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夢

甫退休，老爺興起田園夢，不忍荒蕪的老家荒煙蔓草，四處參觀了人家如何讓貨櫃屋兼具藝術美學，村尾有遠從台南而來的夫妻檔，來村外買地蓋屋還到慈濟當志工，雖然是貨櫃屋，有臥室有客廳有還有廚房及衛浴設備，設備一應俱全，裡頭也有冷氣冰箱桌椅，化繁為簡，也自成格局，老爺參觀後十分心動，說要比照辦理。他是行動派，隔天立刻邀我驅車南下到鳳山去物色貨櫃屋。老闆答應三天後運送到花蓮，這下子是打鴨子上架。我沒有退路，想要討價還價的空間也付諸闕如。

兩天後回到花蓮等候，一早七點多，司機電話響起，說路太小車頭卡在路口進不了村內。老爺告訴司機從另一條路進來，於是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吊車讓體積龐大的貨櫃從貨車移至吊車上再慢慢放置在指定位置上，好不容易才落定。這一幕彷彿做夢，我有些不可置信。薑是老的辣，司機建議底座要墊高，才不會潮濕。啊。主人都沒想到呢。於是四個角落備好水泥磚塊，吊車隔天再來一趟。
  

緊接著是為貨櫃屋搭走廊，材料呢？剛好有火車廢棄枕木，買了十根左右，鄰居及老爺同學把枕木抬上屋頂架在屋簷算好間格然後固定，過程艱辛，進度緩慢，除了上下困難，屬於建築的專業技巧，老朋友屬業餘等級，真不能苛求。六月天天候酷熱，大茶壺裝水在空地用廢棄木柴煮青草茶，一來驅蚊（小黑蚊猖獗），二來青草茶比白開水解渴。爬上爬下，每個人都汗流浹背，體能消耗很大，水分的補充絕對不可少，想起小時候家中六月天割稻，母親也會煮一大壺青草茶，師傅們都讚不絕口。
  

高齡七十的大哥叨唸著不知何時才可以完工，也不過就一個貨櫃屋，居然搞了一個多月，看不下去搭北迴鐵路回來也加入行列。包括貨櫃屋裏頭牆壁要再釘三合板，還有兩間臥室要釘木板床，工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瑣碎得彷彿看不見盡頭。六月氣候酷熱，大哥禁不起大中午毒辣陽光曝曬，居然中暑，忍著不舒服，第二天說他要回台北，點頭說好，完全不疑有它。直到好幾天後才聽三哥說大哥肩膀因為抬枕木不勝負荷拉傷，加上中暑，回台北上醫院就診好幾次，讓我跟外子十分過意不去。
  

庭院百香果搭了棚架，就等藤蔓攀緣而上，蒜香藤在另一頭也展現無限生機，而朱槿花一綻放便五彩繽紛，讓人目不暇給。外子買了油漆自己動工把貨櫃牆壁彩繪一番，重現小時候農村景象，一邊是雞鴨在曬穀場上覓食，另一邊則是農夫忙插秧的綠油油景致。延伸的走廊四根柱子成分是檜木，上面題了王維詩句：「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嚮往田園生活的意趣不言自喻。裝上紗窗紗門，連同浴室洗石子終於完工。走廊大理石桌，人多聚餐派得上用場。
  付出的心力有了代價，最後庭院栽植草皮，從田尾買了十二株福木，富里買了小葉欖仁十二株，分批種下，那是綠化美化最後一道手續。小葉欖仁因為園藝老闆挖掘時土太少，有好幾株沒種活，只好第二年春天再補種。心中勾勒著夢想藍圖，企圖以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效益，勞累了一干人馬，情深義重的情誼也沉甸甸擺放心中。草色青青，開門就看得見海岸山脈，而電線上的斑鳩及燕子鴿子是一早的起床鈴。通往田園的產業道路是一早散步最佳路徑，芬多精任你無限量享用，空曠寧靜的氛圍只有縱谷有。過程艱辛，事非經過不知難，沒有天真，只有認真，人生有夢，築夢踏實。婆婆若天上有知，應該會很安慰，終究，我們沒有讓老家成為廢墟。

2021. 5. 27 金門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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