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這樣高遠的穹頂

由許多光柱撐起

我們死後，也會是其中一根

這樣善變的藍

需要無數種藍調勻

跟瓦雷裏借一點，向夜晚預支一點

淘汰我的憂郁。它還是偏深一些

天上有光的詩，帆的詩

在日升月沉之處句讀

飛鳥側翼，自東向西

又刪掉了一行沉默

《附近的聖誕節》

——紀念貓和爺爺

節日只差燈光了

樹枝腋下結出糖果

士兵暫時還是玩具

揭開湯鍋蓋子

歌聲也從教堂屋頂飄出

可惜你園丁的天賦無人繼承

白愛我吞食蔬果的一派天真

每一扇遵命的窗戶

每一扇樸素的窗戶，嘴與耳朵一樣彼此傳遞

今晚人人頭頂分到一放煙花

和一噸火藥的吻

今天下午白雲劇烈

我在鍾聲中遊蕩，直到對它置若罔聞

直到教堂和藍天

以一種誠實垂直出現

《柔軟的城市》

秋天的白馬，在書裏遠去了

留你下來的人也遠去了

她要是月亮多好，

想的時候你就抬頭望一望

是怎樣鮮活的心頭肉

每天腐爛一點又痊愈一些

等你帶著年輕的自己

騎著潦草的街道

跌宕著來啊

我只像看著日出一般

看著出走的白馬被那條老路

送回來了

《宇宙》

一整天，沉思成了行走的原則

在草坪走出日出到日落的對角線

遙想起宇宙之大

如畢達哥拉斯的第四個數

第四種美德

我便渺小得心安理得

膝蓋的疼痛使每一步行走

都像個拒絕下跪的囚徒

既然崇高是基于痛感的——

我便躺下承受，得以與天地平行

稍微偏倚的星辰

正投影是你眼下的淚痣

遙想起愛之大

是黑暗的中央火

無邪地燒著，濃郁而輕

我酷烈的心，燦爛的心

銘記一切對稱的原理，一切不離其宗的複比例

在天枰的兩端反複調試

徹夜忙于逼近平衡，忘卻睡眠與失眠

除不盡了，心隨數字無限循環起來

竟以爲窺見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