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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2/03 23:14:02瀏覽2456|回應20|推薦376 | |
晨起,只見窗外陰冷潮濕,厚重的雲層隨時都會滴下淚,穿上毛衣、外套再加上圍巾,應可以抵禦窗外的風寒,心裡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前往。 買了往台南的區間車票,不趕時間 一切可以慢慢來。非假日火車上人不多,區間車廂是兩排長型座位,人與人對著坐誰也不看誰,冷漠疏離卻也安全。耳機裡傳來羅文悠悠的唱著「一身飄零在風裡...」,手裡捧著蘇偉真寫的短篇小說集「我們之間」,愛恨糾葛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有時不說更見分明。車窗外已飄起雨了,驀地心一酸,淚就要奪眶。風景迅速移轉,就如人生故事一幕幕毫無保留的在眼前呈現,無論心酸或歡喜就這樣赤裸裸的飛躍而過,當你伸手想捉住一點點殘留的記憶時,它已流逝。 走出台南車站,直往熟悉的公車站牌走。心裡默唸著一個地名「北門郡七股庄」,遙遠而陌生的地名印刻著母親生命的最初。不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像神秘的媚惑,吸引我循著一條記憶的河流探詢那從未解開的謎。公車站的服務員熱心的為我解說行程,而眼中存在疑惑。在人們眼裏,一個上了年紀單獨旅行的女子總是惹疑。 搭上往七股鹽山的公車,沿路不見遊客、車輛,整條路荒涼得教人心慌。天空很低很沉,厚重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四周有如荒野,即使一片燦亮的向日葵和金黃的野花都無法為這荒地抹上一絲喜悅色彩,一路上的景色悲涼得教人心碎。風隔著窗玻璃觸及皮膚,可以嗅聞到空氣中飄散著海鹽的鹹味。 公車停在鹽田文物紀念館,從這兒開始算第二段票價,停駐或繼續旅程,隨你歡喜。生活可以這般任性恣意嗎?想起人生得意須盡歡的李白,是否嘗盡炎涼失意後,才懷念起得意時這般的瀟灑、歡快。風雨中,我按下快門,以黑白照片寫下我純粹的感傷,而感傷是為母親一生飄零、迷霧般的身世。 從鹽山改搭觀光巴士在井仔角瓦盤鹽田下車,風雨愈大,強風吹翻了單薄的洋傘,索性收了傘,任憑風吹亂了髮、雨淋濕了衣。看著四位同車的香港背包客不畏風雨,在鹽田扮起曬鹽人拍照留念。一路上我與他們同車,點頭微笑也算是萍水相逢的緣分,這樣不受牽掛的緣教人心安。 車往北門繼續行駛。我憑著一個日據時代的地址,一樁無從回朔的開始,努力想記錄下母親生命的最初,那像迷霧一樣的生命初始或許已無法追尋,但仍想從細微處獲得一點蛛絲馬跡的慰藉。司機認真的解說這條觀光路線的景點,我耳裡聽進的卻是窗外呼嘯的風,心想:今天台南好冷! 北門的午後冷寂而悽楚,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雨水迷濛了雙眼、強風糾結著溼透的亂髮,我感無助而不知所措。這裡是母親的出生地嗎?七十七年前的北門是怎樣的光景?我來此地究竟要找尋什麼?過去已成煙塵,母親不再追究,因一生的哀傷、怨懟早已不知向誰去討?除商家開著門外街道幾乎空蕩蕩,我像一縷幽魂飄蕩在過往與現在,時空的錯置使我失去現實感,旅程還要繼續或者歸去?我站在廟前望進堂內的神祇,祂們無語的看著我這異鄉人。慢慢的走向車站,離車子到站還有幾分鐘,而那四個香港背包客業自不遠方走來,他們說:風雨太大,先到鹽山走走,妳呢?我笑笑答說:先回去。 車到鹽山回台南的車卻剛開走,下班車得等上一個小時。此處空曠,強風自四面八方襲來,寒意更烈。我無目的閒晃以打發這等車的一小時,遠處兩座原本潔白似雪的鹽山早被無數雙腳踩踏成黑色小丘,旁邊的野草被風吹得焦燥狂亂,一如我難以平靜的心緒。母親的初始如這寒風急雨,呱呱墜地的當下就開始面對凄苦酸楚的人生,而人生的風雨總是會停歇,只怕內心風雨依舊狂亂。車來了,取出票券給司機,選一個僻靜位子坐下,從窗外又看見那四位香港背包客急匆匆趕上車,真有緣。 人世滄桑,景物已全非!七十七年前身世既成謎,七十七年後母親更無追究意願,她說:生命已近尾聲,早過了該遺憾的時刻。我無言笑笑,這或許是另一種無奈的豁達。車至安平,香港旅客下車,他們向我揮揮手說了聲:再見!有股暖流輕輕滑過心窩,我與他們今生很難再見,但「相逢何必曾相識」?揮揮手,各自天涯,已是瀟灑。 車到台南時風雨已停,旅程有結束的時刻,旅人也該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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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