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

趕個節慶方案，已連續加班多日。中午要過堂終審，早飯就打算在樓下小餐館對付一下。

外面真冷。一路小跑，挑簾入室，占得一角。收攏雨傘於桌面，將一年輕服務生叫過來，點了份蛋炒飯。人多，嫌吵，便到拐角處取了報紙，閑坐靜等。

再回座位時，桌對面多了一個老頭兒，衣衫樸素，正吧唧嘴，面前的盤子已快見底。這時一位女服務員端上來一碗刀削麵，置於我面前。我告訴她送錯了，我是蛋炒飯。可她不耐煩，很肯定地說我點的就是刀削麵。刀削麵就刀削麵，我也懶得爭辯，拿眼掃一下老頭兒，將青瓷海碗移至嘴邊，低頭開吃。

這會兒老頭兒已扒拉完，人卻沒有著急走，而是輕輕將凳子往外口挪了挪，遠遠坐著，看我，“對不住了年輕人，我剛吃了你的蛋炒飯，你就將就一下，吃這碗刀削面吧”。其實老頭兒不說我也猜出了結果，生活中類似貪小便宜的人，並不少，所以他說這話時，我雖驚詫，卻不想搭腔，思忖著趕快吃完走人，離他遠點。五分鐘後，麵條落肚，抹嘴開溜，卻被老頭兒伸手攔下：“見你遲遲不來，飯都涼了，我就替你解決了，年輕人，別怪老頭子我冒失哦。”他一邊絮絮叨叨解釋，一邊伸手在口袋裡摸索，攤開的手掌裡，臥著一枚銀亮亮的硬幣。這是一碗麵條和一碗炒飯的差價。我愣住了。

唔，這討厭的老頭兒……在這樣一個寒冷的清晨，讓我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麵條，還為我省了一塊錢；唔，這可愛的老頭兒，我得好好感謝你才對。

 再加一道菜

小區北面有塊空地，空地上有一家臨時小飯館，開店的是一對老年夫婦。他們每日傍晚趕過來搭棚張鍋，一直等到深夜打烊，專做晚歸一族的生意。新聞單位加班是常事，版面編好交樣，我們四人便趕過去吃飯。與別的飯店不同的是，他們只收菜錢，米飯免費，管夠，這也吸引了附近工地上的不少農民工來此就餐。

昨晚工作完畢，我們照例前去。夜已深，天寒涼，已不見什麼客人，夫婦倆正准備收攤撤退。見我們來，又迅速折回，支鍋，點火，炒菜……嗞嗞啦啦一陣忙，幾個菜就上了桌。

“真不好意思，沒有現成的熱飯，我這就給你們炒”。花白頭發的老人帶著歉疚說。我們都嘻嘻哈哈點頭。很快四碗白米飯擺在了面前。面對如此盛情，我們不好意思留下剩余，把面前的青瓷碗扒了個精光，勉勉強強撐下肚。

五分鐘後，他又為我們端上來一大碗剛炒好的熱飯，並且一個勁地道歉：“對不起，飯炒少了，這碗，你們分著吃”。

我們不知道怎麼干掉它，互相望望，哈哈大笑，然後把手悄悄摸住褲腰帶。肚皮都敞開了，索性又要了一瓶啤酒，再加一道菜。

風中等待

太陽西斜，油亮亮的柏油路面飄落一地枯黃桐葉。

小男孩坐在父親自行車後，腳穿一雙漂亮的球鞋。不知何時，他的左腳鞋子掉了，但父親並未發覺，仍舊埋首繼續騎行，5分鐘後方知。父親下車，尋找未果，於是脫下他的另一隻鞋，置於路邊。他希望拾到者能配成一雙。在孩子的哭聲中，他們繼續趕路。半小時後，一個背書包的小女孩經過。彎腰，站直，這是她今天撿到的第二隻鞋。

天就快暗下來，小女孩還站在路邊不斷地張望，夕照下的她像風中一棵小樹，披著金光，胸前的紅領巾如火苗跳動，溫暖的氣息向我吹拂。

她在等待丟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