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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28 20:37:19瀏覽875|回應4|推薦123 | |
「她尪殺的?怎麼會呢?」姐妹倆從年輕到風霜爬上臉龐的容顏宛若走馬燈似的在腦海旋轉一遍又一遍,突然一股酸澀味在胃裡翻攪,凶殺案是電視劇、推理小說才會上演的情節,怎會如此近距離的發生? 倆姐妹對我而言,雖未親近卻也是熟識,她們是我青春年少一段無憂歲月的印記,如今卻以這般殘忍的方式被迫結束生命。 母親推門而進,臉上有些氣憤的情緒,我還沒開口問,媽媽已幽嘆的說: 「真正有夠沒天良,有夠夭壽,一輩子沒在賺吃,還說他查某人討客兄,兩個尪仔某常為這款待誌相罵打架,她尪沒證沒據黑白亂,怎知這次竟然會將他某殺死,她妹妹去勸架,結果說攏是她小妹在搬弄是非,連她的妹妹也殺死,有夠粗殘!」 「她兒子呢?」心想那兒子如何承受這樣的人倫悲劇? 「厝邊跑去市場告訴他,才匆忙跑回家,聽說氣得要揍他老爸。」 母親又接著說:「下午2點多發生的,厝邊都上班,也沒人知曉,她尪可能也驚到,憨憨神神在屍體邊仔坐到日頭落山才自己打電話報案的,造孽喔!」 人生事誰能說得準?原本平靜無波瀾的生活竟起了如此大的驚濤駭浪,最親愛的母親與阿姨已死,父親是殺害她們姐妹的兇手,當兒子的又如何過得去? 冷飲店關了門,市場內擺攤與買菜的主婦三五成群的議論著,無非是罵那個良心被狗咬的丈夫,擔心那個兒子是否能夠承受這般巨大的悲働?冷飲店是否盤給人家,從此離開這個傷心地?細微的耳語在喧囂的空氣中迴盪著。 當這些耳語逐漸平息,人們的生活又回到單調的軌道上時,冷飲店突然又開門營業了,兒子與他的妻一如往常的準備原料,客人照樣上門捧場,店主和客人之間彼此心照不宣,誰也不提不問那傷心事,或許是一種體貼,一種市井小民的溫暖。 兒子臉上少了笑容和豪爽,抑鬱的表情讀不出任何訊息,那平時即少言語的妻更沉默了,心裡的傷需要時間療癒,然而現實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約一年光景後,凶殺案事件在大家的腦海裡變得模糊而淡然,人們對事不關己的記憶總是容易健忘,而飽受心靈煎熬的兒子也悄悄另買了間房子,並託請仲介公司販售舊公寓,房子是母親和阿姨買下的,是真正屬於她們的第一個家,她們對這公寓有特殊的情感,當兒子的本不該賣掉,但這裡也是她們的葬身之處,人生的終點站。 姐妹倆躺在血泊中的情景像鬼魅般時刻糾纏著他,心裡對父親的恨於他是另一種折磨,他始終無法原諒父親的惡行,這是一場漫無止境的噩夢,急於擺脫夢靨使他興起賣掉公寓的念頭,況且妻子也不願住在這公寓裡,一直催促他另買房子。 只是對於這間「凶宅」要儘快出售,似乎不是那麼容易。 房屋仲介帶著一對外地來的年輕夫妻及他們約五歲的小女兒來看公寓,夫妻對房子的方正格局和採光似乎還算滿意,尤其是低廉的價格更是他們考慮想購買的主因。 「琳琳,妳喜歡這間房子嗎?」年輕媽媽蹲下來問他五歲的女兒,卻見小女孩目不轉睛的的看著客廳方向。 「琳琳,妳在看什麼呢?媽咪在問你喜不喜歡這間房子?」爸爸也回過頭問小女孩。 「爸比,有兩個奶奶在那裡聊天。」小女孩手指著客廳沙發的位置。 「你在說什麼?客廳沒有人啊!」年輕的妻子邊說邊轉頭望向仲介。 只見那仲介一臉慘白:「小妹妹,妳看到什麼樣的奶奶?」 小女孩天真的說:「兩個頭髮短短的奶奶。」 帶看房子的仲介嚇得連說話都結巴:「怎麼...可能...?」 女人的直覺讓年輕的媽媽感到事情不單純:「李先生,這房子之前出過事嗎 ?」 仲介才吱唔的說:「一年多前,這房子曾發生凶殺命案,死的正是兩位老太太。」 丈夫脹紅著臉,聲音有些發抖的說:「既是兇宅,事先為何沒說?難怪賣得比市價便宜。」 「因為之前一直賣不出去,大家一聽到發生那樣的事,還有誰願意買?所以才不得已隱瞞的。」 「您們是年輕人,如果不迷信,價錢可以再談。」仲介仍努力說服這對年輕夫妻。 丈夫氣急敗壞的說:「你們太缺德了,孩子都看到那.....兩位老太太了,你說這房子我們還能住嗎?」 眼睛惶恐的瞄向客廳。 夫妻倆匆忙帶著孩子離開公寓。 當仲介將這事告知兒子時,他低垂的眉鎖得更緊。 第二天,他吩咐妻準備了三牲四果,三柱清香舉於眉間,望著裊裊輕煙,他對著那虛無幽幽的說: 「媽、阿姨,兒子不孝,讓恁們遭此劫難,枉死在此,阿爸也已經受到法律制裁,我希望恁們姐妹能前往西方極樂,去恁們該去的所在,嘸通在人間徘迴受苦。」 眼淚撲簌落下:「我知曉這間厝是恁們辛苦打拼買來的,如今我要將它賣掉,恁們心內一定嘸甘,但是我若嘸賣掉,每日攏活在噩夢中,看到這間厝,就想起恁們慘死的模樣,我更加不能原諒阿爸,不得已,只好賣掉這間您們辛苦賺來的厝,請恁們原諒我的不孝!」 插在香爐裡三炷清香,宛若那不散的兩縷冤魂,瀰漫在陰陽交隔的空間,不知歸途何處? 兒子、媳婦雙手合十,祈禱母親和阿姨的魂魄不再四處漂泊或逗留在此地,祈求佛祖牽引,使母親、阿姨得一處安息之地。 數月後,聽妹妹說起,公寓已賣出,買的人不太相信鬼神之說,覺得以低廉價格能買到生活機能如此方便的地點,簡直是賺到了,住到現在倒也平安無事,倆姐妹都是心地良善的婦人,應不忍心驚嚇傷害無辜。 冷飲店開了幾家分店,請了一些人手,再見到那兒子已是隔年夏天,他雖不似往日熱絡,人卻沉穩許多,問起近況,他淡淡的笑說:「平安就是福,大姐有空就常來,咖啡牛奶一直沒漲價。」 我笑了起來:「會的,喝習慣了,若有回家,不來買一杯喝就覺得怪怪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些事慢慢會被沉澱在記憶的深處,挖不得的,一碰傷口就流出膿來,只能等待它結痂、脫落,或許有一天,那深刻的悲傷如同留下的疤痕變得越來越淡,倆姐妹的身影也會變得逐漸模糊不可辨。 ~全文完~ 此篇小說雖為真實事件,但某些情節已改寫,特此說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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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