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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音夫醒迷功過格 (上) (佳文轉載)
2010/12/11 02:19:49瀏覽164|回應0|推薦0
石音夫醒迷功過格

宋時一乞兒,二歲失怙恃,不知己姓名,依一老乞丐錢姓養育。及老丐卒,乞兒年漸長成。欲耕田,則無片土;欲貿易,則少貲本;為僧,和尚不招;傭工,人家不請。;學藝無門,進退無路。沒奈何,仍復沿門求食。心常不安,口口曰:天生我一人,為何使我無一可遂?

一日行至太白山下,遇一道長,乞兒俯伏在地。
道長曰:“爾何為也?”
乞兒對曰:“望道長指我條生路。"
道長曰:“爾是問生死之‘生’,或長生之‘生’,還問生人之‘生’,或生意之‘生’,或萬物之‘生’呢?”
乞兒曰:“望道長明白指引,看哪樣生事難做,哪樣生事易做。”
道長曰:“爾願做難的?願做易的?’,
乞兒曰:“願做難的。”
道長曰:“生意之‘生’是難做的。"
乞兒曰:“願受教。”
道長曰:“如今三、四月,米價將貴,爾買四五十兩銀子的米,俟四月尾、五月頭才賣,也就賺得幾兩利錢。”
乞兒曰:“小人無本錢。”
道長曰:“無本錢就難了。還有一個難中易的做法。爾去山中割草打柴,挑到長街賣些銀錢,以養活身口罷。”
乞兒曰:“日後有個出頭的路麼?”
道長曰:“命中只有八合米,走盡天下不滿升。若單單生意之‘生’,就想有個出頭的路?不但爾打柴割草營生,就是五湖四海許多大本錢客商,也不過?昆一生口體而已,豈能得個出頭的路?”
乞兒曰:“要如何才得出頭?”
道長曰:“惟萬物之‘生’就出得頭。”
乞兒曰:“更難,更難。無論不殺生方為萬物之生,即如雞鴨不殺,喂他何益?牛馬不殺,膠皮何取?豬羊不殺,祭祀何有?若論不殺生,竹木不宜砍,柴薪何來?草木不宜伐,人宅無取。這真難也。”
道長曰:“極容易的。雞鴨不損其卵,不傷其小、,又不妄費。當用之時,取其大者殺之,何得為殺?馬有扶朝之功,牛有養人之德,臨老自死,何必在殺?何至無取竹木?草苗方長不折,相時方伐,何得無用?”
乞兒曰:“據道長說這等,看起來,凡物當生旺之時殺之,方才為殺;至休囚衰弱之時殺之,不足為殺。可見生旺時,乃天地發生萬物之情,不可違悖,天意至垂。天地收藏之時而取之,則用無窮也。”乞兒至是覺有會心,喟然曰:“天地有好生之德,萬物有貪生之心。凡事順乎天理人心而為之,勿逆天理人心而行之,未有不心平意合者也。”
道長曰:“爾大有緣也。但爾片善未積,難以行持。待爾功行圓滿,自有出頭之路。爾若恒心積善,則生死之生也在內了。爾跪在地,與爾取名叫做‘石音夫’。”待石音夫起來道長已不見了。

音夫大哭一場,仍然沿門乞食。千思百計,化些黃豆黑豆,分作兩個口袋,一個帶于左,一個帶於右。又另做一袋,掛於胸前。黃豆放左,黑豆放右。或日夜之間起了一點不好心,作丁一點不好事,即取右邊黑豆一顆,投人中袋記功。若起了一點好心,作了一點好事,即取左邊黃豆一顆,投人中袋記功。滿一百日,取中袋內黃黑兩色豆來數,看功多過多。始而功少過多,繼則功過平半,久之,功多過少,至年餘之外,只見是功。日間行路,足不踐生旺之草。大小二便,早不朝南,晚不朝西,永不向北,且必有遮蓋而後敢。出途中遇蟲蟻,多處避傍而行。道逢男人讓路,遇女人遠避,決不顧視。路中拾得人貴賤之物,必待失者尋至還之。寒暑晴雨不怨乎天,山水險阻不怨乎地,人罵人笑決不回言,亦不記心。

至行持兩年半,自覺心舒體泰,萬物同根,靈蠢一體。適陝西有一富翁,名叫石心德,生一子一女,其女取名叫石音小姐,自幼憐巧,未經許人。是年中秋節夜,神人送夢,明日石音夫來,好好迎接,不可錯過。次早言之,夫婦同夢,遂安排迎客。至午,見一乞人至門外求食,報與心德知之。
心德曰:“且留住,勿使他去。”
又候至夜,並無一人來,
心德曰:“莫非就是此人?”目與夫人商。
夫人云:“員外可出去詳問他來歷。”
心德出來問道:“爾貴姓何名?哪處生長人氏?看爾形貌非常,應有福壽,為何化食?一一詳說我聽。”
音夫對曰:人川省人氏,父母被強人所害,逃難陝西,苦不堪言。兩歲時雙親俱亡,未知問訊,所以不知自己宗支。得一恩人錢姓,隨帶到處化食,亦未說其名號。不幸恩人身故,小人負土埋之,欲作別樣生理,不得其門,只得仍然沿門乞化。兩年前,遇一道長,與我取名叫做石音夫。承蒙厚德留住,不敢不訴真情。”
心德聽說如此,心中暗想:石音夫者,乃我女石音之夫也。本要將女許配,怎奈他是乞人。若不許配,又是神人托夢。想因緣前生修定的。
乃曰:“爾這樣英擴,朝夕乞化,也不是長久之計。為人在世,興家立業,方才算個漢子。若漂漂蕩蕩,雖然快活,枉自混過。我有一女,招爾為婿,成個家業,.意下如何?”
音夫大驚曰:“大人何出此言?小人一身難養,怎麼說出這樣折福的話?”
心德曰:“吾以女招爾,因神人之言,想必前生修積,應當配合,何得折福?”因將神人之言一一告之,方才從婚。音夫亦不以為得意。

於是與石音小姐二人專語功德,時行好事。相處既久,每見岳父小斗放出,大斗收回,音夫苦苦善勸,心德不從。又見小戥放出,大戥收回,又苦苦善勸,亦仍不從。及勸至多回,心德大怒駡道:“無用之人,生成討口之命,不許在我面前聒聒不休。”即日將他夫婦二人趕到小莊上去住。

音夫來到小莊,住了數日,想我岳父大富,原來從這兩斗兩戥起家,但我受他恩重,豈忍他等他盡做墮落無底?日夜不安,總要把他勸轉,方才甘心。次日五更起來,坐到天明。夫妻商量再同回去看視岳父母,乘機漫漫苦勸,不知心德天倉已滿。是日,上帝命火神要將他家燒毀,片瓦不留,命雷神將心德震死,以彰大斗小秤之報。因見音夫在此,不好驚嚇大德之人。音夫早——心要勸轉岳父,不肯回莊,一連住了三日。天神難以繳旨,只得喚當方土地,化作老翁,與音夫明說其事。音夫聽說,夫婦大哭,跪在階心當天泣
訴。

上帝譴責:“乃凡民自造,理當順從。”但音夫立心定要勸轉岳父,倘終執迷,情願替死受報。功曹奏聞亡帝,敕命姑寬三月。心德夫婦反疑音夫顛狂,仍不聽勸。爾時又一冤鬼、昔年受心德威口口死,今見他時衰運倒,要來乘機報復,一連來了數次,見音夫在此,難以進宅。

又一當方惡鬼曰:“石音夫前生是匹報馬,不誤文書,有功朝廷,故今世得轉人口,所以衣食欠缺,乞化度命。不想他存心正直光明,感動仙宗,指他善路,他就自己時刻記功記過,修出這樣大德行來。”

天神口口冤鬼曰:“汝何由知之?”
惡鬼曰:“那日,上神糾察下界,查他善惡,說與當方土地。又一日上神奏他神通,又與我說,所以知之。但兩個是報石心德的仇,又不口口石音夫,怕他何為?”
冤鬼說:“既然如此,今夜去看。”將要入室,只見石音夫頂上祥光透出,直沖霄漢,嚇得冤鬼跌了,轉來埋怨惡鬼。

不料,心德次日出來觀莊,冤鬼撞見,變一赤蛇,照左腳一口咬穿四牙。家人即便抬回,也不十分大痛,不知有音夫在此,所以冤毒難人,故不大痛。心德見女婿只說修因行善、公平正直之言,心中大不快樂,即刻吩咐叫他夫婦速回莊上去,石音夫只得回去。那冤惡二鬼見音夫去了,一齊進宅,大家催毒,痛得心德咬牙反目,如刀寸割,十分難忍,
吩咐:“快叫女婿來會,我必是死也!”
忽聞冤惡二鬼曰:“趕快吹毒!少遲大德之人一來,我們又站不住!”
心德夫婦二人明明聽著,此時更加痛楚暈絕。轉來音夫夫妻已到,果然腳就不甚痛了。
心德心中暗想:“不好就說。”
次日,音夫要去取藥,方才出門,腳又痛得緊。心德連忙叫人趕回,腳又不甚痛了。音夫也不知其故,見岳父病重,口不好盡言相勸。
心德曰:“賢婿,爾可搬將回來住,不必再去小莊上了。”
音夫道:“回到肯回來,恐不合岳父心事,又要趕將去。”
心德曰:“我如今要聽爾的話。”
音夫曰:“要聽我改斗秤的話,我才回來。”
心德曰:“爾苦苦要我改斗秤,是何緣故?”
音夫曰:“不敢言。”
心德口不怪口
音夫曰:“居心公正,鬼伏神欽;存心歪枉,神譴鬼責。”
心德聽說口口口口,就將冤惡二鬼之言對音夫細說。
音夫曰:“不但此口口。”口口口土地化作老翁言“天神難以繳旨”之事直言告之。
心德聽說嚇出一身大汗,道:“賢婿何不早言?”
音夫說:“天機不可洩漏。且是無憑之事,岳父如何肯信?’,
心德道:“言之有理。”即吩咐家人,將升、斗、戥、秤一併打毀,以後在從賢婿安排。
音夫曰: “可即叫家人備辦帖子、酒席,將歷年借貸人等,勿論多寡,一併請到家中。有還了本還不起利的,將借約退他;更有窮了,連本都還不起,也將借約退他,分文不要。至嫁取不起,或有緊急的,幫助銀錢去用,不要借券、利息,任他日後掙起還本亦可。目前無口無口的,周濟他些谷米,勸他發狠苦做為好人。又往常口口人家用地,各還邊界;強要人家貨物,逐戶退還。”

一連十餘日,俱在隨音夫分派。人人稱讚,個個感德。

又聞冤惡二鬼相對泣說:“石心德改惡從善,吉神擁護,我們冤仇永難報也。”

一日,上帝命糾察神下界查察,見心德前行盡改,又且行些好事,即命雷火二部繳旨。是夜,心德家下有一醫人投宿,將蛇傷請醫拿點末藥,一擦即好。心德下床游走,全然不痛。心德不覺善根發現,自悟其失,謝音夫道:“全荷賢婿指點,昔日所為,果然錯誤。想人生世間,能活得幾百歲?何不行些好事。”越是把女婿看得甚重,無不言聽計從。

一日,有一僧人,不會化錢糧,專要化富家,他說貧窮人錢米來得苦,故不忍化。來到石心德家化修橋的錢糧。
心德說:“爾看此橋約費多少,一例有我結緣,不必去化他人。”
僧人大喜,即日興工。落成約費一千八百余金,刊碑,取名“獨善橋”。

又一日,一僧名念和,師徒欲修上下寺兩殿。師要化富家,
徒云:“不論貧富,只要他自己肯發心,但不可勉強人就是。”
其師來至心德家募化,心德發心,一例包圓修成。
念和聽說,速回興工,問徒弟曰:“爾的錢糧如何?”
徒曰:“尚早。”
師笑曰:“爾有多大臉面,就想化起?實不瞞爾,我的有了。”
徒曰:“師父先修上殿,俟我漫漫化銀修下殿。”
師曰:“說過的話,不許反悔。”

不數月,裝修齊整,念和大大得意。其徒也不慌忙,三年然後成功,誰知念和乃地獄種子,與佃婦有私,上殿后開一小門,以通往來。那一夜,睡至三更後,佃婦起來去到茅茨解手,茅茨板斷,婦人落下糞坑,念和聽叫,點火來看,婦人好嘔,和尚好笑。
婦說:“火高照些我才看見。”
那和尚看到婦人下體去了,火把屋燒著,亦都不知。待火大燃,方才曉得,又不好叫寺僧救火,婦人一身屎,又不好回去,又怕驚動人來看見,兩個嚇得呆呆站著。即時大風暴起,將上殿燒得乾乾淨淨,只留徒弟所修下殿一向。
心得聽說,夫妻悲淚歎曰:“我費了九百五十余金,方才修整齊備,如今片瓦不留,此番功果是何緣故?”
不數日,天降洪雨,平河巨水,連“獨善橋”也沖倒,一硐不留。心德聞知,愈加傷心,夫妻更相痛哭。音夫聞說,前來勸解。
心德曰:“我一個家財費完,只剩田地房屋,方才做這兩樣功果。今日一宗不留,叫我如何氣得過?”
音夫曰:“但提一言,岳父可以自知:早年餘積銀錢,如何起得這樣快?”
心德聽說,著了一驚,豁然頓悟:“這奸狡詭計瞞心昧己的銀錢,拿來做功果,都是枉然的。我莊子上還有些餘剩,每年自己肉食酒菜再淡薄些,漫漫積來,又做功果。”
音夫曰:“功果做也要做些。”
心德聽音夫之言,暗想數日:“吾婿之言做功果就說做功果,如何說‘也要做些’?其中必有緣故。”
於是設席,請女婿正坐,然後請教前日說“做功果也要做些”之言,
不知音夫修積多年,心無一物攪,慧悟目開,不垢不淨之中,豁然見天地之間,莫非一理貫通,何事不知,無微不照,故應曰:“岳父所問,還是單單做功果,還是想積德,還是想行善,還是想修積?”
心德曰:“有不同麼?”
音夫曰: “大小不同,深淺不同,輕重不同,即如人借我物件,用壞還不起,我就不要他還;借我銀錢,還不起,亦不要他還我;若借人銀錢什物,必要還他,不欠來生之債,此為‘積德’。不使人父子不和,兄弟不睦,不背地說人是非,不揚人惡名,不破人好事,不助人暴氣,勿圖小利,勿無故殺牲,勿成就人殺牛,勿宰家犬,勿大禽鳥,勿傷蟲蟻,此為‘行善’。無錢不可強為,強為不成功;果有錢,修橋補路,培補寺院,裝修佛像,刊刻善書,不論事之大小,錢之多寡,隨便勸化施予,此為‘功果’。若修積,全憑心上用功夫,起了一點好心,他人不知我自知之;起了一點噁心,他人不知我自知之。善事可作,惡事莫為,方為‘修積’。”
心德曰:“爾是如何用工夫?”
音夫曰: “說我功夫也容易。我做三囊,盛黃豆一囊居左,盛黑豆一囊居右,一空囊居胸前。或時起了一點噁心,做了一點惡事,即取黑豆一顆,投入胸前囊中記過;或時起了一點善心,做了一件善事,即取黃豆一顆,投入胸前囊中記過;至滿百日,取胸前囊中豆來數,看功多過多。久之,見功不見過矣。”
心德聽畢,毛骨悚然,大驚醒悟,歎曰:“此乃盡性之功,致命之學。吾幼力學,數考未入,雖無功名之分,而書中道理,亦自通曉。這等看來,人人難讀聖賢之書,何嘗體聖賢之道?我自今情願受教,學爾的樣做,望賢婿時時提撕,處處指點,我縱不能做出功來,但得少過,也不枉今生為人一世,就死也甘心。”即日把囊袋做起,帶整停當,時刻檢點,不敢放曠。

一日,丈婿除外遊行,心德行至木橋上,橋板不穩,一歪失腳,幾乎跌倒,急忙尋些石頭塞穩,恐怕驚跌後來之人。
音夫曰:“岳父為何不拈黃豆記功?”
心德曰:“此小事,何足為功?”
音夫曰:“從不但存一點好心,且已行出了好事,何得為小而不記功?”
心德遂悟曰:“看起來,絲毫是功,則必絲毫是過了。”
從此,一言一行,常若鬼神在側;日夜之間,真有帝天鑒臨、戰兢惕厲景象,音夫時時觀著。一日,見岳父誤在神廟前窩屎,心德回想自知有錯,即大驚轉身,說:“污穢神明,吾之罪也。”忙取黑豆投入囊中記過。又一日,見他人牛食人禾苗,心德急趕去將牛牽上田旁,口才叫牛主牽回,又往禾苗主家說:“牛吃了爾三兜禾,我帶得一碗米來賠爾。”田主曰:“莫說三兜,就吃一半,他自然會發生,哪個要爾老人家賠!”遂以禮貌恪恭送回。心德乃以黃豆一顆人中袋記功。

音夫見岳父事事合乎天理人情,不勝快活歡喜。心德習到熟慣,心中無愧無口家緣,自覺舒展,體態亦甚安然。有一真心修行僧聞之,恐怕心德不得其傳,誤了生平,特意來勸他出家修行,同其看經念佛。行至心德門首,盤腳坐下,一言不發。心德恭恭敬敬向前拜問,那僧照心德一杖打來,心德曰:“老和尚不必發怒,但要化甚麼,只要我家有,無一不從。”僧大聲應曰:“打開生死路,跳出鬼門關。”心德曰:“何為生死路?”僧曰:“出家就為生死路。”
心德曰:“何為鬼門關?”
僧曰:“紅塵便是鬼門關。”
不知心德工夫從性理中悟出,已于大道有所會悟,微笑問曰:“和尚出家幾多年?”
僧曰:“自從出家不計年。”
心德曰:“可曾有了道行?”
僧曰:“若問大道在眼前。”
心德曰:“拿將出來我看。”
僧曰:“玄機豈得凡人見?”
心德曰:“一目照見病肉團。”
僧聽見,著了一驚,毛骨悚然,不敢起來。
心德曰:“爾兩眼紅赤,必有心病,心中定有不遂之事;兩眉枯燥,心多過慮,心中必有報仇之意;面黃唇縮,脾上失養,想是斷酒肉之故,此非僧家之本分也。且爾身從何來?幼年出家,是遵父母之命,沒其奈何?若中年出家,忍心丟別父母不供養,則天倫有虧。即歸深山不出,亦如木石,自靜而已,何有功於世聊,—認生世間,只要肯修積,何論出家不出家?觀爾容顏,知爾修持猶之飲食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僧聽畢,漫漫起來,倒身下拜,叩謝教誨而去。至中途歎曰:“善哉!善哉!我到怕心德不得其傳,誤了生平。今我若不遇他指點,我到自己誤了生平。霎時心中機謀怨恨一例丟開。且去看我父母還在否。”

去看時還在,與人營工混食。心中大喜,即回寺與師傅商議要把父母接來寺傍居住,退些田地自己下苦耕種,量了本寺租石餘料,拿來供養父母。父母勤儉余資做出來錢有積,日後安葬修齋之用,並不占寺顆粒分文。師傅思想:要不依他,又失我欣賞有孝道徒弟,況此天倫大事,我已先自有虧,若不要他父母來住,我的徒弟一生死不甘心。想出家人何不人口做些好事,任他接來供養罷。徒弟見師傅應允,滿心歡喜將伊父母接來,朝夕苦耕,克盡孝道。空閒路邊草木砍光,途中瓦石挖平,又常下山募化,造橋修路,濟物利人,當邀眾會,助銀廣修功德,並不侵蝕絲毫。久久行之,日無貪心,夜無貪念,每天睡至半夜子時起來靜坐片刻,覺渾然自具之中無一物打攪,方寸內清清白白,明明朗朗,焚香三炷,朝西三拜。誰知此香燭炷燒到西方雷音寺如來佛前,誰知此經念得心花開放。此等功修一日當十百日、當千,不數年間,就有幾十年道行,後竟百歲坐化,眾聞音樂向西而去。

又一道人行游到此,聞心德行善,就來化緣。心德將米一升用茶盆端出,道人尖起手,拈七粒而去。心德請他轉來進屋,也不答應,跳在桌上,盤足坐起,一言不發,飲食不吃,餓了三日。餓不過,要取身邊牛肉丸子充饑。地神忙了:積善之家,牛肉丸子豈在家中吃得的?急忙連桌子抬出地裏去了。那道人至天明睜眼一看,心中大驚:如何來地裏坐起?欲逃去,牛丸還有幾粒,管得幾天,不至大露,總要弄他些銀子才走。又坐三日。

心德見六日六夜不進飲食,亦大奇事,因上前請教,乞望指示。
道人曰:“爾要內丹、外丹?”
心德曰:“何謂內丹?”
道人曰:“內丹不傳和尚。搬運水火,醍醐灌頂。滿三百六十日,身輕飛體而去。”
“且問外丹?”
道人曰:“外丹不傳銀匠。燒鉛煉汞,升砒死水,升出丹來,點石成金,點銅化銀。”
心德曰:“要費多少本銀?”
道人曰:“三百兩本,可升一丹。”
心德曰:“銀子到有,口口口口藥?”
道人曰:“我與爾去。”
心德暗想:有道之人,心無私欲,容顏必然舒展。此人一片抑鬱之氣,待我問他。
“仙長帶有丹來口點我用?”
道人不答。
心德說:“仙長前頭務必用過,想是定有的,何妨見惠?”
道人見問得舊跡,不覺失色。
心德遂直言破之曰:“人生在世,命中只有八合米,行盡天下不滿升。前世不能修積,所以今生受苦。且內丹三百六十日成道,爾何不自為?看爾一片浮氣,肉身且不能保,何為修道?外丹既可點銅成銀,何必要他人資本?爾與師傅學道燒丹,要得一點來,終身用不盡了,何必又再打算?未必爾師傅折了本,一點捨不得與爾?況近功實為山溪之水,大道豈徒淺近之學?神仙尚忠上帝,凡民豈容忘君國父母之恩不報乎?手足之情俱忘,專於外務,假作仙術,謊人銀錢,孽海茫茫,自造地獄種子。人生歲月幾何?汝何不自思之?甚也。”
道人聽畢,跳下桌來,跪伏不起,願求指點。
心德將音夫來由,自己事業行持,敍述一遍。
道人恍然悔悟,把歷年行為盡行改了,從實修來,自己放聲大哭。
心德曰:“爾哭何為?”道人曰:“我上年聽得實信,說我父母俱亡,兄弟都死,是使我抱痛終身,無由懺悔,不得不傷心也。”拜謝而去。

走到中途,見一小僧,年約二十五六,欲改道家,蓄起頭髮,以便還俗,跪拜於地曰:“佛門難修,願從道家。乞師傅指教。”
道人曰:“我幼時也想修道,故去出家。誰知錯走門路,被人引入迷途,誤了大半世。今幸遇明人指點。不論儒釋道,三教俱要從孝弟、忠信、禮義、廉恥做起。言天官豈有不孝弟之真宰,洞府無不忠義之神仙。人生現世不修,焉知後世是人身不是人身?我如今自誤,方要歸家,返本盡道,那得又來收爾誤爾呢?"

小僧聽畢,冷然汗出,想我師傅將我歲半養成,只少懷胎十月,衣食飽暖,教育過經如時,百不求人。一旦私逃遠別,忍心而不供養?此中有犯天條,自造罪孽,焉知墮何地獄?一時良心發現,恨不得就見師傅。拜謝道長指點之恩,急時歸寺。一見師傅,雙膝跪下,兩眼淚流;師傅見了徒弟,一手扯住,淚如雨下,師徒二人放聲大哭,見者莫不傷悲。

可見人性皆善,何況丟下父母,出外貿易,久不歸家者,問之五更三點時,想起父母,有不傷心吊淚、打算速歸定省者,尚得有人氣乎?六年未會,師徒一旦相聚,兩來都有倚靠。不覺寺中景象煥然一新,小僧就事師如事親,克盡孝順,即出外操習、受戒,亦必稟明,預定歸期。久之,明心見性,竟成大禪師。

且說道人歸家,豈知祖父使心用計,喪了天良,一家大小,盡被瘟疫收盡,、並無三尺之童。道人歎幾口氣,大哭一場,只得尋個靜所,照心德所說功夫,記功記過,日行陰騭,夜定心神,每日平旦之前,調神定氣,用明燈七盞,焚香七炷,朝北七十二拜畢,唪誦《北斗真經》,生不昧理,死不迷性,自知後世因緣,三世乃報真人之位。
故曰:修行何必在出家,行止動靜戒無差。但求時刻心無愧,九州大地盡開花。

又一人自幼勤學,連考數次不入,心中就起修行念頭,父母也隨他去行了數日。中途遇一道長,拜求指點,情願為徒。
道長曰:“爾貴姓何名?”
答曰:“小人姓白,名玉開。”
道長曰:“爾修行要有恒心,非一人之功。”
玉開曰:“實在不反道。”即發下誓來,就隨道長去。

道長暗想:此人到真心,不免指破他的迷路,

曰:“我道家修行要以五倫為主。倫常不虧,方才成得正果。雖有內丹,講起搬運水火、醍醐灌頂、五氣朝元、箭穿九重鐵鼓、黃婆引入洞房、會合三家結嬰兒、十月懷胎含真氣、複還原本、見本來面目,諸般玄論紛紛,這都是修成了道的,卻無一個凡體做得來。
若說外丹,燒鉛煉汞、升砒死水、採取真土、覓求真炭、八卦神申文上表、文武火七七修煉、離宮出火、口門進風、震卦加炭,此方煉出丹來,點銅成銀,點石成金,服能化身。這都是修成道了天仙夥做出來的妙法。況修就仙家,各俱有妙法,其中亦沒有幾個做得來。仙家尚有做不出來的,何況凡民?
總之,修行捷要在飭紀敦倫,實在工夫要從一心造將出來,到得心花開放,自然妙用無窮。”

“往哪里去?”

道長曰:“終南山去。”
玉開曰:“幾多遠?”
道長曰:“走五、六年就到了。”
玉開曰:“幾時回?”
道長曰:“永不回也。”
玉開曰:“如此說,不去了。”
道長曰:“爾莫非要反道?”
玉開曰:“我父母在堂,如何遠久去得?”
道長曰:“爾不去就回去。”把玉開幾竦竦推倒在地,長條條睡起。

等玉開睜眼看時,不知如何,已在自家天井中間。父母即忙扶起,扯住大哭,父子娘兒一齊傷心。只見胸膛上一張帖子寫著:“心上如石頭,心下就有德。久之自然成道。”此仙家暗指石心德三字,叫玉開去領教也。他如何一時猜得著?但自道長指點分別之後,再不聽旁言外術、異端之說,日日從心上做工夫,到底不知如何下手,想來想去,又到一個寺上,見和尚罵徒弟,開口就傷父母,心中大不快樂。把經典一念,都說的是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為主。即日和尚叫玉開燒火做飯,就與他一頓娘長娘短。玉開心中想:這和尚既念經典,出言傷人,此處不是修行之所。又回家來,存心修積。不期兩年,父母雙亡。至葬後,子女婚配明白,妻子亦死,又悲又喜,可以丟心,出外訪道。

走了數月,‧並未見有行善之人。忽一日,聽說有一齊公,即去拜他。見他長齋念經,與他同住兩月有餘,知他行事灣橫,用心過分,外而似善,心內比那不吃齋、不念佛的更狠。他弟兄二人同居,哥坐上屋,他坐下屋,他把中堂上辟裝做神龕,不留門戶,閉塞上屋人出入之路。他哥本分,就在左邊橫屋開門出入。他侄兒修造橫屋五間,要豎柱了,他估住地基不肯,定要做兩截分過。玉開苦相勸他再三不依,丟了木魚,出外合掌拜天,咒他侄兒,口口聲聲叫他死亡絕戶。侄兒無奈,只得另看地基豎立。玉開看到此處亦不是修行之所。

又聽說有一石心德行善,一日訪到石家,心德迎他進來,鞠躬深揖,待以上賓,正言相敘云:“尊客容顏自啐然,舉止動靜非等閒。其心必有修行路,想是雲遊訪學賢。錯到寒門恐簡褻,高賢見惠要耐煩。果然一塊好白玉,閑在荒郊野蔓間。”玉開見心德出口成詩,把他心事姓名一一道出,心中大喜:真神仙也!答曰:“先生大德本不孤,遠方友朋不但吾。今幸到蓬萊所,望希指路破迷初。弟子白玉開便是,要開不開竟糊塗。學問不遠千里路,貿易場中誰能識,如神引我到金廬。”心德見玉開出口成章,留住不舍。玉開見心德丈婿滿口德行,如何肯去。三人甚是歡愛,日夜只是論修功德。久之,把心德、音夫二人行持的工夫盡皆得了,也不忍別,就買些藥材,開個藥鋪行醫,無論有錢無錢,俱皆發藥,德愈高,藥愈靈,不論病症,藥到即除。心德、音夫見玉開行持精進,甚是歡悅,常來論道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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