知道有許多的人在美麗的咖啡屋裡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都有一個耐人尋味的故事？

　　有人說：到咖啡屋喝咖啡的人都是有故事的。我從來沒有到過咖啡屋，即使它就在我家的對面。當咖啡屋內柔和神秘的燈光亮起來的時候，我會對著它發呆。那柔和的星星點點的燈光，好像一個人的眼睛……，也許有一天，我會走進它，去尋找那燈光下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一）　１２

　　每天早上出去，晚上回來；晚上回來，早上出去。雲都走過那間小小的咖啡屋。

　　雲常常會走進去，在靠著窗邊的位置坐一段時間。當侍者端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到他面前的時候，看著懷中緩緩上升的熱氣，聞著咖啡特有的味道，在朦朧的熱氣中，彷彿對面有一個身影：那個美麗的倩影，如瀑布般的一襲漂亮的長髮，那清純秀麗的臉龐，那如花般的笑臉……和雪兒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就像這咖啡特有的味道一樣，從雲的心中冉冉升起。思念雪兒的時候，雲就會走進這間咖啡屋，要一杯不加糖的咖啡，讓思念和咖啡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然而，雲就是想破腦袋，也怎麼想不明白：為什麼雪兒能痛下決心，毅然決然地剪掉自己那保留了多年的長髮而離去。

　　慢慢地品著咖啡，品著那不加糖的咖啡，咖啡苦，心更苦。是自己愛的不深嗎？哎！愛上一個人很難，不愛一個愛上的人更難。如果和自己「拔河」的是個人，還有贏的機會，可是，自己遇上的是神，是全能的神，是雪兒從小就開始信仰的神，那個在她生命中給予她保護支持愛護照顧的神——全能大力的天主。

　　也許雲和雪兒兩個人注定就是一場無言的結局，或者是一場夢？雪兒不是無情的人，反而是非常重視感情的一個女孩子，也特別重視和他的感情，只是雪兒沒有當雲是自己的男朋友，從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當他是一個可以談得來的兄長，從開始到現在至永遠，這是雪兒早就和他說過的，而雪兒也總是親切地叫他雲大哥。反而，倒是雲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對雪兒的感情一天一天的加深了。哎！若說無緣，緣何相遇？若說有緣，緣盡何時？

　　咖啡屋裡人走來出去，出去進來。雲就是這樣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那些進進出出的人想：每個人都有一個故事嗎？在這個情調浪漫的咖啡屋裡？一個長髮的女孩子走了進來，是雪兒。雪兒就在他面前，衝著他微笑……，雲搖搖頭，是幻覺，雪兒已經是短髮而不是長髮了。哎！也許是咖啡喝多了的緣故吧！每次，咖啡屋的相聚，雪兒就是這樣的在他面前，衝著他微笑……，如今，雪兒再也不會是這裡的座上客了，她走了，走得那麼瀟灑，走得那麼堅決，走得那麼意無反顧。甚至毫不猶豫地剪掉了自己美麗的長髮。雪兒去了那個地方，那個屬於她的地方，那個她將會在晨鐘暮鼓聲的陪伴中奉獻自己一生的地方。雲真的是很難理解：為什麼這樣的一個又聰明又漂亮又能幹的女孩子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而雪兒的父母也非常樂意雪兒走這樣的一條路。雪兒總是說那是她的使命，還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雪兒的「謬論」非常的多，說什麼天底下沒有蠢材，之所以是蠢材，是因為天才放錯了地方，所以每個人應該找到自己的定位，才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還勸雲也要找到自己的使命，過一個快樂的生活，還說會為雲祈禱，祝福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咖啡屋要打烊了，雲走了出來，夜深了，深秋的夜風已經有些的寒意。雲一個人落寞地走在街上，路邊的街燈放出柔和的光，給夜行的人一絲光亮。看著街上寥寥無幾的人，雲在想：每個人有自己的使命嗎？他們的使命是什麼？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嗎？還是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就這樣庸庸碌碌地了此一生。那自己的使命又是什麼？自己又是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自己能為自己的使命而像雪兒一樣勇敢地去獻身嗎？

（二）　１２

　　修女院。

　　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傳播福音，傳播天主的愛。伴著晨鐘，和著暮鼓，在大家一起的同餐共禱聲中，為傳播天主的愛，為天國的來臨作見證。

　　為天國的來臨作見證簡單地說就是要和所有的人分享天主的愛，不只是修女，凡是信仰天主的人都有責任和義務傳播福音，為天國的來臨作見證。無論是過婚姻生活，還是選擇過奉獻獨身貞潔的生活，這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都是蒙天主所祝福的。天主的愛是為所有的人，不只是為了天主教徒。因為「天主竟這樣愛了世界，甚至賜下了自己的獨生子（若３：１６）」，所以傳播福音的首要工作就是和世界上的人分享天主的愛。願意做修女的人要在修女院裡接受一段時間的培育和專業學習以及分辯後，才能發願成為修女，然後進入社會服務。藉著各種各樣不同形式的服務和世人分享天主的愛；有的做醫療工作，有的做教育工作，有的做心理輔導，有的照看孤兒，有的服務麻瘋病人，有的照顧老人……

　　當然，修女院不是天堂，是所有生活在裡面的人要共同建設一個天堂般的生活，姐妹和睦相處，何其佳美，何其怡樂。這也不是說生活在裡面的人沒有煩惱和痛苦，其實，她們也是人，和我們一樣是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她們選擇了另外一種的生活方式，選擇過奉獻獨身貞潔的生活方式來和世人分享天主的愛。讓我們覺得她們有一些「另類」，因為選擇過這種生活方式的人畢竟是「少數民族」。她們不是沒有結婚的能力，而是她們選擇不要，選擇放棄這個屬於她們與生俱來的能力。她們也是有理想有抱負的一群人。是人就有著人性的軟弱，就有著人的煩惱和痛苦，她們的生活不是浪漫的琴棋書畫詩酒花，而是和普通的人一樣，過著實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因此，在鍋碗瓢盆的交響曲中，偶爾彼此之間也會有一些摩擦產生，但是，她們在互道晚安休息前，一定會互相尋求彼此的寬恕，不會將不舒服的情緒帶到第二天，第二天為每一個姐妹都將會是一個嶄新的日子，這就是她們與眾不同的地方。

　　雪兒就是生活在這裡，和那些來自不同地方，帶著各自不同背景和故事的人，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生活在一起。雪兒在這裡生活很開心，她聰明、漂亮、樂觀、活潑、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和朝氣，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上到院長，下到剛剛來半個月的小妹妹，所有的人都喜歡她。雪兒在沒有到修女院以前，也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孩子，當朋友們知道她去了修女院後，有很多的人都為她可惜，然而雪兒總是高興地對朋友說那是她的使命，是她快樂的源泉。她不僅對朋友們說不要替她可惜，居然還勸說幾位「死黨」要不要想一想，也和她一起信天主，然後再和她一樣來做修女。雪兒的行為不被朋友們所理解，有兩位說雪兒選擇這樣的生活是「腦袋裡灌了水」。

　　小聖堂內的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雪兒靜靜地坐在那裡祈禱。先為父母，再為親戚朋友，以及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每一個人，他們為她付出了愛，豐富了她的生命，她為他們祈求天主的祝福。一個一個的名字唸下去，天主，祝福他們吧！在祈禱中，雪兒特別為她的雲大哥——那個深愛著她的男孩子祈禱！天主，祝福他保護他！想到雲大哥，雪兒笑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她心目中的大哥會深深地愛上她？就像雲想不明白雪兒為什麼選擇做修女一樣。她還記得當雲在咖啡屋裡對她表白的時候，她很平靜，好像雲大哥在給她講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距離她是那麼的遙遠，好像雲大哥說的愛上的那個女孩子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天主，祝福雲大哥吧！雪兒祈禱著，她知道自己不選擇過婚姻的生活，是因為有另外的一個理想和使命。這個理想和使命的召喚力是那麼的強烈，強烈到讓她無法抗拒，強烈到讓她可以放棄一切地去追尋這個神聖而崇高的理想和使命。

（三）　１２

　　雲又靜靜地坐在了咖啡屋裡，還是那個靠窗的位置。咖啡屋的侍者對他這位老主顧已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每次看到他進來，就對他笑一笑，問也不問，不一會兒，就會給他端來一杯熱氣騰騰的，一定是不加糖的咖啡。雲也對侍者笑一笑，然後就又進入他的沉思狀態了。

　　雲想到了和雪兒道別的那一天，看著剪短頭髮的雪兒，雲就知道雪兒決心已定。是啊！長髮，也是一個女孩子美貌的一部份。但一個女孩子，能帶著笑容剪去自己保留多年長髮，一定需要一番很大的決心和毅力吧？雲知道再挽留雪兒也沒有用了，那就祝福她吧！願她在修女院裡生活得快樂。真正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幸福。如果選擇做修女，對雪兒來說，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的話，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雪兒和他道別時又開始她的「謬論演說」。雲常常覺得雪兒的思想很特別，好像和這個世界，和現在的人們的思想很不一樣。雲覺得雪兒的思想有時很有深度，是他難以明白的。有時又很幼稚，好像不是雪兒說出來的一樣，因此雲就戲稱雪兒的話是「謬論」。那天雪兒和他說什麼她雖然去了修女院，是為了更自由地愛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人分享天主的愛，當然也可以和她的雲大哥分享天主的愛。如果嫁了人，就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和他人分享天主的愛了，也不能和她的雲大哥在一起。雲知道是雪兒在安慰自己，但是好像雪兒說的也有一些道理，只是他還是不明白雪兒說的，天主的愛是什麼？好像太抽象了，讓人難以理解，每次和雪兒談到這個問題，雪兒總是讓他用心看，用心聽，用心去感受，不要急，有一天就會恍然大悟的。認識雪兒三年了，常常聽到雪兒說的天主的愛，但是雲到現在還沒有恍然大悟的經驗，反而有更多的疑問：天主真的是愛嗎？為何世界上有如此多的不公平、不正義的現象？為何世界有那麼多受苦受難的人，天主的愛在哪裡？如果天主真的是大能的，如果天主真的是愛，為什麼全能大力的天主不來救助那些受苦受難的人？他們能感受到天主的愛嗎？

　　雲看著咖啡的熱氣上升，端起來，輕輕地喝一口，嘴裡是咖啡的苦苦的味道。突然間，雲又在想：難到天主的愛是苦澀的嗎？那為何雪兒卻是那麼的高興？和人分享天主的愛是她的使命，那自己的使命又是什麼？生活對自己有什麼意義？雪兒，如果您的天主在天有靈，那請您多為雲大哥祈禱吧！就像您說的，願您的天主也祝福雲大哥，保護雲大哥，讓雲大哥也能找到自己的使命。

　　咖啡屋內的燈亮起來了，雲看著那柔和的帶點神秘色彩的光，他在問自己：照亮自己心靈的光在哪裡？幫助自已尋找到自己使命的光在哪裡？

（四）　１２

　　修女院小聖堂內的夜燈亮著。修女們在一天的的工作之後，雖然已經精疲力竭，但是睡前還是都會到聖堂裡去祈禱，讓忙碌了一天的身心靈享受一段時間的寧靜，享受與主同在的喜樂。雪兒也靜靜地坐在聖堂裡，開始她每天的睡前祈禱。

　　一切在她生命中出現的人，雪兒都為他們獻上最虔誠的祈禱和祝福。今天，也特別為雲大哥祈禱，好久好久沒有任何信息給雲大哥，今天終於寫了一封信給雲大哥和他分享她在這裡的生活了。

　　修女院的生活快樂，恬靜，偶爾也會有一些不舒服的小插曲，因為每個人的生活背景都不一樣，大家來自五湖四海，來自不同的風俗習慣，就是在這樣一個多元的環境中，大家彼此學習寬恕和接納。雪兒在這裡經驗到和以前很不一樣的生活，每一個姐妹都是那麼的不同，天主給了每個人的才能都不一樣，中國的古聖先賢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也。和這麼多的姐妹們在一起，一定會有更多的老師，只要和每一個人學習一點，那就可以進步很多了，這樣，就在和姐妹們的同餐共禱聲中大家一起頌謝主恩。所有的姐妹都喜歡雪兒，前天院長修女還和她開玩笑說她是大家的小可愛，她很活潑開朗，很像那個電影《音樂之聲》（THE SOUND OF MUSIC）裡面的那個小修女瑪利亞。那部電影雪兒在來修女院之前就看過，而且看兩次。最後，小修女瑪利亞在院長修女的幫忙下，找到了自己的使命。她的使命的完成不是要當修女，而是以婚姻生活的方式為天主的愛做見證。但是雪兒的使命不是要過婚姻生活，而是要以獨身的生活方式為天主的愛作證。

　　天主啊！求您祝福雲大哥，保護他！求您賜給他幸福！雪兒可以說是雲的初戀，結果第一次，被雪兒拒絕了。認識雲大哥三年了，雪兒不是對雲大哥沒有感情，而實在是一種小妹妹對大哥哥的感情，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雪兒眼中的，心裡的雲都是大哥，根本不是男朋友。雪兒壓根就沒有往戀愛那方面想，如果要結婚，可能在認識雲大哥之前，就早已嫁作人婦，現在已經是為人母了。那天在咖啡屋裡，當雲對雪兒表白，雪兒說雲永遠是大哥的時候，雲的落寞的表情讓雪兒心裡很難過。但是雪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婚姻生活不是她想要的。主啊！祝福雲大哥吧！雪兒繼續的為雲祈禱著：主，您比雪兒更清楚更知道雲大哥需要的是什麼，求您幫助他，幫助他找到他的使命，找到他的理想和人生的意義。

　　聖堂內的夜燈亮著，發出微弱的光芒。修女們也開始陸陸續續離開，前面的那個很可愛的老修女，常常叫雪兒是快樂天使的那個修女，一定很累了，雪兒看到她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著睡著了，臉上是那麼的慈祥，散發出母親般的光輝。雪兒也為她獻上了自己的祈禱。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