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一路走好 】

    媽媽彌留前一天的夜裡，帶著斷斷續續的唉呀聲，
    輾轉翻身睡不穩，我正想起身看個究竟， 
    媽媽卻揮手示意不要我起床，臨終前還是那麼的
    替人著想 --- 怕我會睡不好。 

    第二天的早上媽媽說了一句「尿尿」，直到晚上的
    最後，都沒有再說話。 

    我好難過！因為我一再的問有什麼要交待的事，
    妳總是閉著眼睛，還把頭撇開，我不知道妳是不想
    講話了？還是已經不能講話了？ 

    我多麼地不貼心啊！妳雙眼緊閉，嘴角微揚，
    醫生說妳走得很安詳。想不到妳走得好快！ 

    慌亂的心緒下，手忙腳亂的為妳穿上妳最喜歡的
    棗紅色的短襖。我們圍著妳，看著妳，只覺得妳
    睡得好熟，只是睡著了。 

    媽媽呀！妳已不痛，已放下了牽掛，不再有煩惱了。 

    有人這樣說：
   「迎向極樂世界，也是一種解脫呢！」
    而我們卻是那麼的不甘心，那麼的不情願，去面對
   「妳永遠離開」的大課題。我們還沒有準備好呢！ 

    小的時候，媽媽常常一會兒低著頭，一會兒望著天空
    哼唱「母親你在何方」這首歌，也常常要我跟著唱
   「雁陣兒飛來飛去白雲裡，經過那萬里，可曾看仔細，
    雁兒0呀，我想問你，我的母親可有消息。
    秋風那吹得楓葉亂飄盪，噓寒呀問暖，缺少那親娘，
    母親呀，我要問你，天涯茫茫你在何方。」 

    多年以後，才知道媽媽想念外婆的時候，就愛唱這首
    歌，還自顧自的說著：「不知道我的媽媽在大陸上是
    不是還活著？」 

    媽媽返鄉回來，非常傷感的寫下了「鄉思已無痕」
    的詩文。 意謂夢中的故鄉、人事，面目全非，已經 
    無處尋訪舊日蹤跡，只好就此了斷幾十年來懷鄉念母   
    的鬱結！ 

    歲月何只催人老，殘酷的現實也熄滅了媽媽多年來滿
    腔的想望啊！ 

    我們曾經去洪荒峽露營，妳帶著孫兒女們，在溪裡嬉
    戲抓魚捉蝦，大家吃著妳的拿手好菜，快樂得笑成一
    團。

    妳還喜歡手捧著陽台種的茉莉花，放近我們的鼻子，
    說好香好香；尤其是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圍爐喝酒，
    四季財啊劃拳聲不斷，到了午夜，總有一碗紅棗桂圓
    湯，讓我們口齒留香，全身都溫暖舒暢了；打麻將、
    玩牌九，沒有人贏得過妳；我們都是在妳細心的調教
    下長大的，我們都是穿著妳手織的毛衣長大的。 

    還有很多的這些種種，都教我們回味無窮，都教我們
    溫馨在心裡。 

    可是，忽然之間，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淚如雨
    下，揮之不去又擦不掉！原來是我們想妳，我們好想
    念妳！ 

    妳的手抄詩本，我留下了；妳的手抄歌本，弟弟留下
    了；妳手睕的紅玉天珠，孫女們帶在手上了；一件紫
    色背心穿在弟媳身上，合身又漂亮。

    還有妳其他隨身的遺物，我們也要留在身邊，也好陪
    伴我們深深的思念。 

    我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爸爸，我們也會好好的過日
    子，我們更要感謝妳給我們的所有所有。 

    媽媽，願妳一路走好，一路平安！

    祭母文寫於2005年 4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