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莫札特說過:「天下若無傻子,那麼市場裡的臭魚爛肉就沒人買。」這句話說得有理,我可以做證。
早年家窮食指繁浩,父親的收入有限,經濟條件惡劣極點。三餐除自己生產的米菜之外,魚肉全靠外購。因為阮囊羞澀父親常在加班下班後,才到市場搜購攤販欲將丟棄的剩魚剩肉。
這種剩餘品已過新鮮時段,不是生臭便是腐爛。父親貪其量多價廉,總是一鼓腦全數買回家。而帶回家中之後,苦的是母親和我,不論多臭多爛我們都得快速處理。為了止住魚肉繼續臭爛,大都抹以粗鹽讓它風乾省吃儉用總會帶來不便,每於煎魚或炸豬油之時,臭味四溢老使鄰居前來抗議。年頭窮嘛也無可奈何,罵者自罵煎者照煎,習慣之後再也沒人非議。
煎臭魚或炸臭豬油時,它的臭只在剛下鍋的剎那。煎炸熟透後不臭反香,與現在的臭豆腐有異曲同工之妙。炸豬油剩下的油渣子,母親會用手抓,依序一人一小塊塞入口中。在那物質缺乏時代,這油渣子就是我們的最高享受。
豬油炸好裝入容器,最後鍋內總會留下些些。母親立刻將上頓留餘的陳飯,全部挖入鍋內炒飯。雖然只有用蔥或蒜爆香,但對我們而言,山珍海味也不過如此罷了。情況好時,炒飯加入芫荽或白菜再灑些醬油,滋味之佳無法形容。
經常炒飯香聞四鄰,兄弟們早已拿著小碗等待。通常炒飯一人只分一小碗,母親心情好多挖些新飯加入,那麼大家就可多分一些。二弟最是貪嘴,常常吃完自己的份後還要騙吃小弟小妹的飯,此事至今每於聚會之時,仍常被弟妹們提出凸槽。
翌日,容器內的豬油已凝結成白脂,這時候正是吃豬油拌飯的好時機。母親一聲令下,大家乖乖拿著小碗等候。二弟負責分發醬油,三弟分給蒜蓉與青蔥丁,母親則拿小瓢羹一人分一匙油脂,我在鍋邊幫他們添飯。
熱騰騰的米飯與佐料拌合,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那香味直讓人終身難忘。而那甜滋滑潤的豬油拌飯入口,牙齒的咀嚼速度不禁加快。三幾下草草咀嚼過後,咕嘟一聲直往食道吞嚥入胃。舌齒留香,老半天捨不得吞嚥口水。
由來逸事記憶最為清楚,兒時的憧憬時常回憶難忘。記得,有次么叔問我長大後的願望。我竟毫不遲疑的回答:「希望天天能吃豬油拌飯。」么叔聽了哈哈大笑,他說不用一個禮拜就會讓我膩死。我一臉不信,於是叔姪便打起賭來。
那天晚上,他弄三碗豬油拌飯給我,我輕易的便將它們扒下胃囊。次日他裝兩碗送我面前,第三天還是兩碗,但第四天雖只一碗,可是我已全無胃口。然而么叔說這是打賭,無論如何就得將它吃完。形勢所逼我只好硬著頭皮扒飯,才吃半碗就已反胃。我哭著求么叔放我一馬,嘔氣半天才結束了這場賭局。
儘管那次的打賭讓我漏氣,但我對豬油拌飯依舊熱衷不衰。三不五時出國歸來,頭件要事,便是請妻替我弄碗豬油拌飯過癮。如今母親也已鶴駕西歸,她的廚藝全都傳授給妻,唯獨缺漏了豬油拌飯的手藝沒傳。幸好她的廚事靈巧,光聽我用口述她就能拌真不簡單。最重要的是她能拌出母親的味道,因此我想吃就有得吃。這會兒他回娘家渡假,我真的很想吃豬油拌飯怎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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