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乳香皂與書

那一天，天會掉下來？

「畢達哥拉斯傳奇」其實是一本書，從薩摩斯島帶回來，又加入恩諾皮德斯的 私人註解。

希波克拉底斜躺在乳香樹旁的長椅上，書攤開著，蓋著他的臉部。

上午的陽光溫暖宜人，微風拂過，傳來樹椏上淡淡的乳香。

尼古拉在腳邊，也睡著了。

這裡是恩諾皮德斯的果園，柑橘纍纍，檸檬花潔白中有些淡紅，飄著暗香。

蜜蜂像小精靈，正忙著。

能安穩地睡著，沒有瘟疫、沒有戰爭，做點小生意，人生夫復何求？

修昔底德(Thucydides 460~400 BC)是少數經歷戰爭，且從瘟疫中存活的人，會隨德謨克利特來訪。

據說他開始寫歷史，撰寫「伯羅奔尼撒戰爭史」是他一生的志業， 而 天文學與數學則是恩諾皮德斯的志業。

至於希波克拉底，製作乳香皂是希波克拉底最得意的事。

數學、歷史，那是貴族的事，有錢、有閒的人的娛樂。

有錢有閒才有文化。希波克拉底很窮。

據說畢達哥拉斯教派是在克羅托(Croton)島被滅的。

每談及這件事，恩諾皮德斯就遙望著南方，若有所思。

於是，希波克拉底就把「畢達哥拉斯傳奇」隨身攜帶。

工作之餘就信手翻閱。一本書就被翻來覆去，看了10多年。

迷糊之間，一個瘦高的老人走了過來。

「嗨！年輕人，書好看嗎？」

「很有意思。」

「那，考考你，3^2+4^=5^2,5^2+12^2=13^2 ，你能告訴我更多其他例子嗎？」

「這難不倒我。7^2+24^2=25^2,11^2+60^2=61^2,13^2+84^2=85^2 」 希波克拉底得意地回答。

「可以給我一般解嗎？就是涵蓋所有解的公式。」

「沒聽說有這種情況。」希波克拉底窘了。

「好吧！請你證明正五邊形的邊長與對角線長為不可公度量。」

「…」希波克拉底無言了。 書中是有證明的，但是希波克拉底從來沒有仔細看過，更不懂甚麼叫做「不可公度量」。

「嘿！原來是個傻子。」老人飄然而去。

希波克拉底從夢中驚醒，書掉在地上，接近中午了，陽光有點刺眼。

下午，希皮用帆布袋背了幾塊乳香皂到市集販售。

對村子裡的人來說，希皮是老跟貓說話的怪人，賣乳香皂還附送柑橘、檸檬，是個傻子。

誰傻、誰怪，還難說呢。

回來時，一群搬運工正費勁地把一個厚重的木桌往天文館二樓搬。

工人汗流夾背，緩慢移動。

最後總算把木桌搬到二樓，希皮取了幾瓶蜂蜜檸檬汁給工人喝。

「平時叫你們讀書，你們不聽。到底是桌子比較重還是書比較重！」恩諾皮德斯笑著說話了。

「自然是書比較重。」工人們齊聲應道。

笑鬧一番，生活頗不寂寞。

夜深了，萬籟俱寂。

希波克拉底躺在山上小木屋門前的平台，滿天星斗。

「據說有人擔心天會塌下來(星星會掉下來)，有這種傻子嗎？」希皮望著尼古拉這樣問著。

「或許吧，不過為什麼天上有船隻在移動？」尼古拉閃動的眼睛似乎是這麼說的。

咦！成群的船，有著金色的帆，橫行天際。

不是希臘的船隻，倒像是古代的帆船。

希波克拉底看傻了，是海市蜃樓吧，這樣也行嗎？

「尼古拉，這宇宙、時空的概念要重新界定。你說是吧」 尼古拉眨眨眼睛，表示認同。

驚奇的一天，當希波克拉底回到被窩裡，把書又拿出來翻閱一下。

突然書中出現一行字：

某一天，希帕索斯(Hippasus 約BC500)拿了教徽來見長老，據稱他發現教徽中的邊長與對角線長不可公度量。

不久，發現希帕索斯一家四口墮海而亡。

教主聽聞，傷心不已。 希波克拉底嚇了一跳，驚得把書本掉落地上。

半夜 希波克拉底做了好幾個夢，層層疊疊。

滿天的星斗墜落，天塌下來了。

最後夢見自己在吃人肉，突然 人肉張出一顆眼睛瞪了一下。

由夢中驚醒，萬籟俱寂中，只聽到遠處海浪的波濤聲。

後記：

1. 甚麼叫做一般解？x^2+y^2=z^2 的一般解是x=m^2-n^2,y=2mn,z=m^2+n^2 ，其中m、n是任意正整數。 涵蓋了原方程式的所有解。
2. 甚麼叫做「正五邊形的邊長與對角線長是不可公度量？」 簡單地說，就是邊長與對角線長的比是無理數。嗯 其實就是黃金數(比例)0.618...。
3. 列子.天瑞篇。杞人憂天的物理意義是「宣夜說」，是中國古代的宇宙論。方勵之 宇宙的創生一書中是這麼說的。
4. 在半山腰半夜看到海市蜃樓是我大約小學四、五年級的事，並非虛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