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飲料比喻作人生，童年時喜歡甜得冒泡的汽水；慘綠年少則
崇拜咖啡，因為帶有濃厚而浪漫的洋味道；大學時期卻把咖啡意象，
與戀情緊緊相繫在一起；畢業步入職場以後，濃郁香醇的咖啡，成
為應酬的代名詞；當思念佔據心房之際，獨自倚窗啜飲苦澀中，略
帶有甘美味道的咖啡，總能夠讓思緒，乘著裊裊上升的香氣飛奔而
去。

夏日午後，聞著濃得化不開的香醇咖啡，在優雅的落地窗旁，欣賞
年輕老闆端著咖啡的輕巧身影，的確是一種難得的享受；看到她熟
練的烹煮一盅曼特寧，隨著笑容飄過來的香味，尚未品嘗，卻覺得
微醺而陶醉。

記得她曾經很訝異的問到：為何獨鍾情於曼特寧？

也許是特別喜歡那種《溫柔而不妥協》的滋味吧！這種不經意的答
案，哪裡在乎它來自蘇門達臘原產地的《香醇與苦澀》交錯的滋
味？

心情小館的午后，從略帶淡褐色落地窗往外看去，感覺猶如針刺的
陽光，已經屈服在香醇的咖啡裡；儘管急躁飛馳而過的汽車，用力
噴吐著熱氣，可是在淡淡音樂聲音，伴著徐徐冷氣吹拂之下，他反
覆思忖著：到底要如何告訴她這段心情故事？

然而他終究開口劃破沉默：「不管妳是否相信，雖然沒有轟轟烈烈
的開始，卻也未曾嘗到全然擁有的滋味；但是這種痛入心扉的期待，
豈可歸咎於咖啡之原罪？無論如何，除了不忍心再讓妳受到傷害之
外，的確發現這些日子以來，真的好累呢！」

其實他清楚得很，當啜飲著曼特寧，因而逐漸融有她的影子和溫柔
之際，一向熟悉的咖啡香醇味道，竟然讓人容易沉醉；那種《醉與
罪》的感覺，很像大陸歌手一首歌《罪與罰》，總在面對內心煎熬
的時刻，不禁悄悄然而浮起，湧上心頭不安的心緒，啃噬著愧疚的
道德感。

於是在夜闌人靜時分，獨自伴著失溫的黑咖啡而自忖：什麼是愛情
與友情的界限？哪裡是親情與紅粉知己的畛域？

顯然曾經沉迷於無盡激情，甚至一度不捨輕聲細語的柔情，讓自己
迷失在徬徨的淵藪裡；然而理智的聲音，彷彿在心中反覆呼喚著，
以至於覺得沒有理由，讓淚痕瀰漫著她的青春歲月。

因而長痛不如短痛之中，更含有悔恨與自私的心情，想想何不讓彼
此永遠珍藏著，一分浪漫而美好的回憶呢？讓心靈依舊飄著獨特而
且熟悉的咖啡情緣，在這夏日午后的心情小館裡，當再度回首來時
路的時候，猶能把心情裝滿曼特寧《溫柔而不妥協》的詩情畫意，
並且因而了無遺憾…

（中央日報副刊87.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