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26，驀然從一場短促的夢境中甦醒，並非噩夢，亦非春夢。背景是前一個職場的會議室，會議尚未開鑼，同事起鬨要捉對比腕力，我對比蠻力或賭注都興趣缺缺，然而，拗不過眾人的鼓譟，只好與一位年齡相近的黃姓部屬隔桌而坐，準備拼鬪。

這位黃姓同事原擔任駕駛，為人篤實忠懇，寫得一手好字。屈就司機，其實是想利用較多的空檔時間準備書記官考試。考試失利後，被提拔為小主管，最後自行創業當老闆。有轉折的人生，因此印象深刻。

正當其時，一位女同仁匆匆走過來，遞給我一張老舊的識別證。證卡正面貼有大頭照，一看，是離職多年的本部門女職員。從相片，只能依稀想起姓名三個字中有一個「懷」字，其餘兩個字一時失憶。

因為角力即將開始，來不及端詳卡上姓氏，便順手將卡塞入上衣左口袋，夢在此結束醒來。魂縈舊夢，前後僅不到3分鐘的情節，奇哉怪哉！

不過，有一件事是蠻確定的，過去的記憶正在一點一滴消失中。王鼎鈞曾說：「往事總是在夜間歸寧。」記憶是歸寧了，然而，往事也逐漸歸零，感嘆呢！

「月魄在天終不死，澗溪赴海料無還。」逝者難追，令人浩歎。然而，紅塵萬緣，並非皆是如此，世上也有緣盡情難了的事。

六、七十年前，抗日期間，在華北某江畔靠江討生活的住戶，就曾經發生過一樁令人欷歔不已的姐弟戀情。

這條江，溪水湍急，船隻上溯需要拉縴，拉縴夫就住在江岸崖上的石板屋。有位住石板屋的男孩愛上另一戶的一個女孩，女方父母卻百般阻撓；男孩無奈，只好要求做女孩的弟弟，然而仍未能如願。

那個傷心欲絕的男孩留下一句話給女孩：「我一定要做妳的弟弟，我明天就去死，死後到妳家投胎做妳弟弟。」翌日，他果真跳江自盡。

次年，女孩家裡果然添丁，照顧嬰兒成為女孩無可規避的責任。嬰兒在女孩懷裡長大，相貌越來越像死去的男孩子；他望著姐姐的臉笑，緊貼著姐姐的胸脯，小情人般微醺……。

一天，女孩目不轉睛望著弟弟，好久好久，她忽然說：「我們都死掉吧！一起投胎轉世，然後我再嫁給你。」心意已決，她毅然抱著弟弟，從崖上躍入激流中，最後兩具屍骸都沒找着。唉，悲劇一樁！

耶穌的箴言：「忘記背後，努力面前。」做人就該抱持這種態度！雖說，少年子弟，江湖漸老，然而，老是在回憶中縈迴，對人生助益不大。

丹麥哲學家齊克果說：「生命只有走過才能了解，但是，必須往前看才活得下去。」雋永之言呢！每踏出一步就是新的里程，新的一年，但願，多夢些未來，少夢些過往。（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