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花語
《林子軒100.12.08刊登於更生日報副刊》

雖然寶島沒有四季分明的特徵，可是寒流與酷熱天氣型態之轉變，仍然是
極其準時的前來報到，好比今年中秋過後，院子裡的銀杏樹葉逐漸變成金
黃色，也許它將在冬天來臨之際，美麗的葉片會全部掉落殆盡，然後蟄伏
一段的寒冬歲月，等待下一個春天才再度吐露新芽、而且枝繁葉茂。

所以大致上來說，國內此種中庸的氣溫與季節更迭，乃有別於熱帶地區永
遠都是夏天的意境。

然而在此一秋高氣爽之時刻，想到在每一年的寒冬過後，將有春暖花開而
百花齊放的時節，內心總是充滿賞花的愉快心情；尤其在洋溢歡樂氣氛的
春節之後，有不少象徵喜氣洋洋的花卉，宛如等不及冬天的蟄伏一般，無
不趕緊抽芽而吐蕊的樣子，簡直就是春天最好的代言者。

不過花開、花謝的自然節奏卻成了定律，一如往昔那般的不會改變，所以
像似杜鵑花等時令花朵也沒有例外；更由於它們在花園裡等不及的綻放，
彷彿極其自信的逕行宣布，春天已經來悄悄臨了！

不過提到奼紫嫣紅的杜鵑花，人們總是會想到詩篇裡《子規泣血》的故事，
那是充滿著許多悽楚哀怨的意境，更凸顯出古人對於大自然的依戀，大都
藉由風花雪月細膩觀察與戀棧來表達，讓許多讀者平淡無奇的內心，倏地
充滿著極其浪漫的情愫。

然而記憶當中，除了院子裡的杜鵑花現象之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當年在
淡江大學校園，筆直宮燈大道兩旁開滿各種顏色的杜鵑花，陪伴我們度過
四年的青春歲月，也編織著許多甜蜜而旖旎的夢想。

記得在那一段青春飛揚的日子裡，每天總是循著輕快而自信的足跡，徜徉
在大道旁的花間小徑，看到迎面而來的盡是古典宮燈教室，心情頓時覺得
彷彿置身於唐詩宋詞的情境裡，確實是一種難以言喻而且蠻享受的感覺。

宮燈教室是兩面完全採光的平房建築，看起來就像紅樓夢裡《拙政園》的
典雅造景一般迷人；而教室前方草坪之外的杜鵑花叢，則宛如點綴黛玉葬
花的景致那樣，讓莘莘學子在教室內聽講之餘，還能夠與古人邂逅於文學
境界之中。

不過假如我們用心捕捉杜鵑花朵，除了發現它們竟然如此艷麗而熱情奔放
之外，更覺得花兒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春意盎然的五虎崗上恣意綻
放，其用意只是為了展現美好而短暫的身影而已。

所以在春天百花開的季節裡，開滿杜鵑花的五虎崗校園，到處都充滿奼紫
焉紅而極其曼妙的倩影；不過在此同一時刻，也正在上演著《凋零與重生》
的戲碼。

提到凋零與重生的比喻，那是因為在前一個夜晚，仍然含苞待放的杜鵑花
蕊，卻像似互相約定好的樣子，竟然在隔天一起綻放出漂亮的花朵；尤其
在氣溫依然涼爽的早晨，興奮迎接著春光與早起的師生們，然後彷彿訴說
著略帶旖旎而纏綿的故事。

不過由於好戲正在上演的宿命，使得春雨摻雜著淡淡三月天的春意，讓校
園內全然綻開的杜鵑花，竟然瞬間嘗盡了花開花落的短暫生命旅程，於是
就在轉眼的剎那間，細看昨日極其燦爛的紅花，此刻在春雨滋潤與撫慰之
下，卻已經逐漸凋零而掉落。
 
雖然有人說，人們在花團錦簇的情境當中，心思總會隨著周遭環境而變得
更為細膩，所以校園裡的許多師生，對於宮燈大道的杜鵑花開與花謝，當
然會特別感受到五味雜陳的滋味。

不過誠如古人所說，具有靈氣與人性的花朵，總是願意化作春泥更護花，
將它已經走過最美麗時刻的軀體，層層堆疊在杜鵑花樹下，讓人乍看之下，
宛如是力氣消逝殆盡的小天使，靜靜躺在樹底下休息的樣子。

不過當人們仔細端詳之際，它們偶爾呈現垂頭喪氣的背影，卻彷彿是一個
個孤獨的耄耋老人，在經歷完人生當中豐富的走秀之後，已經可以全然放
下，而且緩緩漫步到了終點，於是抱持著不再眷戀的心情，平靜退回到連
接生命的起始點。

莫非這就是文人所說凋零與重生的必然結果？而杜鵑花只不過是凸顯此種
宿命的代表而已呢？

當然許多充滿浪漫情懷的師生，絕對不必刻意學做林黛玉，因為演出像她
那麼樣的《葬花》戲碼，也許太過於矯情之餘，甚至反而讓人感到不真實
的浮華鬧劇。

不過畢竟在花園賞花的心情，想到慘綠年少的校園往事，不禁浮起杜鵑花
飄落時孤伶伶的樣子；尤其花兒在春風徐徐的北台灣大山大水境界裡，仍
然呈現一種寂寥而無助的模樣，確實讓人覺得心疼不已！

於是此刻在心中細讀杜鵑花語之際，不禁驀然而想到一種境界，那就是詩
人所說《不忍花紅落盡蒼涼色，卻教蜂蝶茫然守殘蕊》的詩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