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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冬 / 周天紅
2024/01/09 23:08:54瀏覽316|回應0|推薦9

 

什麼是貓冬,就是整個冬天像貓一樣卷縮在自己的窩裡。窩是自己的家嘛,能夠卷縮著安安逸逸地過一冬,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睡的睡,那多好呀。

 

屋外大雪紛紛風似刀割天寒地凍。莊稼該收的收完了。農具該掛的掛好了。糧食該藏的藏好了。貓在家裡,旺著爐火,煮著熱飯,喝著小酒,那是神仙般的日子。孫兒孫女放假了。娃兒媳婦從城裡打工回來了。親戚朋友從山外進屋了。豆花米粑在老石磨上磨著。腊肉香腸從灶台上取下來洗著煮著燉著。黃酒米酒老白干酒圍著桌子或是火堂喝著。拉家常,談農事,說豐收,山裡山外,鄰裡鄉親,七姑八舅,天南地北的好事壞事閑事東一嘴西一口地擺談著。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熟悉的陌生的沾邊帶角的,你的我的他的,都大聲高氣說著。說得每一件事都像自己親身經歷的一樣。擺談的聽著的路過的,都說得高興。高興就得喝酒。你一杯,我一碗,他一壺,說著說著,一個冬天就不冷了。

 

貓冬,當然得貓在屋裡喲。大冬天的,你還能干點什麼。下田犁耙?不要說人受不了,就是牲口也經不住。冬天是牛休息的最佳時候。從春天忙到秋天。進入冬季,牛關在牛圈裡,就得養。糧食飼草干貨的,就得喂。喂飽了還得多加水。要不,那些冬天的干糧在牛肚子裡不好消化。冬天把牛喂壯了喂肥了,來年開春才能好好干活。上山砍柴?那也不是時候。滿山遍野,雨呀雪呀水呀泥的,柴砍回家,燒不燃或是燒得滿屋都是煙,嗆得人難受。柴是早就砍好了。村裡人家過冬的柴火,早幾個月就准備好了。干著呢,放進灶台裡點著,就是旺火。鍋下旺火,鍋裡炒呀煮呀燉的,都好使。出門買賣?找誰呢。大家都貓在家裡,少有出門的。除了家裡的那些鹽呀醋呀醬油的必須品,還能買點賣點什麼。屋裡屋外,倉裡庫裡,樓上樓下,都堆得滿滿的,吃穿都准備得差不多了,就想在家裡貓著過冬呢,不想買賣的事。一個村子裡,除了白合場趕鄉場的日子,大家走出村子口去趕趕鄉場看看熱鬧,好多人,貓著就貓著,門都不想出。

 

睡覺睡到自然醒,那是多麼好的事呀。春天催種,夏天勤管,秋天忙收。一身泥一身土一身灰一身汗。頂著烈日頂著暴雨頂著大風頂著那些季節和天氣的變換。擔心品種擔心苗子擔心枝芽擔心籽粒,就怕忙活了大半年,得不到好的收成。冬天,收了賣了藏了,一切都完成了見底了踏實了。燉一鍋,擺一桌,開一瓶,喝一壺,能睡個安穩覺,那是好事。鄉下人就喜歡過個安穩的日子。哪個地區又發生衝突了。哪國與哪國又相互制裁了。哪個明星與哪個明星又對罵打口水戰了。看看電視玩玩手機再嘴裡說說,都行。一笑了之,不關自己的事,隔得遠著呢。還是自己貓在家裡,過自己的日子要緊。兒子爭氣。媳婦不吵。老婆不鬧。孫兒能每天平平安安上學堂,偶爾還整一朵小紅花或領一張大紅獎狀回家,那日子就過得幸福了。

 

大冬天的,貓在家裡也安生。用村裡人的話說,貓冬,就是練好內功。當然,村子裡也有不少人就盼著把內功轉化成外力的。

 

村子西頭的劉二爺說,貓冬,光貓著也不行呀。劉二爺是村子裡出了名的勤快人。劉二爺種莊稼,那是村子裡的一把好手。劉二爺走進地裡,捏一把泥土在手上,然後再松開瞧瞧,就知道什麼時候該下種什麼時候該施肥什麼時候該打藥了。大冬天的,劉二爺走出屋,說了句,老婆子,該去白合場了。老婆趕緊從屋裡走出來,收拾好扁擔籮筐挑子,對直就去了白合場。劉二爺是去白合場挑肥料的。劉二爺從白合場挑回了肥料,後院就熱鬧了。後院是劉二爺堆積農家肥的地方。豬糞牛屎羊吃過的草渣渣,劉二爺一大堆一大堆地堆著,一個冬天熱氣騰騰地發酵。等開了春,農家肥打底下種下苗,化肥催苗催枝催花,又是一年好收成。劉二爺說,貓冬,貓得太久了,也要活動活動。

 

村子東頭的趙二伯貓冬,不在村子裡貓著。趙二伯喜歡去白合場王二娘的茶館。趙二伯進了茶館,除了喝茶,就是找朋友東問問西聽聽。趙二伯是村子裡的養魚大戶。開春了,哪裡能買到好魚苗,養殖什麼品種好賣,哪裡的魚市場缺什麼貨,趙二伯就想打聽個一清二楚。鯉魚草魚鯽魚鰱魚,大田養網箱養河溝子裡養,白合場洞子場觀音場,趙二伯把品種地段賣場都摸准了,來年就不愁了。趙二伯在村子裡除了自己養魚,還領著十幾戶人家一起養。趙二伯是領頭人呢,不把方向找好,大家都指望著,虧不起呀。趙二伯貓冬,心裡卻貓著大大小小的事。

 

後山李二哥貓冬,真像貓一樣在村子裡來來回回地行走著。李二哥是個手藝人,石匠木匠鐵匠活都會。一整個冬天,村子裡都有人家請著李二哥干活。修石豬圈准備來年養豬的,修棚棚搭廠子砌磚頭准備來年養雞養鴨養牛的,打鋤頭打犁頭修整鐮刀砍刀准備來年開春下地干莊稼活的,排著隊地請李二哥上門修整家伙事。李二哥像一只貓一樣走來走去爬上爬下翻高翻低,你搭把手我幫個忙他遞塊磚。每次忙完了活,大家再貓在一起吃肉喝酒猜拳。說說娃兒在外讀書的事,二舅在外地打工當包工頭的事,三娘在城裡辦起了大酒樓的事。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兩碗酒下肚子,一個冬天就能熱乎乎地過去了。

 

貓冬,一切都是為來年做准備。村裡人說,冬天雖冷,雪花飄著,日子過好了,也能聽見春天的桃花就要開放。

 

殺過年豬請吃年豬湯的,灌香腸熏腊肉弄整腊豬蹄的,請客辦喜酒做大壽的,村子裡貓冬就得一大堆人在一起貓著,吃呀耍呀玩的。走門竄戶,擺談家事,聯絡感情,謀劃來年的莊稼活,那也是好事。忙活了一年,是該貓冬了。

 

總是記起村裡人那句話:老天的事,我們管不了,也管不好;把自己能管的事管好,就差不到那裡去;難道老天還不讓人活了。村裡農事,一年四季,種水稻、種玉米、種小麥,都是種莊稼,也是種自己,都是吸天下山川泥土雨露呀,看你用什麼心情怎麼對待。

 

貓冬,好好地貓著,或靜或動,內功與外力,只要日子過得舒心,就是幸福的模樣。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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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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