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才過,不用盼,大雪就緊跟腳步趕來了。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記載:大者,盛也,雪至此而盛。當歲月之手,把又一個雪花紛飛的冬天,打開在我們面前,我看到:它的每一個紋路里,都刻着回憶的馨香。 母親總在大雪到來之前,糊窗戶,她有時會吩咐我們去小賣部買來毛透紙,糊到方格的窗欞子上,就像給老舊的窗穿上了新衣裳;有時,會就地取材,用廢舊的塑料布釘到窗戶上。那在風中噗撩噗撩的單門帘也“敗下陣”來,換上了厚厚的棉門帘。 大雪紛飛,天寒地凍,有人卻說:冬天有了宣紙的喧暖質地。我也覺得:唯有在寒冷中,才更覺得溫暖的幸福。 當雪鋪滿庭院時,我就用一根小棍,在院子里支一個篩子,用一根長長的繩子,一頭綁在棍上,一頭扯到屋裡去,小手緊緊攥着,不錯眼珠地盯着,打算捕小鳥呢!記憶中似乎一隻小鳥也沒捕到過呢! 冬日雪後的村莊,是我們夢裡最美的地方。回不去的童年裡,藏着幸福的過往。大雪飄飄中,我們坐在火爐上,藍色的火苗添着我的小手;在火扣上燒花生、燎粉條、扣山藥……那淳樸的味道是濃濃的鄉愁! 不等雪停,我們便跑出門外,任雪花扑打着我們的臉,鑽進我們的脖子里。我們圍着四方的圍巾,套着暖袖,打“牛”、推圈、滑冰,不一會兒功夫,頭上熱氣騰騰,小臉蛋也紅撲撲的,棉靴的底子磨出了圓丟丟的窟窿。那時的快樂最簡單!直到暮色四沉,炊煙裊裊,聽見母親呼喚我們回家吃飯,才戀戀不捨地揣着手回家。 最溫暖的記憶,是坐着馬車走親戚。雪花在我們頭上飄舞,我們在馬車上蓋着被子,矇著頭,馬車在土路上顛簸,如搖籃。我的老舅舅逮着馬,因為捨不得讓馬受累,老妗子、妗子、姨姨,還有母親,都在地上走着。天地蒼茫,我只想這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但是當一場雪化為烏有,我們便有些悵然若失,又在期待下一場雪了。如此這樣反覆,看歲月在黃葉上從容老去,樹又長了一圈年輪。 歲序有節,榮枯有時。走在大街上,看到法國梧桐樹,樹姿優美,枝幹像根雕,頗具文藝氣息,灰白斑駁的樹榦記載着歲月的流轉。它的葉子雖然大,卻有足夠的韌性,抵禦朔風,抵禦雨雪。當別的樹葉紛紛飄落時,它依然固守一個斑斕的夢。一樹的葉子,先是紅黃綠雜糅,繼而轉為以棕黃為為主的浪漫色調,成為荒寒冬日街頭的一抹暖色。 “小雪才過大雪天,蕭蕭風雨紙窗穿。”大雪時節,萬物且休,連平時愛叫的寒號鳥,也不再啼叫了;天地之間陰氣最盛,但盛極則衰,陽氣漸漸萌動,大老虎的芳心,蠢蠢欲動;沉寂的大地中,有一種蘭草,也悄悄地破土而出了…… “冬天進補,開春打虎。”喝羊湯,吃威縣的吊爐火燒,那是最絕妙的搭配;早上煮一鍋紅薯粥,我們呼嚕呼嚕地喝兩碗,全身就熱乎起來了;“小雪封地,大雪封河。”在我們家鄉的山裡,米家溝村有絕妙的冰掛,吸引了好多人前去觀賞;而“未曾過年,先肥屋檐。”在南方,腌肉、臘腸都“粉墨登場”;在北方的山村裡,他們會做一種腌肉,吃起來肥而不膩,很有滋味!老百姓用自己的智慧讓食物保持原有的新鮮,也備好了一個富足的年。 雪小禪說:“聽雪,也是聽心,聽雪的剎那,心裡定會開出一朵清幽的蓮花”。鋪一地白雪,生一爐溫暖,是漫漫長冬里,最撫慰人心的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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