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

神若有明，天若有靈，當初的我是如此的虔敬，為何祢要拿走我生命存在的意義？

【神壇】

    應民宮

    這是一間隱藏在小巷中的廟宇。

說是廟宇也只是「尊稱」，其實只不過是一間小小的二樓透天厝，比起一般外頭的透天厝還要小上一半；二樓的屋頂還是鐵皮的，經過長年風吹雨淋的結果，已有大半都生了紅褐色的鏽斑，整間屋子灰濛濛的，像是多年都沒清理，蜘蛛網跟灰塵已經徹底攻佔了原本該是米白色的外牆。

進入到室內也沒好到哪兒去，常年點的線香跟燭火將內壁全薰成了黃褐色，天花板只有幾盞不明亮的燈管，打開的時候還會接觸不良，往往需要開關幾次才能真正將燈光打開。

這個地方，充其量，只能叫做「神壇」。

可一個地方的風俗民情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小間的「廟宇」都會有香火的進住，都會有人來膜拜、來祈求神明的幫助──

這就是這個小島特有的風情。

但卻沒有人過問這些廟宇的來歷。

也不會有人來詢問這些神明是否真的那麼有能力，能夠化不可能為可能。

人類總是盲目地遵從某一些事物，卻只有很少的人去追查其背後的真實性。

＊＊＊

    夜晚十點鐘，在這純樸的城市裡，除了幾間特殊的營業場所正要開始營業，大部份的商家都已經打烊；馬路上除了昏黃的路燈還散發著幾絲光明之外，就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還亮著燈。

而「應民宮」斑駁的鐵門，則在此時悄悄地拉起，一股濃郁的檀香從緩慢捲起的鐵門裡飄了出來，當鐵門完全開啟，裡頭已是燭光滿室，而夜風輕拂過，燭光便在牆上左右搖擺著。

神桌旁，一個眉眼上吊、一眼看見就讓人覺得「此非善類」的肥胖男人裸著上身，只穿著一件泛黃的、繡著龍鳳圖案的肚兜，正翹著二郎腿抖啊抖的，吊兒郎當的形態像是路邊的小混混，只差沒有拿支煙在抽。

    相較之下，另一個男人身材則較為瘦小，髮間花白，臉上有著深深地笑紋，即使板著臉也讓人覺得有笑容。他坐在門口的板凳上，腳隨性地打著節拍，一下又一下，時不時看著手腕上的錶，像是在等待著什麼的出現。

「喂！她們真的會來嗎？不會是耍我們的吧！」分針滴滴答答地走了個半圓，像是二郎腿抖累了，胖男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這讓他的臉看起來更為猙獰了。

若不是聽說今天有人會「上門」，叫他這麼晚在這裡吹夜風，他寧願回家睡大頭覺！

    「心急什麼。」瘦男人頭也不回地回答著，額上的皺紋卻被暗光鑿深了幾公分，「人家坐車不需要時間嗎？我們這又不是大街，找路總需要時間。」

「應民宮」的地理位置並不明顯，雖然是在大馬路旁的小巷口內，但巷口很小，又彎彎曲曲的，更重要的是沒有指示牌，只有「熟門熟道」的人才會知道這裡其實有著一間「廟宇」。

雖然出了巷口就有幾家特殊的營業場所。

五光十射的各類招牌將大馬路照得燈火通明，霓虹燈是越晚越明亮，對營業的人員而言，這夜晚當然也是越夜越美麗──

一個巷弄的轉角，連接的是兩面不同的光景。

    「嘖！也是啦！」胖男人搔了搔頭，又摸了摸自己肥圓的肚子，再接再厲地抖他的二郎腿去。「只是要是人沒來，那今天就做白工了。你要不要打給『阿查』，叫他問清楚啊？」

    「不會，沒接到人不來的消息。」瘦男人搖搖頭，摸出上衣口袋裡的手機，看了看螢幕，確定沒有漏接的來電或訊息，又放了回去。

分針在兩人交談之間，又滴滴答答地走了個四十五度圓。

突然，瘦男人坐直了身，低喊一句：「來了！」

像是排練過多次的表演，兩人已有著絕佳的默契──胖男人在瘦男人話甫出口之際，已坐起身來，臉上瞬間轉換成一副莊嚴的模樣，頭跟身體還不時晃呀晃的，眼眸緊緊閉著，口中細碎唸著眾人聽不懂的話語。

原來是瘦男人看見小巷口出現了兩個單薄的身影，那是屬於女子纖細的身影正朝這裡而來。在昏暗的燈光照明下，兩個影子在風中左右飄移著。

隨著兩個女生越來越近，瘦男人看見了兩人有著細緻而年輕的臉龐──在濃妝艷抹之下其實仍藏著青澀的味道──也看見了她們看到掛在門沿上的匾額後，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但人總是有著輕重不一的戒心，尤其是在這樣深的夜晚。

尤其是看到一個男人朝自己走來，兩個女生不禁屏氣凝神，燈光昏暗，當男人跨著大步走到兩人面前時，她們才得以看清楚男人的面貌──

瘦男人臉上掛著撫慰人心的微笑，被他看著，兩個女生有種被一個父親凝視著的感覺，宛如看見一個父親在夜深的晚上，終於等到女兒外出回來之後的安心。

有如被感染般，兩個女生下意識地劃開了笑容。

相視了幾秒鐘，卻有如相看了幾個世紀，其中較高的女生彷彿突然回過神般，往前站了一步，詢問著。

「不好意思，請問一下，今天有在辦事嗎？我們是人介紹來的……」

「有辦事，有辦事，剛剛才有人問完走了，」瘦男人仍掛著笑容，熟練無比地說著謊，臉上則是不慌不忙。「妳們來的正好，神明還沒退駕，要問事情就趕快問吧！」

「太好了！小敏，趕快問吧！」高女生聽完後，便高興地對著站在她後面較矮的女生說道，矮女生露出了一朵恬靜而心安的笑容，點點頭，兩人牽著手，併肩往神壇而去……

瘦男人沒有跟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兩個女生相偕而去的背影，一股不懷好意在月夜中隨著夜風擴散開來……

【餐館】

    晚餐時分，是自助餐館最忙碌的時刻之一，形形色色的人們在學校對面的自助餐館裡覓食著，餐館不大，但整潔明亮，十來種菜色全是在第一時間做出來的新鮮菜餚。

    餐館老闆人正將一道道煮好的菜餚上桌，工讀生站在收銀台替排隊的客人結帳，門口一陣鈴響，一個輕脆甜美的童音頓時在不大的餐館裡回響著。

「爸爸！」眾人轉頭一看，一個穿著粉紅色的澎澎裙、腳上套著一雙桃紅色的娃娃鞋，頭上繫著同色系的髮帶的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朝老闆奔去。「抱抱──」

原來是餐館老闆剛上幼稚園的女兒。

「琦琦。」老闆看著奔過來的女兒，臉上露出很幸福的表情，很想把女兒一把抱起來，只可惜他手上正捧著一道熱騰騰的菜，沒辦法這麼做。

「琦琦，爸爸在忙，先去把書包放好，洗手。」彷彿看見自家老公的難處，適時出聲解難的是餐館的老闆娘，只見她已經快手快腳的換上了圍裙與工作帽接管了工讀生的工作。

「喔，好。」琦琦一聽到媽媽在吩咐工作了，只好吐吐舌頭，抱一下爸爸的大腿，隨即就去放書包跟洗手了。

「老闆啊，我看你家琦琦長大了一定是個大美人，先訂給我兒子好不好啊？」一個鄰居老主顧看到琦琦又忍不住提出了這個提議。

「哈哈，老潘，你嘛幫幫忙，琦琦可是老闆的心頭肉，你要他把琦琦訂給你兒子，我看你還是『趴著趴著，才不會中槍』啦！」另一個常年來餐館吃飯的大嬸忍不住吐嘈老潘，「要訂給你兒子，還不如當我家媳婦咧！」

「妳家媳婦？那不就被『苦毒』死？去剛好從早做到晚，睡都不用睡！做人不要造孽啊～阿彌陀佛。」老潘哼了一聲，不甘示弱地回嘴，還擺了一個雙手合十的手勢。

「老潘，你放的屁是越來越臭了！」手故意朝空氣揮了揮，「注意整潔，餐館裡不要亂放屁！」大嬸皮笑肉不笑，狠狠一記回馬槍刺回去！

眾人聽到這裡忍不住哈哈大笑，連老闆跟老闆娘都暗暗偷笑著。

「好了好了，吃飯比較要緊，琦琦還小啦！」老闆趕緊出聲打斷兩人的戰爭，每次只要琦琦一出現，就會有兩老開始爭風吃醋、針鋒相對……

「潘老，你等等不是還要去工廠巡視嗎？再不快點吃，等等趕不上。」

「大嬸，妳不趕快吃，等等麻將桌上三缺一，那可不是罪過嘛！」

鬥法鬥到一半的兩老一聽，才發現時間真的不太夠，趕緊埋頭苦吃，畢竟，鬥法可以明天再鬥，麻將桌（工廠）可不能明天再去啊！

＊＊＊

「老闆、老闆娘，那我先回去了。」

「辛苦你了，明天見。」

晚上十點鐘，自助餐館才真正收拾完畢，餐館的鐵門在工讀生離開了之後隨即拉下，老闆兩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往樓上的住家走去。

「好累啊～」老闆大大地打了一個呵欠，揉了揉眼睛，上了樓不先洗去一身疲勞，反而先往女兒的房裡去，看見女兒安詳地睡在單人床上，手裡抱著去年生日買給她的泰迪熊娃娃，臉上還掛著一抹淺笑，老闆頓時覺得疲累都少了一半。

在女兒的頭上親了一下，將被踢歪的被子重新蓋好在女兒身上，老闆將房門輕輕帶上。

回頭便見自家老婆笑著說：「怎麼都沒看過你這麼溫柔對我這個老太婆啊？」

老闆搔搔頭，靦腆地說：「哎唷，不要這麼說嘛。我、我也很愛妳的啊……妳是老婆她是女兒嘛……」還沒說完整張臉就紅得像被煮熟的螃蟹。

老闆娘看了不禁哈哈大笑。

「你怎麼還是跟當年一樣啊，稍微逗一下就紅得跟什麼似的。」老闆娘搖搖頭，「你這樣要說謊，我一眼就識破了！」

「我幹麻說謊啊？」老闆走到三樓小佛堂，不解地回過頭。

「外遇啊！」

「我幹什麼外遇去？我有妳跟琦琦，幹麻要去找其他女人？」

「我怕你不要我這個黃臉婆囉～我比你大耶！」

「我比妳小，妳都願意嫁給我吃苦，我要是有別的女人，我被天打雷劈！」說完還真的在佛像前跪了下來。

「噯噯噯，我只是說說笑的，別當真啦！」老闆娘趕緊將自家老公拉起來。「我知道啦～若你真的有其他女人，那我當初又怎麼會嫁你呢？更何況你這麼忙還能有其他女人的話，那也真是太驚人了！」說完還聳了個肩。

「阿柔！」

「呵呵呵，好啦好啦，別氣了嘛～趕快點香啦！等等要洗澡，趕快睡覺，明天要早起耶！」

一番笑鬧完，兩人在佛像前跪了下來，虔誠地喃唸著各自的願望，他們都是鄉下來的孩子，在這異鄉的城市裡相遇，老闆娘的年齡比老闆大了五歲，當初決定要結婚阻力也不小，畢竟男大女小是多數人結婚的定律，不過兩人的心意甚絕，家鄉的人也無法說出什麼拒絕的話來。

兩人便在異鄉生了根，發了芽，結婚的隔年便有了第一個小孩，直到現在五年了，感情還是如膠似漆，兩人都相信，這是佛祖賜給他們的緣份，讓他們在這一世能夠成為夫妻，做一輩子的情人與家人。

然而人生就像是點燃的檀香煙，輕輕地隨風往上飄，朝天際飛昇，緊接著消散而去，只留下一室迷漫的香氣，將人們緊緊捆在迷霧裡。

【新聞】

    神棍詐財騙色　性侵年輕女子

                                    記者：陳罄　９月１７日在台南報導

    前幾日台南警察局破獲一件神棍詐財騙色的案件，位於小巷內的『應民宮』打著能改運和招桃花的旗幟，詐騙許多涉世未深的年輕女子。

        兩名神棍不但騙走錢財，而且還在性侵後拍攝被害人裸照威脅其不得報案，否則將裸照公佈於網路上，甚至以此要脅被害人再次性侵二到三次不等，使被害人身心遭受巨大的傷害。

斑駁的外牆，薰黃的內壁，小小的神桌上擺著一尊三太子的佛像，兩名神棍就是隱藏在外觀不起眼的『應民宮』裡，將來求神問卜的女子迷昏後性侵。
        警方在接獲線報之後，隨即派出兩名女警假扮成要詢問事情的女子，在兩名神棍準備迷昏女警之時，一舉破門攻堅，成功在兩名神棍下手之前將其逮捕歸案。

        但這間沒有什麼名氣的廟宇，究竟是如何讓人知道其存在的，關於這點，警方表示會再追查，懷疑背後有龐大的組織在操縱。

【飄搖】

        潔白的病房內，濃烈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總是揮之不去，像是繚繞在心中的焦急，也總是無力消除。

「琦琦！琦琦！」一個年約三十五的婦人正躺在病床上夢囈，手在床上胡亂摸索著，無意識之中流下著急、焦灼而痛苦的眼淚，正蜿蜒在瘦削的兩頰上。

「阿柔！醒醒，醒醒！」趴在一旁的中年男子像被婦人驚醒一樣，趕緊握住婦人摸索的手。

「琦琦！」相握住手的那一剎，婦人瞬間清醒了過來，睜眼往旁一看，卻發現不是自己要找的女兒。「琦琦呢？有消息了嗎？咳咳咳……」

「阿柔……」中年男子輕撫著婦人的胸口，幫她順順氣，「先別激動，冷靜一點。」

「琦琦呢？我夢到她在哭，她在叫我們……」婦人緊抓著中年男子的手，「她很害怕，她在找我們，她在叫爸媽啊……咳咳咳、咳咳咳……」

「警方還在找，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好好休息，一有消息我會跟妳說的。」中年男子將婦人的手一根根扳開，讓她躺平，看著婦人不安穩的睡眠，男子的額頭又多了好幾道深紋。

＊＊＊

中年男子，也就是餐館的老闆，在一年前女兒琦琦出外買東西就此消失無蹤之後，整個家庭便陷入停擺狀態，兩夫婦傾盡全力尋找這個寶貝女兒，日子一天天過去，卻連個影兒都沒有。

因為心慌、心急，事情發生不久之後，老闆娘就病倒了，整個人迅速消瘦，過往的年輕貌美也像破了洞的氣球，變成皺巴巴的扁氣球；而老闆也收掉了餐館，到街上貼尋人啟示，三天兩頭往警察局去詢問消息，還請了徵信社調查，四處奔波，就為了找回寶貝的女兒──

只可惜皇天還是負了苦心人，動用各界力量，琦琦卻像是從來不曾出現在這世界般的消失了蹤影，連徵信社也只能搖頭，找不到人就是找不到人。

於是在要付醫藥費，又要請徵信社的情況下，老闆入不敷出，在蠟燭兩頭燒的情況之下，只好忍痛撤回徵信社的調查，然後一天天地在佛前祈禱警方能早日尋獲琦琦，也希望妻子的病情不要再惡化下去。

日子變得以年做單位來計算，所有的人事物都是褪色的黑白畫面，老闆只剩下病房裡的白，以及焦急焦慮的黑。

老闆踏遍大街小巷求仙求佛，他比以往都更加虔敬，卻也比以往都更加灰心：因為沒有一個廟宇能夠給他一個明確的答覆。

終於，在他來到一間位於鄉間小巷內，不甚出名的小廟時，他找到了希望

──

        卻帶來了絕望。

【歧途】

「請問有在辦事嗎？我想請問事情。」老闆焦心的表情一覽無遺，他沒發現這間小廟跟他以往見過的是如此不同，看來絕非善類的廟公與乩童，香味怪異的薰香。

老闆完全沒發現，他的注意力仍在是否能夠詢問到女兒的下落。

「有有有，當然有，你運氣好啊！神明正打算要退駕呢！快問快問。」廟公拉開一抹詭譎的笑容，黃斑點點的牙齒宛若一頭正要啃咬人肉的狼犬。

「我想請問我女兒的下落，她叫做許卉琦，今年１２，不，１３歲了，她三年前失蹤，想請問她現在人在哪裡？請神明給個指示。」老闆跪著、低垂著頭，誠心誠意地發問。

所以沒看見廟公聽見名字的驚愕。沒看見顫動的乩童停止了一下的身體。

一會兒過後，廟公傾聽完乩童傳遞的「旨意」，便向老闆說道：「你女兒現在很好，你先回家去等，過個三天就會找到了！」

三年來第一次聽見如此明確的答案，老闆心喜若狂，完全不疑有他，直喊著謝謝、謝謝，在捐了一大筆香油錢之後，便回去告訴妻子這件喜事。

＊＊＊

三天後，警方真的找到了琦琦。

但找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全身上下因為被丟在海裡泡了三天三夜而浮腫，臉部已被利刃劃得面目全非，赤裸的身體全是被凌虐過後的傷痕，只剩下一眼的放大瞳孔中還看得見死亡前的驚懼。

警方是從齒模比對之後才確定是琦琦。

而諷刺的是，綁架琦琦的兇手，正是那間鄉下小廟的廟公與乩童。

兩名神棍在三年前路過鹿港，正巧看見一個落單的小女孩，一時興起綁架的念頭，並將小女孩當成洩慾工具長達三年之久！

原本不打算痛下殺手的兩人，在女孩父親（老闆）無意間找到他們之後，決定毀屍滅跡，然後離開此地，只是在棄屍的過程中被鄉民發現，才終結了這件長達三年的綁架案。

＊＊＊

老闆的家庭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原本就臥病的老闆娘在看見琦琦的屍身之後，因為巨大的絕望在一個星期之內過世，留下了老闆一人。

用僅存的錢付清藥款等所有款項之後，老闆只買了一張火車票，悄悄地離開了這個城市，再也沒有人知道老闆去了哪裡。

只當老闆的家裡被查封時，以前常來光顧樓下自助餐館的老潘及大嬸來湊熱鬧，才發現家中所有的神像都被砸了個粉碎。

【晚報】

台南監獄驚傳受刑人自殺事件

　　　　　　　　　　　　　　　　記者　李鳳儀　１０月１７日在台南報導

        台南監獄在今日下午三時左右，傳出受刑人許文華，居然將加工廠的利器偷渡而出，在獄警毫無預料之際朝自身頸動脈狠狠劃上一刀，失血過多，送醫不治死亡。

據了解，自殺的受刑人許文華，正是一個月前被台南警察局警員循線逮捕的兩名神棍之一；至於受刑人許文華為何要自殺？是監獄方面有不人道的規定，亦或是受刑人之間有強迫威脅的事件發生？

這些都要靜待監獄方面的調查才能釐清。

【末路】

監獄，運動場。

現在是所謂的放風時間，瘦男人獨自一人坐在球場邊，他來到這監獄已有一段時間，他總是默默地做事、吃飯，對於監獄裡有人威脅他做這做那的，他也毫無反抗。

至於外界給他安上了神棍、騙財騙色等罪名，瘦男人波瀾不驚，也毫無辯解之意，不像胖男人還在努力透過關係要保他自己平安出去。

說實話，瘦男人的心情異常平靜，他甚至想起了許多被刻意遺忘的過往，就如跑馬燈一般在他腦海裡播放著，酸甜苦辣的記憶一直一直輪迴播映著。

「爸爸！抱抱──」

「害死你女兒的兇手就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蠢到相信我們，是你自己的錯。」

「你怎麼還是跟當年一樣啊，稍微逗一下就紅得跟什麼似的。」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神明！」

「喂！８４５３，時間到了，快點進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獄警正在對他大聲叱喝著，瘦男人慢吞吞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獄警看不慣他走的速度是如此地慢，便拿出警棍走過去，打算親自『提醒』瘦男人走快一點。

可瘦男人卻停步並抬頭看著天空，在獄警朝他走來的同時，他將緊握在手掌裡的、今早從工廠偷渡出來的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自己的頸動脈狠狠劃上一刀！

血花噴灑而出，美麗的蔚藍天空倒映在視網膜之內，然後如烈燄般覆蓋了天藍，又如黑墨般在清水中暈開。

聲音與光線瞬間消失，倒地的一刻，瘦男人彷彿聞到了，遠久之前的檀香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