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張愛玲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職場上是，面對父母逐漸失去健康，照護上的磨難更是。尤其人力不足，又申請不到外傭的窘況下，如何因應，或花大錢或夜間自己承擔，長時間的投注真的會擊垮一個人。「只是近黃昏」是王希成老師的散文集，二零二一年出版，封面攝影是蔡玲珠，作品獲文化部藝術銀行典藏。全書共分三輯，上輯「公私互榮，相謀為利。」書寫上班時的燦爛晚霞，中輯「惜以相惜，相伴老去。」描寫陪雙親最後一程。下輯「夕陽雖晚，為霞滿天」說退休後，猶想為霞滿天快樂做自己。

生活是一首歌，或歌聲昂揚，或低吟淺唱。工作挑戰中有成就，當然滿心歡喜。現在幾乎很難長治久安，能在同一單位超過三十年以上，誠屬不易。工作上面對大小壓力，如何化解關乎個人智慧及能力。希成老師提到「如果工作是顆大石頭，自己就是神話中那個被懲罰在山腰推著巨石的薛西佛斯。」肩負、承擔、硬扛，內心的承受及轉化在在需要巨大能量。而同儕間有競爭也須合作，人際關係往往關乎能否順利把事情做好，穩紮穩打如魚得水。提到能力不錯的女同事因過度壓力病倒離世，本以為再撐個幾年多攢一點錢，孩子可以不用那麼辛苦，自己也可以安然退休享受雲淡風輕日子，而人算不如天算。因此壓力的調適影響個人健康至鉅，情緒EQ跟專業能力等量齊重。

該退休，何時提出？退休後便能完全掌握及運用時間，這一點相當誘人，能從事自己喜歡的事，生活這畝田從此可以自在耕耘，想來十分愜意。問題在自己想退還是因為精簡人事不得不退？退休俸足夠養老嗎，這些都是關鍵。其實退休二度就業並不乏其人，我也接過電話訪問是否有二度就業打算。

提到照料父親，腦部再次積水，脊椎第四節因跌倒而挫傷，行動舉步維艱，狀況惡化到不得不請看護幫忙。而台籍看護價格高昂，無法長期聘僱，外傭巴氏量表醫師把關嚴格，遲遲過不了關。權宜之計，夜間自己照護，卻不巧碰上莫拉克颱風八八水災，瞬間十一級陣風考驗著騎摩托車出門買早餐風險，沒有事先備糧，行不得也卻不能不冒險出門。小時候父母照料兒女，如今換兒女守護父母。而年老身體崩懷是突然，寸步難行，坐困家中，家成了牢籠，無力掙脫。為人子的扶持父親終至拉傷。屋漏偏逢連夜雨，狀況再添一項失憶症。這對人父來說未必不好，因為對己身狀況已渾然未覺，少了認知，衰頹到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也就是銀髮族常見的阿茲海默症。

年歲真的是一把刀，對長期照護者卻是沉重的負荷，至親卻形同陌路，甚至還會有被害妄想症，事件真真假假，讓親人疲於應付。這些都是沒有親身經歷過者無法體會的，更別說感同身受。每天重複諸多瑣碎，言語又無法對頻溝通，照料者若沒想辦法適度抽離喘一口氣，遲早也會陷入憂鬱狀態，不勝負荷的不僅是體力，精神層面更是長期緊繃，情緒一路被勒索。

面對父母最後一程，要不要氣切？最後一刻的抉擇，真的是痛苦中難題。時間之河持續向前，雙親病情日日都是變化球，衰老是一種無法制止喊暫停的狀態。當下理性抬頭，冷靜處理是不得不的面對。雙親遠行了，午夜夢迴，面對空蕩蕩屋內，一場生死大夢終於甦醒，親情從此飄渺遙不可及了。

退休最大的好處是多了一份隨興。希成老師太極拳造詣極高，退休後時間充裕，會在週末到金獅湖風景區教課。有人說太極拳是動中求靜，一種動態的打坐功夫。我在高雄文學館有幾次機會親眼目睹老師表演，對門外漢的我來說，太極拳健身早已鐵證如山，不管是初學者或熟練者，重點在快樂學習，動作是否標準就不過度要求了。

除了太極拳，也在庭院養起九重葛，適度給予有機肥料，花開時節，艷麗逼人，欣賞之餘仍要避免被刺傷，遠觀近看栽植成果，內心的喜悅自是無以言喻。文末提到新冠疫情肆虐，戴口罩之必要，日常民生用品差點成亂源，如何繁亂中一一化解。老來，懂得看淡、看遠一切，智慧以待，自然活得有聲有色即便近黃昏。

2023. 9.20 有荷 文學雜誌 49 期 愛分享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