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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06
2009/04/06 19:06:44瀏覽290|回應0|推薦0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街道被太陽曬的令人昏昏欲睡,隨便一輛車經過,就揚起一陣的風沙。可在我心裡,揚起的是回憶,好不容易平息的,又再次翻攪了。邊前進,邊想逃。可,心的力量太弱,阻止不了腳的方向。

白衣人對我笑著,張開雙手。「我想我不認識妳。」我只有漠然,手放在口袋裡,鞋底像黏在光滑地板上似的。但是,我想她是認識我的,因為我從她眼裡讀到一點,不能理解的樣子。她依舊笑著,只是再次走近我,伸手,試圖拉起我手。「不要碰我。」我奮力甩開,聽見她輕呼一聲,卻也沒有再說些什麼。開始與我保持一個固定的距離,陪我往前走著。

「你不想我碰你,你告訴我,我就不碰。可是,待在這裡讓我陪你,好嗎?」我沒有回答,只是跟著她走。
「餓了嗎?」我點點頭,她領著我搭了上樓的電梯。

我看似有點狼吞虎嚥,新鮮的蘆筍很嫩很爽口,翠綠的色澤看了很舒服。「要點啤酒嗎?」我有點退縮,她捲起白淨的袖口,替我斟了一杯。淺淺的棕色,杯壁上沁出了冰涼的水珠,盛在透明而結實的啤酒杯裡,感覺很安全。開始捲義大利麵吃的時候,我啜了幾口。

吃完我面前的所有食物與飲料,我開始有點坐立難安。「有人在演唱呢,再坐一會吧,別擔心,沒有人會催我們走的。」我偷偷地瞄向她的方向,她確實享受著,坐在椅裡,專注而放鬆在老老的西洋曲調裡。

離開後,按慣例她跟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啤酒與飽足讓我有點注意力鬆散,我想我沒有回答的很好。我從揹袋裡拿出MP3打開,想聽點什麼。她看著我,問我花多少錢買的,聽了我說的價錢後,告訴我買的有些貴了,我說因為我想挑樣子,要不花俏、輕而薄的,才行。

「一台MP3你就這樣挑,女人你卻不挑?」我感覺我的心用力跳了一下。
「我每天都需要聽MP3,它每天都要在我隨手可得的地方,可,我不是每天都需要女人…」我想,她不會滿意我的答案的。
「我記得以前你是每天都需要女人的,怎麼這次卻這樣說?是因為從哪個女人那邊,吃了敗仗回來嗎?」我看見她邊這樣問著,嘴角邊浮有笑意;我卻莫名地感覺生氣,而且那憤怒的情緒,有點一發不可收拾了。

「我就說了我才不要來這裡,妳為什麼非要我來這裡?妳老是說那些我聽不懂的話,我說的話妳也老是聽不懂。我說了我不是因為什麼女人才變成這樣,要說幾次妳才聽明白?」

突然空調變得好冷,我開始顫抖,試著調整呼吸頻率。

「那麼,你是為了什麼才變成這個樣子?你可以說給我明白,你就不用生氣了。」

我感覺口乾舌燥,呼吸急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看起來有點空白,沒什麼情緒地凝視著我,像是等待我回答,也像是觀察實驗動物時的樣子。我還是喘著,我讓自己彎下身,避免又換氣過度。

「還記得那時,你跟我說什麼嗎?」她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哪個那時,我不知道妳是在說什麼時候。」我又一次被激怒。
「就是那時候啊,你常說的…」她似乎沒有發現我被激怒,重覆了一次一樣的問句。
「我想不起來!好嗎?我根本不知道妳在問什麼!」我咆哮了。
「你總是想快點變成大人,變成有能力的人,去保護身邊的人。」

我哭了。

腦袋裡被鼻涕眼淚糊成一片,我猜想她知道我怎麼了,她肯定知道的。我只是不懂為什麼總要這樣折騰,總是要到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也沒辦法再以更多的怒火來掩飾的時候。


她替我拭乾了淚。陪我玩了電視遊樂器,魂斗羅,坦克大戰,還有極地賽車。看我玩得滿頭汗,她笑了笑,輕輕地撥動我頭髮,告訴我她要離開一下,替我去拿些飲料和小點心,要我乖乖地自己玩。我沒有說話,愣愣地看白色的她,消失在銀色的門後。

我突然緊張了,我跑上前去轉動門把,卻是從外面鎖住的。

電視畫面停留在Game Over的畫面,「Select again?」我盯著問號,不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麼才好。蛇一般的思緒悄悄從太陽穴鑽進腦裡,我聽見一些聲音,來自某些電話裡的。有人笑著,那是一種無關緊要的笑語,極端無辜的殺傷力。我看見一些被剪貼在同一版面,但完全反差的畫面,那是我嗎,還是陌生的別人。我想的,我不想的,所有的樣子,那其實就是我,與陌生的別人。我想我還是冷靜的,我只是反覆把玩著操綜桿,聽著選單跳動的聲音,清脆的單音節。

蛇象徵無法掌控的狡獪,每個回憶的細縫,都被牠冰冷而滑溜的身體,毫無章法的串連起來。「早就跟你說過的事,你當耳邊風,現在受了傷,怪得了誰?」我記得我只是盯著鞋尖看,與骯髒狼狽的白色褲管,暗紅的什麼,小心翼翼地凝在見不得人的地方。「你以為看病不用錢?說你你不聽,現在病了…你是存心要惹我生氣就是了?」回憶裡的人都很高大,我相形渺小。

做錯事的孩子沒有藉口,等著的,只有懲罰。

她怎麼還不回來,我想我被梅杜莎的髮絲纏繞而漸漸呼吸困難。我腦海裡掀起的是瘋狗浪,一個個,吞噬了冒險的垂釣者。門把為何還是聞風不動,她還要多久,才會拿著飲料和小點心回來。我被囚禁在密室裡,她不會再出現了,我只得自己替自己找個出口。

白色的房間裡,我需要色彩來畫出缺口。我在皮膚上作畫,我在身體上作畫,每一筆,都畫在我的靈魂裡。門開了的時候,進來了很多白色的人,聲音很大,不同的話語不斷相互重疊干擾,我聽不清楚,也很不喜歡。

我拒絕離開現在的狀態,我把自己保護得很好,三個面都替我阻隔外界,我透過小而長方型的空間,望向外頭衝動而粗魯的手,企圖破壞我建立起的結界。「你們都出去,我來就好,好嗎?」突然聽見她,蓋過了那些我討厭的聲音。手不見了,噪音也逐漸退去,透過長方型,我看見銀色的門,柔順地闔上。

「怎麼不玩了?都破關了嗎?」我說我死了,不想重頭再開始。我看見白色的褲管,白色的鞋尖,有雙手推過了一盤小餅干,和一杯純白色的液體,看似不像牛奶,聞起來也許是杏仁。溫熱的,我喝了一小口,覺得很舒服。就這樣喝了起來。

她坐在長方型空間外,靜靜地,看著我喝完。

「我會一直在這裡。你乖,我不會再丟下你。等你覺得好了,想出來找我,隨時都可以出來,知道嗎?」

我皺起眉頭,想了很久,雖然,我其實沒有在思考。

「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氣嗎?」
「嗯,我只是想看看你,我一點也不生你的氣。」

我將餅乾盤平穩地推出去,再以很慢很慢的速度,爬出我的避難小屋。我盯著她的眼睛看,確保,她不會突然就發怒,而我不會沒有退路。然而,她只是拍拍我的頭,看著我在身上畫下的痕跡,說:「覺得好點了嗎?」

「我覺得自己很髒,很醜。」她搖搖頭,將我擁進懷裡。

我再次哭了。

我看見她身上的白色,被我畫作的顏料,染出了色彩。清一色的紅,與白,是很好的配色。我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哭泣,最後一次,在這裡,與她相遇。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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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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