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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 / 潘玉毅
2024/01/10 22:15:55瀏覽244|回應0|推薦6

 

冬日的天色暗得早,才下班,夜幕就罩下來了。起初還留有一個縫隙,微微能看見一點自然的光亮,不多時,白晝的世界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華燈初上的夜景。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的睡眠很淺,夢還沒做完,人就醒了。

 

大街上車水馬龍,人潮湧動。汽車,電瓶車,自行車,步行,人們的通行方式五花八門,但心情是一樣的心情——急切切地往家裡趕,想早一點見到家裡人,吃上家人做的可口的飯菜。雖然這人日日見、飯也天天吃,可我們怎麼也不覺得厭煩。哪怕工作再累再苦,腦海裡閃過“家”和“家人”,就覺得特別溫暖,仿佛漂泊無著的心有了依歸。

 

沒來由地,想到多年以前讀到的一個句子:久處不厭才是真感情。我正從生活中找尋例子去證明它,遠處,汽車的喇叭“嘀嘀”兩聲,電瓶車又“叭叭”回應了兩聲,好像都在表示認同,又好像在說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不需要佐證。我下意識地擰了擰油門。其實再怎麼擰亦是無用,電瓶車新國標限速25碼,我縱有“倏忽而至”的心,也只能忍受如龜行蝸步的速度。

 

不知妻子今天做了什麼菜,是預制的長河鴨煲,還是她拿手的蔥油鱖魚,又或是別的時蔬烹煮。想到吃,愈發覺得回家的路遠而車速太慢——雖然從我工作的單位到我們住的地方也才三公裡多一點而已。

 

駛過了一個又一個紅綠燈,途經一個又一個十字路口,看著那些原本行駛在同一條車道上的車子轉角去往不問方問,另有一些車子和行人彙入來,聚散離合,像極了人生。唯一不同的是,我與他們都不認識,所以也就無所謂歡喜或傷感。

 

冬天的風還是有些冷的。盡管把手上安了手套,仍有涼冷的風從繩子不曾系緊的豁隙裡溜進來,想要問問我冷不冷。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們也怕冷,躲到手套裡避個風,亦即是它們的同伴。坐在三輪車、電瓶車上的那些孩子似乎一點都不怕冷。他們晃動著小腦袋,與騎車載著他們的爺爺或奶奶,爸爸或媽媽,講學校裡的老師和同學,講課間發生的趣事和自己晚上要完成的作業,兩片嘴唇就像一個鑼鈸,一敲起來,滔滔不絕……長輩們的態度並不千篇一律,有的一臉和氣,說出的話都像是熱空調裡吹出的風;有的則不苟言笑,常常孩子說十數句,他們才回一句,而且好不容易從齒縫裡摳出來的回應也是典型的傳統的家長式說教。

 

孩子們似未察覺,又似已習慣,繼續分享著他們的歡喜和不忿。電瓶車四面漏風,長輩的身材再魁梧,也僅僅可以擋住風的正面襲擊。三輪稍微好些,細心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在車上裝了一個篷子,還備有遮蓋的厚衣裳,但風若要倒灌進來,依然是無可奈何。與之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孩子們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暖,比花兒還要明媚。

 

他們一點點抹平時光的褶子,將我拉回到讀書時候。我大學是在外省讀的,那時沒有動車更沒有高鐵,每一次開學或是回來,我都要坐很長時間的火車。而出發前與抵家前的那段路,都是父親用摩托車載我。父親是那種不大善於表達的人,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扶穩了”,除外再無多余的話。通常,等我說“好了”他才啟動車子。因為不是我騎車,不必顧著馬路上的車況,不下雨的時候,我會看看街角巷陌的變化,努力記住沿途的建築和景物;若是下了雨,我則鑽在雨衣底下,靜靜地看路邊的街沿、草木快速地向後掠去。雖然雨衣下看不到路標,但有意思的是,感受著車子的轉向,我能知道到了哪裡,離家多遠。

 

而在更早些時候,出門走親戚,暑假去書店,到醫院看病,父親的摩托車亦是我的“坐駕”,它載著我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光。是的,那時生活清貧,但那時的我,豈非也像那些孩子們那般快樂?

 

不知不覺間,電瓶車自北而南,穿過多半個小區。車子停好後,乘電梯而上,打開門,妻子已做好了飯,洗手便能開吃。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隨同食物一同落入肚中的,還有安然。家人閑坐,燈火可親,忽然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不知那些同在路上的人,如今是否也已到家。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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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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