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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10 14:34:04瀏覽253|回應0|推薦4 | |
李商隱頹喪地趴臥在曾是她的床上,頭髮凌亂,身體虛弱地嗅聞著她幾乎消失的氣味。
難過不已地閉上微澀的眼睛,想著她的人。 「兒子…兒子!我說李商隱,你到底還要這樣多久?!你知道你這樣像什麼嗎?!像一具活死人一樣,只會整天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連飯都不吃,你是要當仙嗎?靠著聞味道就能活下去嗎?」李詩白再也看不下呆兒子自殘的舉動,他下定決心要讓他重新振作起來,雖然,很困難,但不能再讓他這樣自暴自棄下去,再這樣自棄下去,他擔心那呆兒子真的會做出傻事來。 唉..說起來,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也要負起一半的責任,誰叫他要引禍入室,所以造成她的不告而別,說來說去,都要怪他們太不注意她,因此,當事情發生之後,他才曉得事情的嚴重性超乎他的想像大。 小壽失蹤了,且,是徹底地消失在這裡,在這個叫做台灣的小島上,徹徹底底地不見了,連她的父母都特地渡海來找尋愛女的行蹤,也是不了了之。 嚴綿壽就像瞬間蒸發一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在哪裡,也不曉得她是否還..活著。 李詩白為了找尋她,頭髮幾乎都變白了,幾乎是手足無措地步了,更甭提呆兒子是怎樣『喪心病狂』地瘋狂找尋她的蹤跡,那瘋狂的模樣連嚴家的雙親也不忍苛責他的疏忽造成了愛女的失明。 當警方全力找尋了近一個月,幾乎將整座島給翻遍了,仍是找不到有關嚴綿壽的線索,最後,他們放棄了繼續搜尋,公式化地說會把她列入失蹤名單內,若一有她的消息,會馬上通知家屬云云之類的話。 而小壽的雙親在遍尋不著愛女的下落之餘,小壽的母親最後承受不住打擊昏眩倒下,抱住妻子的嚴鎮南沈重地說:「不能再讓我妻子這樣下去…我決定今天就飛回美國,帶我妻子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因此,我想拜託你們一件事。」 李詩白知道他要說什麼。 「請儘管吩咐,若是我們做的到的話,我們一定會做的。」 嚴鎮南悽愴地笑:「請你們千萬別放棄我那可憐的女兒綿壽,我一直都相信她還活著也還在這裡的某一個地方,請你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將她帶回我們夫婦倆身邊,我誠心地拜託你們,別放棄找尋她…我的女兒..嚴綿壽。」 隔天,小壽的雙親就回到美國,離開這個讓她女兒消失的傷心地方。 李商隱沒有想動的力氣,他只想待在有她味道的地方,至少,在做夢時,他偶爾會幸運地夢到她來夢中見他,在夢中的她沒有失明也沒有失聰,一切都和和正常人一樣,能看見他、能聽見他說話也能開他玩笑,她跟他都在夢裡笑著玩鬧著。 他根本都不想醒來,只想一直沉睡著,只想一直在夢裡和她單獨相處在一起,誰都不能離開誰,只能緊緊抱住彼此,誰也不分誰地黏在一起。 醒來,只會讓他更痛苦,更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也後悔著自己為何不多陪伴她一段時間? 醒來的痛不欲生,真的讓他只想躲在她跟他之間的回憶裡,永遠都不醒。 見他仍是動也不動,李詩白痛心疾首地說:「你以為只有你很痛苦嗎?我也是啊!就算痛苦也是要咬牙熬過去啊,不熬過去的話,就會變的像你這樣,不吃不喝,只會像個失去靈魂的空殼一樣,再也無法振作,你以為你這樣,小壽就會回來嗎?醒醒吧!為了自己,也為了小壽,你一定要撐過這段時期,撐過去之後,你才會發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去做。」 李商隱眼光失去焦距地問:「還有什麼比她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 「譬如說..她的下落已有了眉目,這夠不夠使你清醒?」李詩白看著兒子失焦的眼神漸漸回復已往的光采。 「你再說一次!你是說找到嚴綿壽了嗎?」李商隱立刻支起身子,有些顫抖地看著父親。 「我並沒說找到她了,而是,聽說曾有人看過像小壽的女孩出現在花蓮的海邊附近。」 溼冷的氣味陣陣拍打過來,傾聽著這悠悠蕩蕩的浪濤聲,嚴綿壽心情平靜地坐在柔細的沙灘上,享受著這屬於她專有的寂靜世界。 自從再也看不見之後,她的聽覺和嗅覺比以往更敏銳。 海風吹來一股熟悉的氣味,細微的腳步聲漸漸往她這個地方走來,嚴綿壽不假思索地說:「烏拉,是妳嗎?」 烏拉,是一位具有山地血統的少女,是花蓮某一族族長的孫女,自小就擁有著山神所恩賜的特殊能力,可以聽見人類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因此,在某種巧合的際遇下,烏拉將她帶回她位在深山內的故鄉,讓她過著她所冀望的日子-與世隔絕的日子。 只有在月圓的那天,烏拉會帶她出來呼吸一下海的味道,在黎明來臨前會將她再帶回深山繼續過著自力更生的生活。 所以,在現在的生活裡,她過著很恬淡也很平靜的生活,一日復一日地活在沒有他的世界裡… 「TATINA,今天妳感覺如何?心裡還會難受嗎?」烏拉純黑的眸,靜靜地望著嚴綿壽平靜的神情沒有多大的改變,她應該已漸漸學會放過自己,讓心回復到最初的寧靜,沒有之前的大起大落,也沒有之前對這世界感到格格不入的無措感。 「烏拉,謝謝妳,我今天的感覺很好,心裡也很少再有難受的感覺…」嚴綿壽平淡地微笑。 多虧她不厭其煩地照顧她這個失去眼睛的平凡人,讓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融入這個平靜的生活步調裡。 不再有狂喜也不再有狂悲,現在的她,覺得此刻的心情是最幸福的一刻。 感受到微弱的心情起伏,烏拉好意地提醒。 「TATINA,不要緬懷過去,也不要在乎未來,只要好好用心去體會這一刻心裡,妳一定能回到我們的懷抱裡,和我們一同知足地生活在這顏色過於渾濁的世界內。」 嚴綿壽真的有時候聽不太懂烏拉所說的話,總覺得烏拉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含有很深的寓意。 嚴綿壽誠實地說:「烏拉,說真的,我真的有時候會聽不太懂妳對我所說的話,太有深度了…」 不要緬懷過去,不要在乎未來,這應該是很難去達到的一件事,只要是人,都會回味過去,也會期待以後。 「但是妳不同,妳是烏拉的同伴,妳是TATINA,是海神的女兒。」烏拉簡短地說。 TATINA?海神的女兒?什麼和什麼?怎她都聽不懂烏拉的話,難道是她太笨,太久沒接近人類,所以,思考變的遲鈍和退化嗎? 「烏拉…快黎明了嗎?所以妳要來帶我回山裡了嗎?」不想讓自己被烏拉話中的深意給攪亂思路,嚴綿壽岔開話題。 忽然,烏拉深深一嘆息,語氣中有著淡淡不捨道:「不是..離第一道曙光還有大約三個小時..這是烏拉最後一次帶妳來這裡了..TATINA要回到大海的懷抱了..再也不能和烏拉一起唱著永恆之歌..妳又要帶著遺憾的心回到大海..烏拉的心有點痛..」 突然,烏拉唱起一首旋律極為哀傷的歌曲來,略帶低沈細膩的嗓音,淡淡悠揚地迴盪在這浪聲濤濤的海邊中,迴腸盪氣不絕。 TATINA 海神的女兒 傳說的祖先 擁有著世界上最溫柔的心 每日賜予我們不老不死的祝福 給予我們最知足幸福的每一天 為了我們 妳捨去恩賜的雙眼 不讓海神摧毀我們 為了我們 妳捨去美麗的眼睛 不讓海神詛咒我們 為了這麼卑微的我們 妳寧可選擇每一世的痛苦輪迴 只為替我們帶來每一天的光明 TATINA 海神的女兒 傳說的祖先 妳的每一世輪迴將會過的一次比一次還短暫的生命 只為了代替承擔我們與生俱來的罪惡… 烏拉悠悠地唱著古老所流傳下的名謠,神聖地唱詠著最原始的悲悼之歌… 嚴綿壽靜靜地傾聽這首不同以往的歌謠,有種頓悟的感受襲捲而上,也許..就在今晚以後,她將離開這個世界了.. 即將脫離這個只有擁有十九年的軀體…遺憾嗎..不..她不知道這種空洞的感覺是否叫做遺憾… 李商隱拖著尚未復原的身體,虛弱地趕到有人提供的線索海邊,去尋找那個消失很久的她..嚴綿壽.. 心砰砰跳動個不停,呼吸像是缺乏氧氣般地喘息,他修長的雙腿疾走地跑在柔細的沙灘上,用力地嘶喊著她的名:「嚴綿壽!妳在哪裡?嚴綿壽!」 他繞著延岸跑,口中不停地呼喊著他心中最深的渴望。 「嚴綿壽!妳在哪裡?我知道妳在這裡,快點回答我!我是李商隱啊..」一想起她,李商隱的心就一陣揪痛。 每日每夜都在思盼著她,他不知道自己對她愛有多深,只曉得自己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已嚐夠那種失了心的空虛感,那種空虛所帶來的深沉的寂寞會讓人發狂。 他不想再嚐第二遍了,一遍就以讓他完全無法振作起來,若是再來一次,他不曉得自己是否會不會完全崩潰?只希望能在黎明以前找到嚴綿壽,找到她之後,要將她綁在自己的身邊,一步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 聽到熟悉到令她感到心痛的聲音遠遠傳來,嚴綿壽不敢置信地找尋著那聲音的來源,她顫動地站起身,一步步跨出,沒有方向地往那聲音靠近,聲音也發著抖地問:「是…你嗎?李商隱?你在哪裡?」 李商隱也聽見了那曾在夢中出現過的聲音,他腳步不穩地一步步靠近出聲的嚴綿壽。 兩個人像是歷經生死離別的愛侶一般,再相遇之後,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激動感覺。 他看見她了,她也聽見他了.. 「嚴綿壽..」 「李商隱…」 此生已了無遺憾了,兩人不約而同地湧起這樣的感受。 李商隱望著被海風吹亂一頭長髮的她道:「我好想妳…嚴綿壽..好想好想妳..想到心痛不已..妳可知道..妳有想我嗎?」 她聽見了,卻是苦澀地笑。「我…值得讓你想到心痛嗎..」 回想起她在離開他家那天所聽到的消息,她怯步了。 他不是已有了喜歡的人嗎?怎會想念她想念到心痛呢?這會不會是一場空歡喜的夢呢? 一場在黎明升起前的海蜃美夢… 「我知道妳也許不相信我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但,請妳一定要用心聽,用心記住我此刻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因為,海浪與月娘將做為我們之間的見證者…我愛妳,嚴綿壽,不論妳是否失明或是缺少正常人所擁有的健康,我李商隱這一生永遠只把愛留給妳這飄忽不定的女人身上,請妳..嫁給我吧!我愛妳,愛妳..」 他的每一句皆是她曾經最想要的誓言,如今,她聽見了他深情的誓言,為何,心卻會這麼痛,痛的她呼吸窘迫,痛到心碎欲絕… 李商隱見到她忽然不對勁,大步跑來,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著急地問:「嚴綿壽!妳怎麼了?!哪裡在痛嗎?」該死,是誰將她帶來這種地方吹海風,是存心要讓她不好過嗎? 「是我帶她來的,且,也是我給你線索的,讓你能…見她最後一面。」烏拉感傷地望著她蒼白的面色,純黑的眸染上一層水氣。 「什麼?妳是什麼意思?誰的最後一面?!」李商隱臉色大驚地問著這突然出現的小女生,他語氣不穩地罵小女孩說:「妳別亂詛咒別人!她還活著!哪來的最後一面?!妳摸看她的心跳,還在跳動呢!妳別亂說!」 「我沒詛咒TATINA,是她的時候快到了,她要離開我們了..你…最好快點想把你想說的話告訴她..不然,就要錯過了..」烏拉不忍見那個人傷心的表情,她又深深嘆息。 「妳這小孩!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妳快帶我去附近的醫院,我要救她!快點帶路!快點走啊!」李商隱著急地抱起嚴綿壽輕的不可思議的身體,他臉色慘白地看著那小女孩黯然的表情。 他心急如焚地看著那小女孩一動也不動,只會用一雙黑的深沉的眼睛望著他們,他絕望地拜託她指引一條路:「拜託妳,我求妳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停止痛苦?我拜託妳救我們,拜託..救她..就算要我折命換她壽命,我也願意..拜託妳..」李商隱緊抱著嚴綿壽的身體,眼淚像是代替她流,一滴一滴地落在沙灘上。 烏拉望著他落下的眼淚,一滴二滴三滴地落個不停,不語地轉過身,短小的腿抬起又放下,聲音幽幽地說:「往海裡走…那裡是TATINA的最終棲息處…你..若是願意等的話..請在…..她將會醒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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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