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與貓

傳說，孔子的女婿公冶長(519-470BC)通鳥語。

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 of Chios 470-410BC)通貓語。

我，吳忻，業餘數學家，住台中科博館附近，在草悟道巷子裡開一間數學俱樂部，研究離曼猜想(Riemann hypothesis 簡稱RH)的相關課題。

對於這個猜想的歷史，我想盧昌海先生的文章很值得一讀。

草悟道是以草悟道的意思。

悟道不難。走在這裡可以體會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 of Kos)說的： 人間最好的醫生乃是陽光、空氣與運動。

悟道也可以很難。世尊苦行六年猶不能悟道。

館長姓艾，我稱呼他老艾。

在隔壁巷子裡開一間叫作「Forever」的舊書攤。

茉莉J(Jasmine)是老艾的店員，是位年輕貌美的兼職大學生。

我常去老艾的書攤泡茶聊天、下棋 、說故事，J通常也會喝咖啡旁聽。

以下是我說的故事。

西元前427年3月初、春天，正是耕種葡萄的時節，牧夫座在黃昏時升起。

伯羅奔尼撒戰爭(Peloponnesian War)第五年，雅典瘟疫剛結束。

死了兩個將軍，大家都累了，斯巴達也暫停了攻擊。

希俄斯(Chios)夾在雅典與斯巴達兩個霸權之間生存，一直在爭取獨立。

目前是雅典的提洛同盟(Delian League)成員之一。

戰爭與瘟疫給人們帶來了精神與肉體上的痛苦與混亂，還好希俄斯島受到的影響不算太大。

希俄斯島、清晨，海風吹拂，夾帶著大地復甦的氣息。

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 of Chios)從夢中醒來。

最近老做奇怪的夢，尼古拉偶而還跟他抱怨靈魂被困在貓體裡。

剛才夢見自己在群山間奔跑，醒來時，尼古拉在身邊依偎著。

希波克拉底開一間雜貨店。

賣柑橘、橄欖油、乳香精等，偶而會載乳香到薩摩斯島(Samos)換些葡萄酒回來，是恩諾皮德斯(Oenopides 490~420 BC)的助教、長工。

對於希波克拉底而言，不要執著沒有意義的人和事，賺錢就好，其他都俗。

恩諾皮德斯平時就叫他「希皮(Hippe)」，使喚著。

兩個人情同父子，就是有一個默契，從不問對方的過往。

希俄斯島是詩人荷馬的故鄉，對面薩摩斯島(Samos)，是畢達哥拉斯的故鄉。

再往下的米利都則是泰勒斯(Thales 624-548BC)的故鄉。

恩諾皮德斯屬畢達哥拉斯學派，年輕時到過埃及，回故鄉後在希俄斯島的西南方蓋了一間天文數學館，依山傍水。

天文數學館二樓樓層，一樓就是希皮雜貨店，二樓是展覽廳與書房。

恩諾皮德斯住在天文館附近的清靜庭院，而希波克拉底在果園半山腰有一間小木屋，屋內有個小匾額，寫著「有錢真好。」。

從天文館二樓窗台望過去，蔚藍的大海、細沙鋪成的海灘、美不勝收。

恩諾皮德斯從薩摩斯島與埃及帶回來的筆記中記載著許多密笈，擺放著，供客人任意取閱。

例如 黃道傾斜角是24度，幾何原本(Stoicheia)，數論，尺規作圖，歸謬證法… 其中幾何原本的的原型是「畢達哥拉斯的傳奇」，

例如 證明三角形的內角和為二直角。

這裡，兩平行線的內錯角相等顯然是已知的命題。

「這是我一生志業啊、是我的金字塔，希望能窺得宇宙奧秘。」 恩諾皮德斯經常跟希波克拉底這麼說。

數學與天文學是必要的工具。

巴比倫是代數，埃及是幾何，而畢達哥拉斯的數學是「幾何代數」。想法是代數的、形式是幾何的。

與其說恩諾皮德斯是天文、數學家，他更像是哲學家。

「希皮，有空應該到埃及走走，或者傾聽泰勒斯怎麼說。你的一生想要什麼？」 恩諾皮德斯總是對希皮這麼說著。

泰勒斯是100多年前的人了，要如何傾聽？

「好咧！」總是這樣應著。有空應該到雅典走走倒是真的。

至於薩摩斯則是喝酒的好地方。

人到中年了，一事無成。能吃、好睡，不失是美好的一生。

尼古拉是恩諾皮德斯從埃及帶回來的黑貓，牠的祖先是芭絲特(Bastet)。 很神氣，上樹下海、無所不能。

是希皮的夥伴。希皮想甚麼，給一個眼神，牠就知道。

希波克阿底每天從山上回家，總是唱著這首歌：

我曾經問個不休 妳何時跟我走， 可妳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我要給妳我的追求 還有我的自由， 可妳總是笑我 一無所有。

喔 妳何時跟我走 喔 妳何時跟我走。

希波克拉底真的一無所有。

一個老人、一隻老貓陪著，希皮就迷迷糊糊地過了大半生。

午後，恩諾皮德斯、希皮在書房喝著葡萄酒，尼古拉懶洋洋地躺在長條椅上。

據說，德謨克利特(Democritus 460~370 BC)不久將來訪。

恩諾皮德斯與德謨克利特的老師留基伯(Leucippus ?)是舊識，情誼深厚，兩人對宇宙、人生有許多共同的看法。

可惜未能同行，無法再共飲一壺酒。

(註：留基伯與蘇格拉底是同時代的人，確實年份不詳，440~430BC在色雷斯成立了阿布德拉學校，德謨克利特曾在這裡就讀。)

「德謨克利特新婚燕爾，這次大概是來度蜜月吧。 希皮、你也老大不小了，整個希俄斯島難道就沒有看上一個人，你也太挑剔了吧！」

「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看上我的，我又看不上。您看，這是不是一個悖論。」

「說到悖論。最近普羅達哥拉斯(Protagoras 490~420BC)還真說了一個故事。」 恩諾皮德斯說著。

「據他說，他曾收過一個青年歐提勒士（Euathlus）當學生，並教他如何辯論，之後和歐提勒士約定，歐提勒士如果在第一次訴訟時獲勝才要交學費，反之如果輸了，則不用繳交。

結果，歐提勒士一直未提出任何訴訟，所以他的第一個訴訟就是由老師普羅達哥拉斯控告他，要求他交學費。

普羅達哥拉斯說，如果他自己獲勝，就贏得要歐提勒士繳學費的名義，但如果他自己輸了，也因為學生贏得了自己了第一次的訴訟，依約定也要繳學費。

但歐提勒士辯稱如果自己輸了訴訟的話，依照雙方的約約定就不需要繳學費，但如果他自己贏的話，也因為贏了不用繳學費的名義而不用繳學費。」

「這件事你怎麼看？希皮！」

尼古拉豎起耳朵，坐了起來。希皮則猛抓頭皮，一臉傻笑。

「我們希臘人甚麼時候開始證明數學命題的？」希皮轉換一個話題。

「最慢從泰勒斯開始吧。 我們知道他證明了：半圓的圓周角是直角。

後來畢達哥拉斯(570~495BC)也做了很多。」

「這麼明顯的事實為什麼還需要證明？」

「眼見不一定為真啊。 幾何的證明是邏輯思考的訓練，經過嚴密的推理可以撥開迷霧，看清實相。

而數學除了是天文學需要，也是心靈之鑰，這一點凡是希臘人都很清楚。

什麼是真、甚麼是假，什麼是有、什麼是無。這關乎我們如何看待這個世界。」恩諾皮德斯露出哲學家本色。

「什麼時候啟程到雅典？跟德謨克利特的回程一起走嗎？愛琴海並不平靜，一起走可以互相照應。」恩諾皮德斯露出關愛的眼神。

「我跟幾個朋友先走吧。柑橘還是趁新鮮送到雅典比較好。

德謨克利特新婚燕爾，就不打擾他了。 或許我先到薩摩斯採買些雜貨與葡萄酒。」

夜晚，群星閃耀。遠處波浪聲輕喚。

「幫我照顧恩諾皮德斯，我很快就回來了。你說，邏輯與直覺哪個重要？」 希波克拉底輕輕撫摸著尼古拉光滑柔順的背。

尼古拉聳聳肩，頭也不回，趴到自己的窩了。

「人生是甚麼？」希波克拉底內心深處也有一個聲音輕喚著。

後記：

1.  這時候希皮43歲、恩諾皮德斯63歲。
2. 黃道傾斜角：地球繞者太陽公轉時，地球的自轉軸與公轉軌道面傾斜了一個角度（23.5度）。
3. 歐幾里得的幾何原本是前人講義的整理集結。
4. 關於普羅達哥拉斯悖論，法官是怎麼判決的？ 據我所知是依慣例。記得在王九逵先生的一本書中見過。
5. 量子糾纏 台大演講網 張慶瑞教授演講中提到「眼睛恨容易欺騙你(眼見不一定為真)，只有知識才能讓你思想自由。」所以邏輯思考很重要。

然而 以修行者而言，知識有時候反而是一種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