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說元旦期間，大量遊客湧至田尾公路花園，購買年節
   應景盆花，像似嘉年華會般的榮景，擠爆了小鄉村的交通
   動線；然而在此面向的背後，卻還有一些小插曲發生….》

阿南夫婦清晨四點多整理好農具，踩著路燈照射之下所拉長
的影子，來到菊花田展開一天生活的序幕。
 
「明天一大早就得採收菊花了，想早點睡覺補補眠啦！」阿
南昨夜婉拒天賜、馬沙鷗和順仔等好友小酌一番之邀約。

他們偶爾在工作閒暇之餘聚聚，順便喝點小酒，配著下酒菜
天南地北的聊一些有的沒有的，有時候面為了政治立場，吵
吵鬧鬧而爭論不休，不過並不影響彼此的濃厚情誼。
 
此刻除了星星照耀的天際，尚有些光影之外，大部分天空仍
然昏昏暗暗的，不過田裡一畦畦燈照菊花所散發的亮光，為
田尾鄉的小農村妝點得多采多姿。
 
阿南小倆口，熟練的採收著成熟的菊花，自從前年結婚之後，
跟農會借點錢，把厝邊的三分多田地，全部改種植菊花，這
是今年度第一次採收。

在這之前，他的父親曾經把田地租給人家種韭菜，聽說種植
韭菜田，大約三年後必須改種其他植物，否則土地養分不適
合韭菜生長。
 
田尾鄉打廉村的耆老，早從日據時代，便開始種植花卉、苗
木至今，經過多年來的轉變與技術傳承，加上大家相互切磋
和農政單位輔導，讓這個中部的小鄉村，成為台灣的花鄉，
尤其謝東閔省主席時代，所規劃的「公路花園」園藝特定區，
更讓花都美名揚名國內外。
 
「現在花卉收益大不如前囉！」許多花農面對採訪的記者，
感嘆種花獲利愈來愈少。

雖然花農認為種花利潤比以前少，可是比起傳統稻作，還是
好了很多；大家想來想去還是種花算了，因此整個田尾鄉，
種花農民大約有八成左右，儘管花卉收益減少，卻還有這麼
多農民投入生產行列，也讓花鄉之名不脛而走。
 
「除了農民一窩蜂改種花卉，造成供需失調之外，」一位花
卉產銷班長，對來訪的地方記者接著表示：「加上許多人跑
到大陸去投資，不但把種植技術帶過去，所生產的花卉，也
直接和我們搶外銷訂單，造成『自己打自己』的情況出現，
以致於花農的明天實在堪慮！」
 
阿南也知道花卉市場，面臨這樣的窘境，可是村子裡多數花
農，還是很認命的守著農田，面對有錢人眼中的花花草草，
農夫們選擇繼續奉獻佝僂的身影和青春，呵護著每一株花朵，
並且把它們當寶貝一般伺候。
 
夫妻倆採完今天的菊花數量之後，村子裡的國中、國小學生
沿著產業道路準備上學去，他們才發現早已汗流浹背，而且
飢腸轆轆。

回到家裡簡單吃完早餐，便開始整理花朵，把每一株菊花弄
得漂漂亮亮，然後裝入昨天又漲了兩塊錢的紙箱，準備送到
花卉市場拍賣。
 
阿南今天預定送十箱菊花，到田尾國中對面的花卉拍賣市場，
每天下午四點多，便有南北花卉大盤商趕來投標，因此也吸
引偌多小吃攤販到場擺攤，在短短幾小時之內，儼然形成一
個熱熱鬧鬧的小小市集。
 
花卉市場拍賣過程完全電腦化，盤商舒服的坐在拍賣場內，
睜開專業而敏銳的眼睛，選擇自己所喜愛的產品下單。
 
阿南所用的包裝紙箱，係花卉產銷班統一採購，所以在拍賣
過程當中，可以一目了然知道自己的產品。

輪到自己的花卉送上輸送帶，宛如選美一般繞過大盤商時，
阿南多麼希望他們按下最好的價錢購買，以致於心中竟然會
緊張！
 
其實難怪花農們會緊張，如果當天的花卉，被盤商所青睞而
購買，那麼整天或是這一季的辛苦，終於有代價；萬一沒有
被拍賣走的花卉，不但得要繳交手續費，而且產品也被打入
「殘貨」必須銷毀，辛苦種植的結果，沒賣得到半毛錢不打
緊，反而得賠上管銷費用及本錢呢！
 
拍賣市場員工熟練的依序作業，輸送帶隆隆價響，和花農們
心跳的聲音相結合，大家緊盯著電腦閃爍的螢幕，這時候阿
南覺得每一筆成交的畫面，都是最美之畫作。
 
同一產銷班的昆山伯，今天好像賣得不錯，交貨十多箱，只
有兩箱被打入殘貨；可是村子尾那位年輕小伙子，朱振銘則
沒有那麼幸運，二十多箱當中，大約有一半被打入殘貨。

阿南看到振銘的臉都綠了，可是也無可奈何只有苦笑接受事
實。
 
朱振銘選擇留在鄉村，的確是為了一些運氣，因為畢業後斷
斷續續換了幾項工作，可是都做沒多久便離職，有的是沒訂
單而導致工廠關門，也有的則是老闆把資金抽到大陸投資，
理所當然的把員工資遣，這樣的情況隨著經濟不景氣，因而
愈演愈烈。
 
還好田尾花鄉因為花卉名氣夠響亮，讓一些失業而誤打誤撞
的年輕人，轉而回到鄉村投入農事生產。
 
不過年輕人並不甘於經營傳統農業，有一位曾經任職農會職
員的年輕人，就獨具慧眼，他把花鄉的特有農村美景，和商
業相結合，開創一家風格獨特的簡餐店，經由網路無遠弗屆
的宣傳，生意竟然好得不得了。
 
「讓顧客在風景優美的大自然田野，愉快的享用可口佳餚，
是我們的理念，」那位年輕老闆，告訴暑期農村體驗營的大
專學生們，自己的創業動機並接著說， 「事實證明這樣的
結合，可以把傳統產業精緻化，那也是農村轉型與過度期，
必須思考的課題。」
 
阿南很羨慕而且肯定那位年輕老闆的眼光，不過自己倒沒有
那麼樣的魄力和手腕改變現狀，只好繼續朝著大多數花農所
走的路前進。
 
隔壁村子小李提早從公職退休後，把幾百萬元退休金，和幾
位朋友合資，前往大陸投資，種植香水百合和切花事業，剛
開始回台度假時，看起來好像經營得不錯，甚至持續招攬朋
友加入投資行列。

「再不趕快卡位就來不及囉！」小李說得興高采烈，可是卻
又有點神秘兮兮的樣子，讓人搞不清楚究竟情況為何。
 
可是過了沒多久，就看到小李在村子裡趴趴走，從此不再提
起大陸投資失敗的故事，也不曉得之前投資的事業，有沒有
找到「交替」的新投資者？

其實小李也曾經找過阿南一起合作，看樣子阿南拘謹與保守
的個性，彷彿避開一次失敗的冒險之旅呢！
 
不過今天阿南的運氣不怎麼好，所交拍賣的花卉，竟然有三
分之二成為殘貨，最近媒體持續報導，花卉因為生產過剩而
滯銷。

記者更寫實報導，敘述某些花農把整批花卉輾掉的畫面，在
惡性循環的情況下，怪不得市場買氣蕭條而疲軟不振。
 
阿南從拍賣市場職員手中，拿到交易憑證之後，一邊哼著翁
力友唱紅的那首歌「堅持」，這首歌曾經是一位力爭上游，
而當選立法委員的候選人競選歌曲。
 
因此阿南一邊開著小貨車，快回到家的時候驀然想到：也許
該找天賜等死黨去喝兩杯，把鬱卒的心情暫時拋開，管他什
麼殘貨不殘貨。

至於花農的明天，是否能夠宛如璀璨亮麗的花朵一樣呢？想
必誰也沒有把握，況且日子還是要一天天的過，唯一可以確
定的是：日出日落依然在花鄉的土地上綻放著芬芳呀！

(更生日報副刊97.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