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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弗雷·麥考伊(Alfred McCoy)2024年12月22日
《通過昏暗玻璃窗展望歷史性變革:美俄法中前途未卜的未來》
約2千年前,一名流浪的傳教士,塔爾蘇斯的掃羅(Saul of Tarsus),寫信給希臘科林斯的一家迷途的教會。奇妙的是,他的話語至今依然能捕捉到那或許即將在歷史地平線上出現的歷史性變革。他寫道:「如今我們像在鏡中模糊地看見,現在我只知道一部份,但那時我將完全知道。」
的確,當前充滿了令人著迷的事件,從選舉到戰爭,我們也同樣凝視着那塊昏暗的玻璃,無法看清未來如何在我們眼前展開;充滿跡象的未來,顯示出長期主宰我們世界的4大帝國正在崩解。
自1990年冷戰結束以來美國、俄羅斯、法國和中毒腐爛共滅國這4個傳統帝國,對幾乎所有國際事務的方方面面都施加過度影響。從時尚、食物和體育等軟實力,到武器、貿易和技術等硬實力,這4大國各自以不同方式,主導了過去35年來的全球議程。
通過軍事和經濟控制廣大的海外領土,它也享有着非凡的財富和令世界其他地方羨慕的生活水平。如果它現在集體崩潰的版本中讓步,而不是相繼倒下,我們或許將見證新世界秩序的誕生,其形態目前難以想像。
曾稱為法蘭西非洲的帝國
讓我們從法國在北非的新殖民帝國開始,它能教會我們許多關於世界秩序如何運作以及為何快速衰退的道理。作為相對較小、基本上缺乏自然資源的國家,法國通過一種極端冷酷的手段;無情的秘密行動、艱苦的軍事干預以及狡猾的金融操作,贏得了全球權力,而3個更大帝國則能更好地掩飾這些手段,藉着它強大力量的光環。
自1960年正式結束在北非的殖民統治後的60年間,法運用了所有可能的外交手段,無論是公開還是隱秘、正當還是非法,將14個非洲國家納入新殖民帝國,這個帝國覆蓋了非洲四份之一的領土,批評者將其稱為「法蘭西非洲」(Françafrique)。
這一後殖民帝國的設計師是雅克福卡(Jacques Foccart),一位巴黎的「陰影人物」。從1960到1997年,他利用法國家秘密服務中150名特工,擔任法「非洲總統顧問」,同時在該大陸北部的總統府中培養出個人關係網絡。
作為這個後殖民帝國的一部份,法空降兵(世上最強硬特種兵之一)頻繁往返於北非,從1960到2002年進行了超過40次干預。
與此同時,當地的十幾個附屬國共享着被鮮明個人崇拜、系統性貪污和國家恐怖主義籠罩的專制領袖。巴黎因此確保了如邦戈(Omar Bongo)這樣的順從獨裁者的統治;他是富油國家加蓬的總統,從1967年一直執政到2009年。除了幾乎將原材料完全出口到法外,法蘭西非洲的堅實經濟基礎還建立在一種共同貨幣;西非法郎(CFA franc)上,這使得法國庫幾乎對其前殖民地擁有了完全的財政控制。
從巴黎的角度來看,這場遊戲的目標是獲得低價商品,對其工業經濟至關重要的礦產、石油和鈾。為此,雅克福卡展現了在黑暗手段方面的高手風範,秘密派遣傭兵和刺客,進行旨在永遠最大化法國影響力的秘密行動。
法蘭西非洲中的典範國家無疑是加蓬,當時這是貧困的國家,人口僅有五十萬人,但卻擁有豐富的林業特許權、鈾礦和油田。當該國的第一任總統在1967年因致命癌症在巴黎醫院接受治療時,雅克福卡操控了該國的選舉,將當時僅31歲的法情報界老兵邦戈(Omar Bongo)安插為總統。
隨着1971年對其腐敗統治的政治反對聲音加劇,雅克福卡派遣了臭名昭著的刺客和傭兵德納爾(Bob Denard)。當一名主要的反對領袖某晚從電影院回家時,德納爾從陰影中走出,當着妻子和孩子的面將該男子當場擊斃。雅克福卡的網絡還通過訓練總統警衛隊和建立保安部隊來保護當地的法石油設施,從而鞏固邦戈的統治。
在1993年、1998年和2005年經過操控的大選中,邦戈緊緊抓住權力,而法官員則幫助他進行貪污,促成了來自法主要石油公司每年超過1億美元的非法支付。當他最終在2009年去世時,他的兒子阿里本邦戈(Ali-Ben Bongo)繼承職位,繼承了價值1.9億美元的33處法豪宅,並統治着三份之一人口生活在與每日僅有2美元收入悲慘境地的國家。然而,在2023年8月,經歷了多次舞弊選舉後,阿里邦戈最終被軍事政變推翻,結束了持續近60年的王朝。
事實證明,他的垮台預示着法蘭西非洲命運的到來。在此前的10年間,法已派遣了大約5000名精銳部隊,駐紮在非洲薩赫爾地區的6個國家,對抗伊斯蘭恐怖份子。薩赫爾地區是一條貧瘠的土地,橫貫整個大陸,位於撒哈拉沙漠以南。
然而,到2020年,許多相對較新的國家中,因反對其主權屢次被侵犯的民族主義意識逐漸崛起,這對法部隊撤退構成了壓力。隨着法軍被逐出馬里、尼日爾和布基納法索,俄羅斯的神秘雇傭兵集團瓦格納(Wagner Group)進駐,並在2023年變得越來越活躍。
就在上個月,查德的外交部長宣佈,該國是時候「主張其主權」,將法部隊從薩赫爾地區的最後據點驅逐出去,實際上在經歷了60年的新殖民統治後,結束了法蘭西非洲。
在這同幾個月裏,查德還驅逐了一支美國特種部隊訓練單位,而附近的尼日爾則取消美空軍對201號空軍基地的使用權(該基地花費了1.1億美元建設),使俄成為該地區唯一活躍的外國勢力。
俄脆弱的帝國
法的非洲帝國是由經濟需求驅動的,而俄的帝國復興,自本世紀初開始,則完全是出於地緣政治的考量。在冷戰的最後幾年,從1989到1991年,蘇聯解體,莫斯科失去了包括7個東歐衛星國和15個「共和國」在內的帝國,這些地區最終成為22個自由市場民主國家。
2005年,俄總統普丁將蘇聯解體稱為「本世紀最大的地緣政治災難」,並開始着手收回舊蘇聯勢力範圍的部份地區;2008年入侵格魯吉亞,當時該國開始與北約接觸;在2020至2021年,派遣部隊解決亞美尼亞與阿塞拜疆之間的衝突;並於2022年向中亞的哈薩克斯坦派遣數千名俄特種兵,鎮壓挑戰俄忠實盟友的民主運動者。
然而,莫斯科的主要推進方向是進入舊蘇聯勢力範圍的東歐,在2020年經過操控的選舉後,普丁支持白俄強人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鎮壓民主反對派,使明斯克幾乎成為依賴的客戶國。
與此同時,他在2014年烏克蘭的「廣場革命」後,對烏進行了不斷的施壓,當時他在那裏的忠實代理人被推翻;首先是佔領克里米亞,接着武裝分裂主義叛軍在與俄接壤的東部頓巴斯地區,最後在2022年以近20萬大軍入侵該國。
但或許普丁最大膽的舉動是一場對北約的地緣政治包抄戰術,這一戰術橫跨2大洲。自2015年起,莫斯科越過北約的土耳其屏障,在敘利亞北部建立海軍基地和空軍基地,並發起一場轟炸攻勢,迅速將像阿勒頗這樣的城市夷為平地,以維持其盟友總統阿薩德(Bashar al-Assad)在大馬士革的政權。
2021年,莫斯科越過另一個美盟友以色列,開始向埃及提供2打先進的蘇霍伊-35戰鬥機,讓埃及的飛行員能與駕駛美F-35的以色列人競爭。為完成對該地區的推進,普丁利用共同的石油出口利益與沙地阿拉伯的無冕領袖薩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建立友誼。
利用其敘利亞基地作為跳板,普丁的最終地緣政治賭注是在北非進行一次由俄著名雇傭兵集團瓦格納(Wagner Group)秘密執行的突襲,從蘇丹到馬里的行動。
然而,最近幾週,普丁的地緣政治構想遭遇嚴重打擊,當叛軍突然席捲大馬士革,迫使敘利亞領袖阿薩德逃往莫斯科,結束了他家族超過50年的統治。經歷了在烏長達3年的持續戰爭,俄損失了70萬名傷亡和5000輛裝甲車,最終發現自己已過度擴展其地緣政治範圍,並且再也沒有足夠的飛機來保護阿薩德。事實上,已有跡象顯示俄在撤出其敘利亞基地,從而失去在地中海和北非推進權力的重要支點。
與此同時,北約秘書長馬克魯特(Mark Rutte)譴責俄「日益升級的敵對行動」,並試圖「摧毀我們的自由和生活方式」,西歐開始加強其防衛產業,並減少與俄的經濟聯繫。如果約翰麥凱恩參議員(John McCain)在2014年所說的「俄是個偽裝成國家的加油站」是正確的,那麼整個歐亞大陸的快速能源轉型,可能在10年內剝奪莫斯科未來冒險的財力,將俄從一個大國變成明顯的次要區域性大國,而這時俄也正受到經濟制裁的困擾。
中共國力量的極限
在過去的30年中,中共從貧窮的農民社會轉型為都市工業強國,這是現代歷史上最為戲劇性的發展。事實上,作為全球頂尖的工業大國,中共的崛起為其帶來了國際經濟影響力和強大的軍事實力,這一切體現在其萬億美元的全球發展計劃和世界最大的海軍上。與我們這個時代的其他帝國不同,中共通過海外基地和軍事干預擴張的方式較少,主要是在接壤的領土上採取軍事行動;1950年代入侵西藏,近十年來宣稱南海主權,並且不斷在軍事上調動以征服臺灣。如果中共的年增長率能再持續5年,北京很可能會達到成為全球領先大國的條件。
但有大量跡象表明,中共的經濟巨輪在其共產主義計劃經濟體制下可能已達到極限。事實上,現在看來,隨着共產黨對社會進行越來越嚴格的監控,可能正使其人才濟濟的國民創造力遭到削弱。
在大學教育快速擴張的背景下,到2022年已有1100萬畢業生,中共的青年失業率突然翻倍,達到20%,並在一年後繼續攀升至21.3%。在驚慌失措中,北京操控了統計數據,製造了較低的失業率,並開始捏造數字來掩蓋實際的青年失業率,這一數字可能已達到了30%甚至40%。
2022年11月,中共至少17個城市爆發反清零政策的抗議活動,無數青年齊聲高喊「需要人權,需要自由」,並要求習近平和共產黨「下台」,顯示出青年力量有潛力打破共產主義國家的控制。
中共的宏觀經濟數據也越來越陰暗。在經歷了幾十年的快速增長後,其GDP曾達到13%的增長率,但最近已跌至4.6%。此外,根據《紐約時報》的報導,到2022年,該國31個省的公共債務達到了令人震驚的9.5兆美元,約為該國經濟總量的一半,且隨後有約20個主要城市因為大規模的揮霍支出,試圖讓經濟重獲生機,結果進入財政深淵。
為了尋求超越疲軟國內經濟的市場,中共佔據了全球60%的電動車購買份額,並開始推動大規模的出口計劃,將其價格低廉的電動汽車推向全球市場,但這將面臨日益增長的全球關稅壁壘。
即便中共的強大軍事力量,也只是隻紙老虎。據報導,經過多年模仿外國武器後,北京的武器出口在近年來有所下降,因為買家發現其武器技術上落後且在戰場上不可靠。需要注意的是,即便中共的軍事技術持續進步,但它已近50年沒有參與過戰爭。
儘管如此,習近平仍不斷向韭菜承諾,臺灣與「祖國」的統一是歷史的必然。然而,如果北京發動對台之戰,無論是為了實現承諾,還是為了分散國內對日益增長的經濟問題的關注,結果可能會是災難性的。
由於缺乏聯合作戰經驗;即空中、海上和陸地力量的複雜協調下,任何企圖發動兩棲登陸的行動中,都可能導致災難性的損失,甚至即使獲得勝利,也可能對其出口經濟造成深遠損害。
美國世紀的結束
談到地球上的另一股偉大帝國力量,不得不面對現實,特朗普的第二任期很可能將標誌着美近一世紀作為世界主要超級大國的結束。經過80年的近乎全球的霸權,美世界領導地位的維持,無可爭辯地需要5個關鍵要素:強大的亞洲和歐洲軍事同盟、健康的資本市場、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角色、具競爭力的能源基礎設施以及靈活的國家安全體系。
然而,特朗普周圍被一群拍馬屁的人包圍,並且正遭受隨着年齡增長而來的認知衰退,他似乎決心將自己的無拘無束的意志凌駕於一切之上。這反過來必然會在每一個領域造成損害,儘管表現的方式和程度各不相同。
冷戰結束時美的單極力量,當然,已讓位於多極化的世界。前幾屆政府小心謹慎地維護歐洲的北約同盟以及在廣袤的印太地區6個重疊的雙邊和多邊防禦協議。由於特朗普對北約的公開敵視,特別是對其至關重要的共同防禦條款,他很可能會使這一同盟受到重創,甚至可能被削弱。
在亞洲,他更願意與像中共的習近平或北韓的金正恩這樣的獨裁者親近,而不是培養像澳洲或南韓這樣的民主盟友。再加上他認為這些盟友是搭便車者,需要付出代價,美在印太地區的關鍵同盟可能無法繁榮,甚至可能促使南韓和日本離開美的核保護傘,成為完全獨立的強國。
深信自己「天才」的特朗普似乎注定會損害美全球力量的關鍵經濟組成部份。由於他偏愛對某些企業提供關稅豁免和放寬企業監管,第二任期可能會賦予「裙帶資本主義」全新的意義,同時削弱資本市場。他計劃中的減稅將大幅增加聯邦赤字和國債,並削弱美元的全球影響力,而這一影響力在過去4年中已顯著下降。
不顧現實,他依然固守那些傳統能源來源;煤炭、石油和天然氣。然而,近年來,來自太陽能和風能的電力成本已降至化石燃料的一半,且仍在持續下降。在過去500年中,全球權力與能源效率同義。當特朗普試圖拖延美向綠色能源的過渡時,他將以無數方式削弱國家的競爭力,同時對地球造成越來越大的損害。
他的國安要職人選也無助於美全球權力的前景。如果赫格塞斯(Peter Hegseth)被確認為國防部長,這位福克斯新聞的評論員,擁有糟糕行政紀錄,缺乏管理龐大五角大樓預算的經驗。類似地,特朗普選擇的國家情報局局長人選蓋巴德(Tulsi Gabbard),並沒有在這個高度技術性的領域的經驗,並且似乎容易受到陰謀論的影響,這將會在準確的情報評估中妨礙她的判斷。
最後,FBI局長提名人帕特爾(Kash Patel)表示,他將懲罰總統的國內批評者,而不是通過反情報追查外國間諜,這本應是該局的關鍵責任。
等到特朗普卸任(無疑會受到他忠實支持者的讚揚)時,他將會將2個十年的緩慢帝國衰退壓縮成一個總統任期,實際上提前結束華盛頓的世界領導地位。
新世界秩序?
那麼,我們可能會問,如果這4個帝國真的是崩潰或甚至崩塌,接下來會是什麼?變革的力量是如此複雜,我懷疑任何人都能提供現實的世界秩序(或無序)願景,這可能會出現。
看來我們確實正走向歷史性的分水嶺,類似於二戰結束或冷戰結束的時刻,當舊的秩序徹底崩潰,而新的秩序,無論是充滿希望還是充滿威脅,似乎都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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