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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29 20:07:22瀏覽166|回應0|推薦0 | |
1陰陽 人哪,分很多種,多到我講三天三夜也講不完,所以當然也有我這種人。 唔?我是什麼人?我是陰陽人……不,說得太快,我是有陰陽眼的人。我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我盡量不跟它們打交道,畢竟是不同世界嘛,但是現在…… 「喂,小鬼,妳還要跟著我多久?」我不耐煩地看著這個小個子,三天了,她跟著我足足三天,搞得我快火大了。 她低頭不語,仍然拉著我的衣角。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眼光定在走過去的辣妹俏俏的屁股。 人來人往的熱鬧大街上,我靠著一家店門口的柱子,色瞇瞇地望著穿著清涼的小短褲美眉,嗯,夏天真是個好季節。 她仍拉著我,似乎不死心。 「我說,」口氣開始不善了起來,「別再跟著我了,我不知道妳有什麼要求,我也不會幫妳,我又不是道士。」 小個子終於抬起頭來看我,那張異常蒼白及發紫的嘴唇做著可憐兮兮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個活人。 唔……一陣發冷。 臭小鬼,別人不去纏,就偏偏選上我,都怪我太好心了,那時看見她當做沒看見就好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陰陽眼有時還真不是件方便的事。 「救媽媽……」這三天來,她只是重覆這句話。 「小鬼,妳死的時候是幾歲啊?國語聽不聽得懂!我說,別再跟著我!」 她泫然欲泣,眼淚好像快飆出來了。 唔……把一個小女孩弄哭不太好,尤其是個小女鬼,她好像還不清楚做鬼的本事,纏功倒是一流。 「救媽媽……叔叔,救媽媽……」她還真的哭了咧,我的天啊。 「小鬼,我才二十二歲,不是叔叔,是哥哥。」動不動就哭,難怪我討厭小孩,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 「呃……阿尚,你從剛剛就在幹嘛?你在跟誰講話?」死黨兼泡妹敢死隊隊友李政達,諧音「你真大」,所以大仔就變成他的外號。 「呃……沒啦,只是在練習等會兒的把妹台詞。」我連忙打哈哈,要是跟他說我身邊跟著一個女鬼,他鐵定騎著他那台號稱可以飆到一百八的野狼號小綿羊一路飆到墾丁去。 「是喔……」他還是滿臉不相信地看著我的周圍。 「救媽媽……嗚嗚……媽媽……」她的哭聲只有我聽得見,所以也特別地大聲煩人。 我決定把她當空氣,繼續跟著大仔往辣美眉天堂中衝鋒陷陣。 可是,當第N個美眉掛著可愛的微笑跟我們說抱歉時,我不免懷疑是不是這個帶衰的小鬼害我今天要鎩羽而歸了。 「好啦,別哭啦!」當我和大仔在西門町捷運車站分開後,我忍不住吼了她一聲,她畏縮了一下,哭聲是變小了,可是卻像蚊子在周圍飛一般,既趕不走又令人惱火。 「怎麼了?小妹妹怎麼在哭呢?」一個穿著粉藍色套裝的上班族女郎蹬著高跟鞋叩叩叩地走來。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哇塞!美艷的大姐姐!而且還是那種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那種。 我呆掉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她的視線從小鬼移至我的臉時,不禁輕笑出聲。 哇……像風鈴一般清脆的笑聲,真是如沐春風。 「這位先生,把小孩放著哭不好喔。」 「啊?嗯哼!」我趕緊回神,馬上拿出研究所口試時的標準正經八百的阿呆表情。 「這位小姐,」不管幾歲,叫小姐準沒錯,我指著小鬼說,「她不是我的小孩。」 咦?等一下,她看得見這小鬼?她該不會跟我一樣是陰陽眼吧? 她蹲了下來,長長的直髮披洩而下,既動人又美麗。 「小妹妹,怎麼了?怎麼在哭呢?」 「救媽媽……嗚嗚……」她還是只有那句話。 「媽媽怎麼了?」她繼續有耐心地問。 「媽媽……在水裡……睡覺,都不起來……」這還是我三天來聽她說過最多的話,我開始有點好奇了。 「這樣啊,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她撫著小鬼的頭,一點也沒有因為她白得嚇人的臉而有所退縮,看來是個道行高深的高人。我心中對這個美艷的大姐姐有點欽佩了。 「曉曉……」她這時倒撒起嬌來了,看來鬼也是會寂寞的。 「嗯,曉曉知道家住在哪裡嗎?」 小鬼搖搖頭,意料中事。我有點幸災樂禍,看這個美到不可方物的大姐有什麼辦法幫助她,這樣我也才好擺脫這個小鬼。 她站了起來,用她那水亮清澈、天真無邪的靈動大眼看著我說:「這位先生,看來她跟你有緣,你就幫幫她吧。」 啊?我張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她剛才說什麼?這小鬼跟我有緣?我又不是故意要撿到她的。 「不不不……」我連忙拒絕,就算是美人拜託也一樣,「我又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她是隻孤魂野鬼,怎麼幫?我又不是靈媒還是什麼道士之類的。」 「你只要幫她救她媽媽就好了啊,她又沒什麼要求。」 看妳說得跟吃香蕉一樣咧,救她媽媽?怎麼救?用網子撈嗎? 我一臉不贊同,但看她是個美女的份上,我用最紳士最溫柔的語氣說:「我不知道這小鬼是誰,也不清楚她的來歷,我要怎麼個救法?」 她朝那小鬼點了點頭,示意我看著她,她指著小鬼身上的衣服,我這才發現她穿了件幼稚園的圍兜兜。 「這下總可以查了吧?交給你了。」說完,她扭著美好的腰身,屁股一搖一擺地走了。 「喂……喂!」哇咧,一句有緣就可以推得乾乾淨淨,看來涉世未深的我不是看盡紅塵的上班女郎的對手。 小個子又拉著我的衣角,還是那副掛著鼻涕的臉孔。 好吧,我認栽了。我坐在捷運站裡的椅子,把小鬼衣服上的圍兜兜拉起來看,康乃馨幼稚園,咦?這家幼稚園的名字有點熟。李甄曉,哇咧,跟大仔的名字有得拚,一個你真大,一個你真小,有夠莫名其妙。 「小鬼,我認啦,我們先去妳的幼稚園好了。」 我帶著小鬼到第一次我看見她的地方,一根電線桿底下。 那天晚上天氣很詭異,明明是夏天,我走向便利商店的路上卻像是在下雪一樣,就在我住的地方轉個彎,盡頭是便利商店,路中間有一根電線桿,我就是在那裡撿到這小個子的。 那小鬼蹲在路邊哭,三更半夜的,雖然天氣冷得很怪異,我一時也沒跟什麼怪力亂神牽扯在一塊。 「小妹妹,怎麼不回家呢?很晚了耶。我送妳回家好不好?」我發誓,這話聽起來很像怪叔叔,但我當時真的是好心想送這小女孩回家,沒想到她一抬頭,我就想打自己一巴掌。 小鬼一開始的臉是佈滿驚恐及困惑,蒼白得不像是人間應有,空洞的眼眶全是血紅色,血痕一股一股地流在她小小的臉龐。 「哇啊!」我一連退了好多步,雖然不是第一次見鬼,但我從來不招惹任何的鬼魂,也把它們當作不存在,但這次卻破了我的例,那小鬼像是找到救星一般,一把撲住我的腳一直哭著,「救媽媽……救媽媽……」 之後她便纏上我了,亦步亦趨地跟著我,好像我可以幫她似的。 2屍 「妳說這情形有幾天了?」牙刑警站在大門外,門上紅色的油漆斑剝脫落,水泥砌成的圍牆也因為年代久遠而龜裂,牆上的爬藤植物已蔓延到隔壁牆頭上,看來房子的主人不太用心整理屋子。 他約在十分鐘前到達,警車開進巷口時,那股若有似無的臭味已經飄在空氣中,這讓有季節性鼻炎的他更感到不舒服。 「幾天了吧,」說話的是個年約五十的婦女,語氣不太確定,一開始臭味漫開時,她還以為有人在附近偷倒垃圾,但一連躲著看了好幾天,什麼也沒發現。 此時她緊捏著鼻子,似乎不願多待一刻,不時作嘔,說:「他的房子本來就有點異味,一開始也沒有人去注意,但這兩天味道忽然重了起來,我才想起已經好一陣子沒看到住在這房子裡的人了。」 牙刑警已經有點噁心,午後的秋老虎助長了味道的傳播,他拉了婦人往外退,才又道:「妳認識住在這房子裡的人?」 「唉,」婦人嘆了口氣,總算放下原先捏住鼻子的手,「這原來是施阿婆的房子,阿婆去世後,由她的兒子繼承,但她那個兒子啊,可真是個怪人,從他搬來到現在,他長什麼樣子我連一次也沒見過,他不管春夏秋冬都把自己全身包得緊緊地。」 牙刑警一楞,「什麼意思?」 「就這意思嘛,戴帽子、太陽眼鏡、口罩,穿長袖長褲,反正全身包得緊緊地,完全看不到他的皮膚,他老是那個怪模怪樣,我都叫小孩不要靠近他。」 一年四季都這樣?台灣的夏天熱起來,可是熱翻天,就像現在雖然是秋天了,但白天氣溫還是很高。 他到底有什麼原因要穿成那樣? 「牙老大!」一名頭戴網帽,身穿深藍色制服的男子向他招手。「你來看一下。」 牙刑警回頭向他揮手回應,之後轉向那婦人:「真是感謝妳,若再想起什麼,請記得要告訴警方。」 「對了,」那婦人忽然想起什麼,「前一陣子,有個年輕男子來過幾次,之後就沒再看見了。」 「年輕男子?」依牙刑警多年辦案的直覺,那個男的或許跟現在屋內那具發出味道的屍體有關。「大約幾歲?妳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唔……」婦人垂著頭回想,肥短的手指有模有樣地架在下巴,「年紀大約是二十出頭,看起來滿斯文的,應該還是學生,他來的時間我倒是沒注意過。」 本來嘛,不關自己的事,誰會去注意那麼多呢,她跟施阿婆的兒子又不熟,加上他也不愛與人打交道,有誰來找過他自然也就沒什麼人會去注意了。 「這樣啊……沒關係,若是妳再看到他出現在這附近,請盡快通知我。」牙刑警交代完後,接著便戴起口罩及手套進入現場。 一進去,那具被裹得緊密的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如同婦人所言,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看得見皮膚的地方,他仍維持著被發現時的狀態,鑑識小組在周圍忙碌著。 他看了看,決定先問過鑑識人員後再去查看屍體,「有什麼異狀?」 「要說異狀嘛,應該是沒有,若說沒有嘛,也不見得。」戴著網帽的男人叫小江,年約三十,有張不可思議的娃娃臉,若是沒有說明他的年紀,會讓人誤以為他還在唸高中,然而為了這工作,也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男人味,便將頭髮理成三分頭。本身是怪人一個,對鑑識工作極度狂熱,最愛看影集CSI犯罪現場。 「拜託你就直講吧,繞什麼圈子啊。」小江這個人什麼都好,但講話就愛轉來轉去,一點都不乾脆。 「嘖,一點好奇心都沒有怎麼跑來當刑警。」他那顆戴著白色網帽的腦袋瓜不住地搖晃,「根據我初步判定,這男人是病死的,可能是因為獨居,臨時病發卻沒有人知道,所以死了這麼久才被發現。」 「哦?也就是說可以排除是他殺囉?」牙刑警心中高興得不得了,刑事案件愈來愈難處理,能少一件是一件。 「可以這麼說。」小江望著在沙發上的屍體一眼,眼裡閃著不解的神情。 小江的話隱含著另一種意思,牙刑警知道事情不像表面看起來單純。「你覺得哪裡不對勁?」 「唔……現場……應該不是這個樣子的,該怎麼說呢?我敢直接斷言這男的現在躺著的不是第一現場。至少這裡不是他死時所躺的地方。」 牙刑警訝異地問:「怎麼說?」 「唔……屍體的樣子,這具屍體橫躺的姿勢太不自然了。」 牙刑警再次看向那屍體,終於看出一點不對勁,指著屍體道:「你的意思是說,他躺得太直了?」 「是啊,你不覺得嗎?人在躺下的時候,姿勢不會這麼僵直,就算在睡夢中死去也不可能,這種樣子只有被裝在停屍間的屍袋中,或已經裝在棺材裡才看得到。」 「說得也是,所以你懷疑有人搬動過屍體?」 「嗯,還有,你看牆上的日曆,最後一張的日期是昨天,依屍體的腐敗程度來判斷,死者至少死了一星期,一棟有死屍的房子裡,日曆會自動撕除嗎?」 牙刑警輕擰眉心,「這不是很有說服力的說法,說不定是死者自己撕的。」 「我剛才也想過,所以去翻了屋內所有的垃圾筒,結果就在旁邊的地上發現了日曆的紙團,日曆紙是被一張張撕下,而且上頭有寫字。」 「寫些什麼?」 「你過來看,」小江走向與客廳緊連的飯廳,餐桌上有小江找出來的日曆,日曆的格式附有空白備註欄方便人記事。「你看備註欄有註明時間,『上午十點』、『下午二點』、『傍晚六點』、『晚上十點』,在每個時間後面都打了一個勾,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像『早餐飯後』、『午餐飯後』、『晚餐飯後』這類的時間標記也都被打了勾,而且每天都有。」 「看起來這男的照著時間在做些什麼事。」 「是啊,答案應該就是這個。」小江拿起一個半透明的薄膜袋,「他在吃藥,而且很準時,看樣子他的病要靠藥物控制,所以非得要記錄起來。」 「哦……」牙刑警感到莫名奇妙,這個全身包得像木乃尹的屍體,說他奇怪,倒也不是特別怪,說他不怪,又無從解釋他為何直挺挺地僵著,且垃圾桶裡還有紀錄到昨天的日曆紙。 「我在房裡找到他的皮夾,這個男的叫施立昆,三十四歲,職業好像是補習班老師,」小江繼續述說他的發現,「房間的床舖有睡過的痕跡,沒有打鬥跡象,只是……。」 「又發現什麼?」這個小江怎麼不一次把話說完咧。 「唔,我在檢查他的浴室時發現他的牙刷是濕的。」小江又用那種意有所指的眼神看著牙刑警,「牙老大,在鄰居報案前的一到兩個小時,有人拿了這支牙刷沾了水,至於拿來『幹嘛』,就必須檢驗才知道。」 牙刑警臉上忍不住抽搐著,雖然小江是這麼說,但他的意思其實是有人在這個滿是屍臭味的屋子裡拿死者的牙刷刷牙? 「不可能吧!」牙刑警幾乎要叫出來,他頭一次聽到這種事。 「這沒什麼好驚訝的,目前證據看來是如此,」小江有點不高興,現場又不是他布置的,人會說謊,但行為可不會說謊,行為所製造出來的證據則是被留下來的紀錄。「我們無法直接判定死者真是病死的,因為那只是我的猜測,雖然屍體沒有明顯外傷或窒息的痕跡,但不排除是被下毒或因其他藥物致死,因為屍體腐化得相當嚴重,有可能是因為藥物的關係。若他真的是被謀殺的,犯人回到現場的可能性很高,此時我們也無從判斷犯人的精神狀況,說不定是神經病幹的。不管怎麼樣,我要把牙刷拿回去做檢驗,說不定會出現死者以外的唾液及DNA。」小江收好牙刷後,轉身走向屍體,牙刑警跟在他後頭。 「好了,我們來看他的樣子吧。」小江說著,伸手先摘掉屍體的眼鏡、口罩及帽子。 「啊……」一除去他臉上的遮蔽物,兩人不禁叫了出來,「他……」 「紅斑性狼瘡。」小江看著那張腐化且滲著屍水的臉孔,接著拿出相機拍了張特寫,「皮膚全部轉黑了,紅斑性狼瘡最大的特點是全身或局部性的紅斑,以及有掉髮的現象,符合日曆上的記錄,死者的確有按時吃藥,這也說明了他為何會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有些狼瘡患者不能照射到陽光,而且眼睛會畏光,臉部跟頭部都布滿了蝴蝶狀紅斑,也難怪他不想讓人看見。」 他的面孔腫脹,嘴唇呈黑紫色,眼皮半開著,隱約可看見眼角膜已轉灰白且剝落,眼眶邊緣及嘴角已潰爛且有蛆蟲在蠕動,屍臭瀰漫整個客廳,但小江的表情一點都沒有變,他十分專注在屍體的觀察上。 「他應該有在服用類固醇,而且劑量相當高。這麼高劑量的類固醇卻不見他有緩解的現象,可見他的病情很嚴重。」小江拿著藥袋外包裝上的說明仔細閱讀著。「至少比醫生想像的要嚴重得多。」 「他是因為得了紅斑性狼瘡而病死的?」牙刑警看過很多死狀淒慘的屍體,這具算是比較正常的,但味道卻比以前所有聞過的更刺鼻。 「紅斑性狼瘡是一種可控制的疾病,若非故意,其實致死的例子不常見,除非是併發症,像是……」他思考著,伸手掀起死者的上衣下擺,露出他的肚子,指著上頭一個內裝的塑膠短管道:「腎衰竭。你看,這個就是洗腎病人的特徵,必須要裝上這種裝置來洗腎,有的則是裝在手臂上,他果然如我所想的,疑似死於狼瘡的併發症。」 「驗屍的工作就交給法醫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採集證物。」 小江看了看牙刑警,「你覺得他是被謀殺的?」 「不,我相信你所說的,他是生病死的,就算是法醫來驗,可能也會得到這種結果,但所有報告尚未有結果之前,不應該妄下結論,所以該做的還是要做。若依我個人的想法,我只想知道誰移動了他的屍體,還有誰用了他的牙刷,以及為什麼。」 「唔,看來鑑識範圍要擴大到外面的院子去,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腳印、指紋或毛髮之類的,若能證明有人在這人死後曾進過屋子,或許我們就有一個嫌疑犯了。」小江繼續忙碌著,不再跟牙刑警多說一句話,所以他打算離開,回辦公室等著小江的鑑識報告。 臨走之前,他又回頭去看了看那日曆,發現今天的日曆上也寫了字,而且上頭還有一組行動電話及一個名字。 他又走近日曆,歪著頭看著這名字,拿出隨身的筆記本,將上面的名字及電話號碼抄下來。 3姻緣錯 牙老大在各方面看起來實在不像個警察。 首先是他的外表,他身高約一百七十五公分,依台灣男人的體格來說是中等身高,但他還算強壯,小平頭、黑皮膚加上老是刮不乾淨的鬍渣,沒事還來兩口檳榔兼叼根菸,遠遠一瞧像個外勞,仔細一看卻又像混得很差的流氓,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警察差得可真多。 一個星期有四天半是在警察局待著,口頭禪就是:「警察真不是人幹的工作。」雖然這麼說,我還沒看過比他更認真的條子,只要局裡電話一來,就算他現在正在廁所做蛋糕,也會屁股擦擦在十秒內解決,然後像陣旋風似的捲出去。 牙老大的父母早逝,聽說有個妹妹,但我從來沒見過,除此之外,只有小江及催討繳費的電話偶爾響起,他的一般交友狀況無聊到令人咋舌,我想這或許跟他的副業有關。 沒聽過警察有副業吧?他的副業實在很詭譎,在他休假的時候,他會穿戴好帽子、墨鏡及口罩,那樣子真的有夠像要去討債。剛開始我還以為他要去釣魚什麼的,後來有次我竟然在補習街發現他穿這身行頭在賣彩券! 那時我吃驚到忘了跟他打招呼,等他回來後,我問起這件事,他只是說:「我是幫人代班的。」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賣彩券也有排班制。 如果他的副業只是偶爾幫人代班賣彩券也就算了,但不是只有這樣,除了賣彩券,他還代班去林森北路林立的酒店門口去排計程車,我真是無法想像一個條子載著嫖客跟酒家女去旅館開房間是什麼畫面。 對於這個,他的說法是:「只要休假,我就不是刑警了嘛,既然不是警察,就沒有義務在我私人的時間辦案,大家混口飯吃,我沒賤到去通報啦,我是個有格調的警察。」他還驕傲的咧。不過我想真正的原因是如果他真的去通報,那他兼差的事就會曝光了。 這樣一個男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會是成為警察的樣子。想當然爾,跟女人緣也扯不上關係,連邊都沒沾到,我住在這裡兩個多月了,不要說是女朋友,連隔壁賣紅豆餅的阿婆都沒來敲過門,但是卻常常會有奇怪的人找上門。 怪人的分類可就多了,有檳榔西施、賣玉蘭花的大嬸、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小流氓、撿破銅爛鐵的清潔工以及我連職業都猜不出來的人,而我敢打包票,這些奇形怪狀的不明人士絕對稱不上是他的朋友。 這些人若是要找牙老大,通常是直接撥手機給他,然後才約在巷口的麵攤見面,我就曾見過幾次,那時我在想這些人為什麼要這麼神秘地來找牙老大咧,每次來都還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見不得人,當然我沒無聊到去探他的隱私,只是有點好奇罷了。 所以,牙老大在我心中保有某種程度的神秘感。 就在夏天接近尾聲的某一天,牙老大一大早就接到電話出去了,我則是下午才有課,所以蒙著頭在睡覺。 本來想說晚上會有一攤聯誼,上完課後就沒時間回來睡覺了,想要補個眠,沒料到我睡得正香甜時,門鈴卻開始像殺豬一般地叫! 那門鈴一直按著,鈴聲也就沒有間斷,真是讓人愈聽愈火大。 「來了!來了!」我被鈴聲吵醒已經一肚子火了,對方卻不知道什麼叫分寸,我懷著忿恨的心情跳下床,「叫魂啊!按一下我就聽到了!急著去死也不是這樣子。」還沒見到對方,我先破口大罵,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蠢蛋! 「幹你$#%&*^!你素隨啊?」一個粗聲的男人用著比我更粗魯的用詞叫道,我這才正眼仔細瞧來者何人。 一個滿臉橫肉的黑道!為什麼我會說他是黑道,只有黑道流氓才會一開口就用髒話把人家祖宗十八代全請出來喝茶。 「呃……我、我是住在這裡的房客。」好了,遇到黑道,有十個阿尚也不夠死,這個時候要明哲保身,大丈夫能屈能伸,沒必要跟這種痞子一般見識,我還要留一條小命娶老婆,識時務者為俊傑一向是我的座右銘。 「啊?房客?」這個男的雙眼迷濛,表情疑惑,閃亮的大光頭亮得刺眼,戴了條約小指粗的白金鍊子,滿身的酒氣,身上那套花襯衫搭著鐵灰色西裝外套竟然配一條米白色的褲子,不管是款式、色調及造型,都活像出殯樂隊在吹西索的樂手,真是俗到深處無怨尤。 「你要找誰?」我退後了一步,餘光開始找掩蔽物,萬一光頭男忽然發酒瘋,拔槍出來掃射,我也才好找到地方躲。 「伊去哪了?」他一隻手靠在門框,就這樣擋在門口,一付眼睛無法對焦的樣子。 這光頭男從頭頂到腳趾頭沒有一個地方看起來像好人,該不會是以前被牙老大捉去關的犯人,現在被放出來,然後來找牙老大報仇的?我忍不住這麼猜想著。 「唔……什麼伊?哪一個伊啊?」我跟他打馬虎眼,並且快速思考著對策。 「還有哪個伊?啊就牙朝武啊!啊不然偶會來找你啊!」看來光頭男一大早就喝了不少酒,講話還國台語雙聲帶,不曉得他是不是喝得有點過頭了,他現在對著我旁邊的立燈訐譙得正起勁。 看樣子得要叫牙老大回來才成,我正打算趁著他在跟立燈吵架的時刻,偷偷摸摸地混進房裡找手機時,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沒事不要擋在我家門口啦!」 接著是碰咚一聲,我轉身一看,光頭男已經被牙老大一腳踹進屋裡了。 「厚!幹!李這是啥咪待客之道啊?」他一頭撞上客廳的實木沙發,那力道肯定不小,他痛得齜牙裂嘴,光頭上還腫了一塊大紅印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是早上,認識你到現在,我從沒在早上看見過你。」牙老大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嘴角都快吊到眼尾了,他竟然不把黑道放在眼裡,警察果然是領牌的流氓兄,絕對不是幹假的,居然比黑道還兇,雖然不知道一個黑道來找他幹嘛,但現在我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也就留下來看熱鬧,完全忘了我要睡回籠覺的事。 「哇喔……唔……」他沒回答牙老大的問題,反而靠在沙發旁搖頭晃腦的,看起來酒醉的樣子比剛才更嚴重。 「阿尚,拜託你去冰箱幫我拿一瓶啤酒來。」見他那樣子,牙老大忽然對我說。 「啊?你要喝啊?」現在是早上耶,拿啤酒當早餐會不會太隨性了點? 他歪嘴一笑,用大拇指比著光頭男說:「我要讓他醒過來啦。」 「我知道了,對付酒醉的人要用回魂酒,我有聽我老爸說過。」我恍然大悟,小跑步去拿了一瓶冰涼的啤酒出來。 「回魂酒是用宿醉的人身上,這傢伙整晚沒睡去喝酒,要用更刺激的方法。」 我一頭霧水,問道:「什麼刺激的方法?」不管是什麼,這個方法肯定不會太正常,我退離了他們一步。 牙老大接過酒,開始用力搖晃啤酒瓶,我知道他要幹嘛了,連忙又退了好幾步,他搖了十多下,接著打開拉環,加壓過的啤酒全部從小小的缺口高速噴了出來,牙老大把酒對著他的光頭灑了整罐。 「啊啊啊!幹!老牙,李是咧起肖喔!」他站起來亂叫亂跳,急忙想躲開那瘋狂噴灑的酒液,「幹嘛拿酒黑白給人家噴啦!」 「醒了沒?」牙老大一派悠閒地又坐了下來,點上一根菸說:「一大早來找我有什麼事?」 「好心嘸好報,偶是要來告訴你,偶昨天看到你找了很久的那哥大陸女人了啦!」他一直猛抽面紙蓋住他全是酒液的大光頭。 牙老大本來還很輕鬆,聽到他的話之後臉色完全變了,他馬上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衝過來抓住光頭男的領子,惡狠狠地說:「你說什麼?」 「你……先放開偶啦!」光頭男掙扎著,牙老大幾乎快把他提起來了。 「牙老大,他快翻白眼了。」我看情況不太對,連忙向前提醒他一下,要是他不小心搞死光頭男,那我又得要搬家了。 他這才放開手,就像一頭緊繃的老虎,「你在哪裡看到她的?」 「她在『富豪天地』陪酒啦。」光頭男沒好氣地說,這時他忽然講話變得口齒清晰,這讓我嚇了一跳,原來他被掐脖子之後台灣國語就會自動消失,他又說:「昨天我也在富豪天地喝酒,喝到一半,突然隔壁包廂的酒客在發酒瘋的樣子,接著就有酒客把小姐拉出了包廂毆打,砸破了好幾支酒瓶,酒店領班及保鑣都圍上去。我那時站在走廊上講電話,全都看到了過程,我就很好奇,假裝要去上廁所,那個小姐被酒客拿酒瓶砸腦袋,整個頭都流血了,肯定腦震盪。」 「小姐……是……是她嗎?」牙老大竟然在顫抖,我更驚訝了,藍鬍子家裡的十五具屍體都沒能嚇到他,現在他居然是抖著在說話,這讓我好奇心又更強了,耳朵也豎得更直。 光頭男點點頭肯定道:「應該是她,雖然她化了妝還滿臉是血,但她臉上的特徵很明顯。」她?什麼她?是那個被打的小姐?那個女人好像對他很重要,我擅自揣測著。 「明月……她真的來台灣了?」牙老大的臉像是不敢相信他聽見的事。 「老牙,你要不要去找她啊?畢竟你們夫妻分開這麼久了。」光頭男拍拍牙老大的肩膀。 啥咪!?夫妻? 「你有老婆?!」我本來一直都很安靜地聽,但這時不禁詫異地叫喊了出來,這下驚訝的人變成是我了,我還以為牙老大是王老五一個。 「你這小子哪來的啊?這個年紀的男人本來就都有老婆了。」光頭男覺得我好像太大驚小怪。 「呃……好像也是。」我又再一次對自己識人的功力失去信心了,如果連牙老大這樣的老粗都娶得到老婆,為什麼我連個馬子都沒有? 「阿、阿南,」牙老大抓住那個叫阿南的光頭男,語氣帶著興奮的情感,「帶我去找她。」 「當然啊,走吧,坐我的車去吧。」 接著,他們如同一陣風地捲出去了,就在他們離開沒多久之後,我打算回去睡個回籠覺,才躺下去,調整好最舒服的位置時,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 鈴鈴鈴鈴鈴──! 我把被子蒙住頭,不想起來接電話,覺得今天早上真是爆討厭,連睡個小覺都不得安寧。 「討厭!不要再響啦!」我悶著頭吼著。 那電話聲持續了快三分鐘,我死都不想起來接,就讓它叫好啦,吵翻天我也不要起來接。 我下定決心,假裝自己是聾子,開始默唸著:「我聽不到我聽不到我聽不到……。」 終於電話放棄了,家裡一時好安靜,我得意地笑出來,「哈哈!看誰比較有耐性。」 我準備再度捲著棉被睡覺,一邊還沾沾自喜我的懶惰戰勝了邪惡的電話鈴聲時,竟然換我的手機在靠夭了! 「喵的咧!我今天是招誰惹誰了啊!」我有點反應過度,跳起來抄起手機,差點就砸了它,但我貧窮的理智及時澆熄我火爆的衝動。 我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是小江,我歎了口氣,無奈地接通了電話,「喂?」 「哈囉!阿尚,你今天見鬼了嗎?」小江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 「哈、哈!很幽默,」這個死小江,現在以取笑我為樂?「找我幹嘛?」 「我不是找你,我找牙老大啦,我打到你們家裡沒人接,你們都出去了喔?」原來剛才打電話的缺德鬼就是你喔! 「沒有,我在家睡覺,牙老大跟一個光頭仔出去了,你幹嘛不打他手機啊?」 「當然就是因為打手機不通才打家裡嘛,」小江理所當然地說,「他有沒有說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我又不是通報站,也不是牙老大的助理。」 「傷腦筋,偏偏這時候找不到人,這下子我要怎麼處理這具女屍啊?」小江在那頭拿著電話自言自語著,忘了我這頭還沒收線。 「我不知道你要怎麼辦啦,他回來後我再告訴他你找他啦。」 「那好吧,記得跟他講,叫他打個電話回局裡或者打我的手機。」 「行了行了行了。」說完,我就收了線並且關機,再把家裡的電話拿起來,順便把門鈴的電線拔掉,然後我就高高興興、安安穩穩地睡了個大頭覺。 等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兩點了。 「好久沒喝這麼多了,一群愛喝酒的瘋子……。」我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打了個酒嗝,一直拿著鑰匙數來數去,怎麼挑就是挑不中對的那一把。我把鑰匙提起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串鑰匙結了個米老鼠? 「我拿錯鑰匙了?這是誰的啊?」酒精讓我迷迷糊糊的,但我還是有點知覺,這不是我的鑰匙。 我張著醉眼,看向屋子裡頭,漆黑一片,牙老大還沒回來的樣子,我摸著口袋尋找手機,撥給了牙老大。 「您所撥的號碼暫時收不到訊號……」 「不會吧?收不到訊號?」我站在黑得要命的巷子裡,周圍安靜一片,這下怎麼辦? 我有點酒醒了,頹然靠坐在大門的門板,盤算著要不要去警察局裡窩一下,這個念頭才閃過,我的餘光忽然「瞄」到某個東西,正確來說,是個白色人影。 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半夜兩點在闇黑的巷子裡瞄到一個人影?我心中某個警鈴大響,不妙!這種感覺我熟得很,這附近有「那種東西」,並且就在不遠處看著我。 鎮定!阿尚,它不會知道你看得見它們,當作什麼事都沒有,我低聲對自已說著話,感到我皮膚上的寒毛一根根豎直了起來,我動作僵硬地站起來,開始同手同腳地舉步維艱,就在我走了不到幾步,後面傳來輕輕一聲:「請問……」 是個女鬼!我根本不想回頭去看,本能地拔腿就跑!天啊,有沒有搞錯!為什麼到處都有鬼!她還請問勒!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快速跑到大馬路,急忙招了輛計程車跳上,一路往警察局而去。 「哈!有女鬼是吧,反正你也沒女朋友,湊合一下也不錯。」我到了警局,驚魂未定地跟小江說我的遭遇,小江給我倒了茶還順便嘲笑我,喝茶好像是他的興趣,就像牙老大愛喝咖啡一樣。 我瞪了他一眼,這個笨蛋娃娃臉,看起來這麼可愛,嘴巴卻這麼毒,「要馬子就要找活的,找個死人幹嘛,改天我也替你介紹一個!」我沒好氣頂了回去,「牙老大呢?」 他聳聳肩,表示不清楚,「我也在找他,還沒找到人,今天早上有人舉報在郊外一間廢棄工廠裡發現一具女屍,整張臉皮都被尖銳的刀子劃得亂七八糟,只能靠臉部重建還原樣貌,不過台灣沒有那種儀器及人才,每次都花錢送我們去國外研習,回來想申請一樣的儀器卻又不編預算,還怪我們亂花納稅人的錢,最浪費錢的就是選這些豬頭來做沒有效率的事,真搞不懂那些立委在想什麼,一天到晚說什麼拚治安拚經濟,結果到頭來還不是個屁……。」 「停,你跟我扯這些幹嘛?」我打斷他的抱怨,否則再唸下去,他可能就要上萬言書了。 「喔,反正情況就是那地方平常人煙稀少,沒有目擊者,女屍雙手雙腳都骨折了,在手腳及背部都發現有防禦性傷口,照身上的傷痕及血跡噴灑的痕跡來看,她應該是被活活打死,並且在死後毀容,女屍全身赤裸,但沒有性侵害的跡象,污辱的意味很強烈,現場找不到任何衣物或者能證明身份的東西,我們合理懷疑是死後棄屍,第一現場無法研判。」小江邊看報告,一邊用手指不斷點著桌面:「我正想找牙老大一起看這案子,畢竟他才是要辦這案子的人,我想跟他討論我的發現,卻從早上到現在都找不到人,遺體現在由法醫做正式的解剖,遺體美容師修護完女屍的臉之後,會幫我們畫一張女屍生前的樣子以供辨認。唉…‥真是受不了,現在命案的比例跟過去十年多了好幾倍,每天都有人死於非命。」 「跟我講這個幹嘛,我又不是警察,你隨便透露這種事讓我知道沒關係嗎?」這些消息要是讓梁菁菁聽到的話,說不定能寫一篇小說出來。 「嘿嘿嘿……」小江忽然一臉邪惡地看著我,那樣子不懷好意,他這樣看我讓我很不自在,「怎麼樣?這次有沒有興趣再幫我們招靈?啟動一下你的天賦,看看能不能跟死者溝通,問一下是誰殺了她的?」 「少沒出息了好不好!」我嚷了出來,果然是在打這種白痴主意。「你以為每個人死掉之後都會顯靈啊?我也不是都能百分之百跟死者溝通的。」 「那是怎樣?我一直以為只要是陰陽眼就能看到死人。」 「鳥啦!才不是這樣,那我不就每天都被嚇到挫賽,我是能看得見,但有時只是影子,有時只是味道,有時只是聲音,更多的時候只是感覺,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是這樣,但我是沒辦法跟全部的鬼魂交談,有的可以,有的不行,不要把我當成靈媒啦!」我有點生氣了,真是的,把我當成什麼了啊? 「喔……」他沒說什麼,把放在一旁的資料夾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張照片丟在我面前,那是一張屍體的照片,臉部一片血肉模糊,眼球被挖出眼眶外,鼻梁裡的軟骨裸凸,死狀淒慘極了! 「喝!」我急忙跳起,差點翻倒了桌上的茶,遠遠跳離那張恐怖的照片,「幹嘛啦你!給我看那東西幹嘛!」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我能有什麼感覺?那是死人照片耶!」 「唔……」小江皺著眉,把那張照片收起來,「我以為你只要看到屍體照片就會有線索了。」 我哩勒它X的!我才要衝出口的髒話被某個景象給阻止了,我看到牙老大走進來,不……應該說,他被人給半抬進來。 「牙老大!」我驚訝地叫著,小江順著我的視線也轉過去看。 「老大!你怎麼了啊?」小江的驚叫不會比我更小。 他被人扶到沙發上,滿身是傷,全身是血,還髒兮兮的,總之看起來慘得要命,但他意識清醒,搖搖手表示他沒事。 「誰來叫輛救護車啊!」小江才說完,救護車的蜂鳴器已經從遠方傳來。「老大,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牙老大只是痛苦地呻吟,「明月……明月……」 「先送他到醫院去再說啦!」我叫了起來,警局裡的員警急忙將他給扶到救護車裡去。 沒一會兒功夫,救護車載著牙老大揚長而去,我跟小江則是看著車子的車屁股,一時說不出話來。 「發生了什麼事?」小江冒出這一句,滿臉憤怒,也難怪他反應會這麼大,牙老大一向是他的精神指標兼偶像,他現在看起來就是想宰人的模樣。 「早上有個光頭仔來找過他,跟他說了一些話之後就一起出門去了。」 「光頭仔?他叫什麼名字?他們又說了什麼?」小江激動得很,逼近我跟前,娃娃臉此時發出一股攝人的氣魄。 「喂喂,不要這麼抓狂,我說就是了。」我把早上的情形全部都說了一次。 小江皺著眉,歪著頭,「明月?」他來回踱著步,不斷地唸著:「明月?明月?明月?明月?」 「你跳針啦?聽說那是牙老大的老婆,我可不知道她的全名是什麼。」 「明月!」小江大叫一聲,用力在桌上一拍,「我記起來了!她是牙老大幾年前在大陸結婚的老婆,但好像有原因留在大陸,而那個阿南是牙老大的線民!」 「喔……」這時候我才有一點點覺得我的同居人是警察的感覺,線民這名詞聽起來就很像警匪片裡才會出現的人物,既陰暗又晦澀,通常都是社會邊緣人或是中下階層的人,我想到那些看起來怪異的人會不會都是他的線民? 「他們還說了什麼?」小江又再次逼近,我突然覺得警方搞不好真的會刑求犯人,光是小江這樣貼到我臉上來,我都快投降了。 「說、說什麼?就說牙老大的老婆在酒店陪酒啦!」 「酒店?哪一家?」 「富豪天地啦!」我嚷了出來,我好像被逼問的犯人,不由自主地叫出來。 「好,」小江眼中發出一股光芒,「我們走吧!」 「走……?走去哪?」 「去酒店啊!」接著他一把抓住我,不由分說地扯著我的衣領,不管我的哀嚎聲,硬把我塞進車子裡,離開了警局。 二十分鐘後,我們來到了「富豪天地」 「哇哇……」我忍不住這樣驚歎,這棟商業大樓可真是……破!我指著這大樓說:「這一點都不像是富豪會來的地方。」 「很多色情行業都隱藏在這種大樓裡啦,台北市抓得很嚴,通常都要一些掩護。」小江解釋著,同時在大樓門口上花花綠綠的招牌貼紙上搜尋富豪天地所在的樓層。 「掩護?」我則是質疑地看著大樓上高掛的五彩霓虹燈,上頭寫著「富豪天地九樓,啤酒喝到飽」的字樣,我十分不明白到底是掩護了什麼。 「在九樓,我們上去!」小江一付要直搗黃龍的狠樣。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抓住他,「等會。」 「幹嘛?」 「你的行動是代表警方的嗎?你現在進去是要怎麼問啊?」 「當然不是代表警方,我是警方的鑑識人員,又不是刑警,我只是要上去問清楚。」 「問什麼清楚啊?你要找誰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 這小江到底在搞什麼鬼,等會我就知道了?我一點都不知道!電梯到了九樓,才一開門,煙霧立即湧了上來,空氣裡除了菸味還混著一股怪異的香味,有點像芳香劑又有點像精油,沒三秒我的全身就都是那種甜膩的味道了。 「歡迎光臨。」一名看起來「好像」很親切的少爺走過來招呼,「第一次來嗎?要不要我們為您介紹一下?」 「我要找小豬!」小江對著那個年輕的少爺說道。 小豬?聽起來就有點油……要叫小姐也找個苗條些的,找隻叫小貓的不行嗎? 「小豬?」少爺先是停了一下,接著恍然大悟,閃過一絲莫名的詭笑,「我知道了,這邊請!」他把我們引導到某一個包廂,有點像KTV的格局,我忽然驚覺到,這是我第一次來酒店耶! 「請稍坐一下,小豬馬上就來。」 等他把包廂的門關上後,我開始發難了,「小江,你在幹嘛啊,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叫小姐喔,我們到底來這裡幹嘛啊?」 「小豬是牙老大的線民,兩個月前這裡才被掃過,她被帶回警局時表示願意當牙老大的線民,我想問她一下昨天發生了什麼事。」 才說著,包廂的門就被打開來。 「您好,我叫小豬……哇啊啊啊!是你啊!」一名年約三十出頭,妝化得十分濃豔的女人,身材算是普通,穿著相當火辣,嗲聲嗲氣地說話,但她還沒說完就開始慘叫了起來。 「安靜一點啦!」小江急忙把她拉過來,我則是退到一旁讓她坐下。 「你到這種地方來幹嘛?你頭子才剛被揍了回去!」 牙老大是來這裡被打的?怎麼會?我的好奇心被撩了起來。 「他是警察耶,你們竟敢打他?」 「拜託,他來這裡的時候大吼大叫地鬧事,就算是警察也要講道理,更何況他不是來辦案的。」小豬的食指指著小江,她的豬蹄子好像會伸出爪子似的。 「妳快把事情詳細告訴我。」 「我有什麼好處?」她雙手抱胸,談起生意來了。 「我都包妳的場了,妳還要求什麼好處?」 「牙警都會額外再給我錢的。」小豬好整以暇地玩著她的彩繪指甲。她清楚得很,情報對這些條子來說可是珍貴得要命,花點小錢來換,他們一定捨得。 小江一臉怒容,從皮夾裡抽出五仟塊丟給她。 「謝啦。」她收了錢,朝小江眨眨眼,接著要人送了半打啤酒以及幾碟小菜進來。 「叫酒幹嘛?我們不喝酒。」 「不喝白不喝,這是算在我的包場費裡。沒看到招牌寫著啤酒喝到飽啊?」說著,她開了一瓶,大口灌下之後,開始說道:「他來探聽昨天酒客打小姐的事,他要是跟平常一樣,我一定會跟他講的嘛,但他一衝進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亂砸人家的東西,酒店也是有規矩的,就算是警察也要講道理嘛。」她又重覆了一次,接著灌了一大口啤酒,我倒是有點看呆了,小姐真是好酒量。 「接下來呢?」 「一開始,酒店經理還很客氣要他別這樣,但牙警好像發了瘋,還掏槍勒,真是嚇死我了,他平常這麼冷靜的人,竟然像是發了狂一樣,嚇死人了,我從來沒看過他這樣。」她倒是說唱俱佳,啤酒一直沒停過。 我個人相信不要說是小豬沒看過,就連小江都沒看過牙老大失控的樣子吧,他現在的表情就足以說明,他很震驚聽到小豬口中所說的事情。我實在很難想像牙老大發起瘋是什麼樣子,他在我心中一直是很酷的硬漢。 「所以,酒店經理就受不了啦,找了在店裡還沒下班的少爺,把他團團圍住,痛打了一頓,再把他扔出去。」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忍不住插嘴,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咦?你也是警察啊?好年輕喔,你好,我叫小豬。」她又嗲嗲地說著,同時把胸口的領子拉低了一些,渾圓的胸部呼之欲出,我雖然很有原則,但也是看得口乾舌燥。 「呃……這個嘛……」我呵呵傻笑著,該怎麼辦才好呢? 「小豬,快點說昨天怎麼了?」小江打斷我痴呆的反應,馬上就把我拉回現實。 「你很討厭耶……」她朝我眨了眨眼,「待會再繼續喔,帥哥。」她開了第二瓶啤酒,又喝掉了一些,那些酒到底喝去哪了? 「昨天是明月來這裡剛滿一個禮拜,她有點不能適應,其實也難怪囉,大陸妹通常都不會被賣到酒店來的,除非是貨色很好的小姐例外啦。你知道色情業也是有分金字塔的,最底下的就是摸摸茶啦、小吃部啦、還有一些以東南亞國家的女孩為號召所開的卡啦OK啦,那種消費層通常也都是工人、老芋仔或者一些沒有老婆的羅漢腳,再來就是跑單幫的援交妹、學生妹還有一般的按摩店跟三溫暖,她們雖然年輕,但經驗不足,技巧不夠,沒有組織替她們過濾客人,只能靠網路及報紙廣告,客源還是有限,而且還要躲條子,也容易染病。至於我們……」她倒是笑得很開懷,好像很驕傲一般,「會來酒店上班的,通常都是台灣女孩,敢玩也敢脫,姿色、身材及技巧都在上上之選,女孩們也大都是自願來這裡上班的,所以像明月這樣直接被賣進來算是很少見,酒店也會在管區打通關,除了偶爾應付一下例行的臨檢,其實也沒什麼大風險,客人的消費層也很高級,通常是一些不願具名的政經人士還有就是黑道大哥……。」 她哇啦哇啦地講了一堆,我完全聽不懂她在講什麼,但我聽懂了一件事,就是明月小姐,牙老大的老婆是姿色好到能來酒店上班的小姐,而她是被迫到酒店上班的。 「而很不巧,昨天點她檯的,就是把她賣到這裡的人。」 「人口販子?」 「嗯,」她嘆了口氣,好像在為明月小姐抱屈似的,「其實我要是知道她就是牙警在找的大陸老婆,我一定會先告訴他的,那個人是人蛇集團的首腦,我聽他底下的人叫他『鵬哥』,昨天是我跟明月一起上檯的,就在這間包廂裡,」小豬用大拇指揮了兩下,我則是眼睛轉了一圈,看起來跟一般的KTV包廂很相似,但空間大上許多。昨天牙老大的老婆還在這裡,而且被打得頭破血流,但現在則是完全看不出來絲毫跡象。 小江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一見到鵬哥,馬上臉色大變,還完全不能動呢,我帶著她坐下,我以為是她太緊張,還暖場暖了好久,酒都喝了兩巡了,但她始終都是臉色蒼白,不管人家怎麼炒熱氣氛,她都不講話。」 我跟小江對看了一眼,明月小姐是偷渡來台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只要通知在台灣的牙老大就好了啊?為什麼要偷渡呢? 「後來呢?」 「後來,鵬哥終於覺得不爽了,他一眼就認得明月,卻又玩那種似曾相識的把戲,真是豬腦,以為這樣很浪漫是吧?他不斷逗著明月,要她喝很多酒,最後還想把她帶出場,當初就是他把明月給賣到台灣來的耶。明月一直反抗,有時候我覺得她太耿直了啦,就讓他吃點豆腐,敷衍一下就好嘛,酒店不會強迫小姐跟客人出場的啦,但她卻寧可喝酒,也不要讓鵬哥碰她一下。所以整晚下來,鵬哥就被明月搞得心情很差,就在他買的鐘點數快到的時候,他拉著明月要去開房間,但明月就死命掙扎,她掙脫了鵬哥,想要跑出包廂,她門才一拉門,然後……然後……」 她回想到這裡,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又乾了一瓶啤酒,「然後,鵬哥就順手拿了桌上喝完的威士忌酒瓶追到包廂門口往明月的頭砸了下去!」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抽了口氣,那是玻璃酒瓶耶,不要說是女孩子了,就連一個大男人都不見得受得了! 「明月被砸得滿頭是血,血一直流個不停,她馬上就昏死過去,接著店裡的保鑣就圍上來,把鵬哥跟他的兄弟給請出去,他臨走前還撂狠話要明月小心點!之後經理就把她帶到休息室去,她今天就沒有來上班了,你們知道她是被賣來的,所以她的住所是酒店提供的,今天去看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在了……她很有可能是……逃走了。」 這時,我們之間有著尷尬的沉默,若是照時間推斷,明月小姐的傷不可能讓她可以隨意走動,但她卻不見了?而鵬哥的警告是不是跟明月小姐失蹤有關呢? 「牙老大知道這事嗎?」小江問。 「他哪還能保持理智聽人講話啊,他一來就砸東西了耶。」小豬埋怨個沒完。 「給我明月小姐的住址。」小江朝小豬伸出手。 「你要幹嘛?」 「當然是去看看啊。」 「看你個大頭鬼啦,那是妓女宿舍,哪是一個警察能隨意去的地方啊!我不知道在哪裡,你也不要問我!」 說完,她站起身來想要離開,「時間到了,你們可以走了。」 小江倒還想追問,但這時他的手機響起來,「喂?」他的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牙老大!你還好吧?」 接著,他就嘰嘰咕咕地講電話,小豬這時過來抱住我的手,把她的胸部緊貼我的手臂,撒嬌的說:「第一次來?下次還要再來唷,不要跟那個討厭鬼來,你帶朋友來玩,我給你打折。」 她從胸部及衣服的領口夾縫中抽了一張名片出來,再極盡挑逗地把手塞進我的內褲裡去! 我被她嚇得一點都不能動彈,長這麼大還沒被女人給摸過我的小弟弟耶! 「喂!」小江喝止她的動作,怒氣沖沖地問:「妳在幹嘛啊?」 「真是……這裡是酒店,我還能幹嘛啊?」被小江一打斷,小豬皺著鼻子,一臉不爽。 「走了啦,我們去看牙老大!」小江扯著我的領子,又把我拖出了包廂,我想今天晚上我是睡不著了。 「明月失蹤了?」此時我們站在深夜的急診室裡,聽著牙老大的吼叫。 「呃……我們剛才去了富豪天地,跟小豬問來的。」 「小豬?」牙老大先是楞呆了一下,接著馬上說:「我怎麼會把她給忘了!我一開始就該先問她的!」 「你不是一大早就跟光頭男出門了嗎?為什麼搞到三更半夜才出現?」我抓到空檔問他。 「富豪天地不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啦,早上當然沒開,我們等到開店時間一到,先讓阿南去打聽看看,之後才知道明月今天沒上班,而他剛好又知道富豪天地的小姐們都在哪家旅館住宿,但不知道哪一間才是明月住的房間,只好一間間搜。」 「那你幹嘛砸人家的店?」這又是我另一個好奇的地方。 「因為我生氣,一想到明月在那裡上班我就生氣。」牙老大不耐煩地揮手,表示這話題可以停了,接著又問:「小豬還說了什麼?」 「她說有個叫鵬哥的,是某個人蛇集團的首腦,想要把明月小姐包出場,但她不肯才會起衝突的。」真是簡單扼要,小豬講了一大堆,小江幾句話就帶過去。 「還有嗎?」牙老大又問。 「我覺得明月小姐的失蹤跟那個叫鵬哥脫不了干係。」 「嗯……人蛇集團……鵬哥這個名字我聽說過,但不太清楚他的底細是什麼,原來是人口販子。」牙老大沉思了一會,接著開始痛苦地抱住頭,「明月為什麼不連絡我?為什麼會用這種方式來到台灣?」 「先別難過了,總之先等你出院再說。」 「阿尚,你先回去吧,這件事你是幫不上忙了,真是謝謝你了。」 「嗯。」我點點頭,這是犯罪事件,不是靈異事件,我的確一點忙都幫不上,所以我拖著疲累不堪的身軀回到了家。 一回到了住所才又想起,我一開始會去警局是因為我把大門鑰匙給搞丟了。 「喵的,這下我要怎麼辦?」牙老大現在住院,我總不能打電話跟他講這事。討厭,好累……累得我不想動,癱坐在大門前。乾脆去大仔的住處睡好了,但這小子今天肯定是在小倩家,他們現在打得可火熱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地看著手上指著凌晨四點的手錶時,我的身旁忽然發出一個聲音:「請問……」 請問?我聽錯了嗎?怎麼好像很熟悉?我轉頭一看,一個臉色發青的女孩就站在靠我很近的地方,由上而下地看著我! 「嚇!」我以手當腳,連連後退,「妳妳妳……」 是那個女鬼!兩個小時前站在這裡說請問的那個女鬼!她竟然等在這裡堵我? 「對不起……嚇到你了……」她說話輕飄飄的,她的臉被頭髮遮去了一大半,只留一邊的眼睛看人,再加上她穿著一件純白的上衣及長裙,活像從電視裡爬出來的貞子,只差臉上沒有滿是血跡,而她又這暗得要命的巷子裡忽然開口說話,想不被嚇到都很難。 「妳妳……妳想幹嘛?」我開始在腦中飛快地回想著,每一次的鬼魂都是我不小心去招惹來的,從來沒有像這個一樣是自動找上門的,她竟然會嚇到我了還知道要道歉,知道妳會嚇人就不該在三更半夜出來遊晃! 「我只是想知道……」她繼續要死不活地說著話,我卻嚇到想要尿尿。 「想知道、道……什麼?」 「想知道你是不是……阿尚?」也不過才幾個字,我就真的嚇得尿出了一點點,這個女鬼竟然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完蛋了完蛋了!這下子永無寧日,搞不好這女鬼是來討前世債的,要抓我去做她的老公! 這時我腦中忽然想起小時候我老娘帶我去看的那個跛腳算命仙所說的話:「他註定要有兩個老婆,一個在陽,一個在陰。」 一個在陽,一個在陰?也就是說,我不但要三不五時被這群孤魂野鬼給擾得雞犬不寧,還得討一個回來當老婆?算命仙!我恨你!沒事算這麼準要死喔!要是真的娶個鬼老婆,我回去屏東後非得打斷你另一條腿! 「太好了……還好沒白等……」她微微一笑,同時從口袋裡拿出一串叮噹作響的鑰匙,「這是你的鑰匙,你拿錯了我的鑰匙了。」 「啊?」就在我要大叫的同時,她忽然丟了一句話過來。 鑰匙?我發楞地看著她手上的金屬光芒,為什麼一個女鬼會有我的鑰匙?「妳……妳……」 我想,我得要確認一件事才行,老實說我現在要幹嘛連我自己都不太曉得,在我還沒思考完畢時,就下意識伸出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臉頰。 「啊!好痛!」她叫了起來,急忙掙扎著。 我則是被她的叫聲給拉回神智,我竟然捏了她的臉皮!最重要的是,她的臉皮是溫熱的!她是個活人! 「你為什麼捏我?」她生氣地叫道,原本遮住臉的頭髮也撥到一旁,露出一張清純且完整的秀麗臉龐,沒有腐爛、沒有破洞,是很完整的一張臉,她真是個人! 「啊?我……我……」天啊!要是現在地上有個洞,我肯定要把自己埋在裡面過完整個夏天,真是丟臉到家了!「對、對不起!我……我……」這真是我人生的敗筆之一,我把眼前這個正妹當成鬼已經夠慘了,我還用力亂掐她的臉。 她邊撫著臉邊揉搓著,我剛才力道一定很大,她的半邊臉幾乎都是紅腫一片了。 「請把我的鑰匙還給我。」她伸出手,眼角都快滴出眼淚了。 「鑰匙?什麼鑰匙?」我像個二楞子,呆呆地回問。 「我拿錯了你的鑰匙,你也應該是拿錯我的才對。」 很正確的邏輯。我急忙從口袋裡掏找,的確是有一串米老鼠的鑰匙,我有印象,但它在哪裡呢? 我把口袋裡的東西全翻了出來,但就是沒有那串鑰匙。 「沒有……」我拉出褲子裡所有的口袋,,差點連內褲都要脫了,就是沒有串鑰匙的影子。 「怎麼會沒有呢?那鑰匙附有米老鼠的鑰匙圈啊……」她著急起來,整個晚上蹲在這裡等人就夠慘了,還被當成鬼給掐了一把,現在連目的都達不到,難怪她要急了。 「呃……我想想……妳、妳先不要著急……我想一下我剛才到什麼地方去了。」 唔唔……警局、酒店、還有醫院……鑰匙可能在任何一個地方!我看了看天色,就快天亮了,再回頭去找實在很累,我只好硬著頭皮跟她說:「我今天晚上去了很多地方,現在快天亮了,倒不如天亮之後才比較好找,我一定會幫妳找回來的。」 「可是沒有那串鑰匙,我就回不了家啊。」她哀嚎著。我明白,我完全明白她的處境,而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所以,先在我家休息吧?天一亮,我就陪妳去找鑰匙,好不好?」我提議,同時覺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煩,只是聯個誼而已,為什麼搞出一大堆事?我連怎麼拿錯她的鑰匙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猶豫了一會,接著點點頭,「好吧,反正就算回家,也只有我一個人。」 她把鑰匙還給我,我開了大門,跟她一起走進去,大約告訴她廁所什麼的在哪裡,之後我就累得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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