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一個朋友  (賞譯詩)

 

 

在圖書館裏，發現一本美國現代詩人威廉   史代福德 (William Stafford1914-1993)的詩集「有一天，也許」。隨手翻了幾頁，居然被他看似平淡卻饒有哲思、富於意境的文詞深深吸引住了。他是大學英語教授，在喜愛閱讀、講故事、思想開明的父母教養下長大。他的詩得過包括國家書籍獎等多項榮譽。幾乎每一首詩都散發了無比的魅力。

 

威廉  史代福德是和平主義者，三十四歲以後開始教書的多產作家。其詩作有如此形容 :「傾注河流般的墨水，全都在好詩上」。他保留五十年的日記，寫了22000首詩，出版的有三千首。一生出書詩文65本。第一本詩在四十八歲問世。也許是較晚出書，歷練成熟，思想更為深沈，心境更加平靜。

 

 詩人應是多情善感的，經歷二次世界大戰經濟大衰退期才華洋溢的詩人，好些是早夭的；威廉  史代福德活到七十九歲，每天充滿活力的探索、觀察、深思、領會，勤於記下一切。有人說，近三十多年來，清晰可讀的詩不見了，而他的詩異樣的簡單，篇幅短，言語輕柔，文字純樸平易，但細審之下，其言外卻蘊含獨特的複雜穿透力，風格可與羅勃特  福洛斯特 (Robert Frost) 相比。我相信他是個感觸細膩、富於同情心、韌性堅強、既柔軟又豁達的人。

 

 這一首「失去一個朋友」，充滿落寞之情。由雨中灰色的門帶來無奈的訊息。全詩沒有一點思念字句，卻布置了一些場景街燈、舊識的面孔、草原、土狼、磚牆、光的照射，用第三者的眼光透視，烘托氣氛，想像走到那一刻產生的感覺，讓你在：「時間過去，通過灰門，無一人能留下」的最後一警句驚詫震懾下，回味良久。

 

讀詩最好讀原文，才能得原味。任何翻譯過的，都會流失了許多佳趣。不得已時，我也只好姑且翻譯如下：

              *

   失去一個朋友

              *

揭開雨簾，走進，
關上灰色的門，四周瞧瞧。
整個世界倒了下來，你，以及
世界外面的一切都垮下來了。

在一陣雨裏，那些我們曾經
找到的面孔隨之浮現。
他們閃耀。在街燈下
他們駐留，於灰門開啟處
都朝上轉了去。

在那兒，花朵變成遠離了風的
稚嫩的臉龐。即使是青草
也得知了世界如何對待一個朋友。
越過草原，狂熱的渴望
把水牛草推擠到遙遠的角落。

寂靜的草原平面上
一隻幼小的土狼凝視著。
在渥太華，這是下午茶時刻。磚牆上
一道特定的光開始學會以自己的方式
往上，橫過，超越，動人的字眼:
日子消逝，灰色的門，無人，留住。 

Losing a Friend

Open the rain and go in,

close the gray door, Look

around, the whole world

is falling, and you are, and

all else outside the world falls

In a shift of rain those faces

we once found come along.

They shine. Under the streetlight

they stay, all turned upward

where the gray door opens.

Out there flowers turn puppy faces

away from the wind. Even grass

learns how the world treats a friend.

Across prairies the terrible craving

pulls buffalo grass into far corners.

And at grasstop level over the calm

prairie a baby coyote stares. It is

teatime in Ottawa. On brick walls

a certain light begins to learn its way

up and across and over, touching words:

Day goes by. Gray door. No one. S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