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新生  

冷冷的天，冷冷的雨。

故事很古早！那時節，大學是個要命的窄門，連夜間部也不是普通的簡單。許多同學過不了這關口，垮下來。

其實，夜間部是個值得尊敬和同情的班隊。白天，她 / 他們為了生計而折腰；下班後拖著一身疲憊匆匆趕到學校，再度於書堆埋首。我當年因為資淺，系裡安排我到夜間部「歷練」，於是就這麼陰錯陽差的和這位同學見了面。

這位同學是「她」---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女士，在本已相對學齡較大的同儕團體當中更顯得年長。事實上，她根本不是本校生。但是許多年下來，她日日不缺課，年年來「報到、註冊」當一年級新生。相沿成習之後，儼然也成為系上傳奇之一。連教室右邊最後一排靠門邊的位置，是她習慣性的「保留座」。客觀地說，她在課堂裡的態度並不是十分專注，那模樣倒有點像咖啡店常客，在享受著那份難於捕捉的氛圍而已。

我在上課時段偶爾會蒐盡枯腸講些笑話，來提振「仕氣」。有時候笑話太冷，會把同學凍僵。某次，她居然開懷了！在那副不是她這般年華所應該出現的蒼老、滄桑的面龐出現一絲難得笑靨，然後立刻隱沒不復。

期中考，她不必到。期中考過後，必到的她卻「缺課」了。這景況還曾經引起一些擾動，但是忙碌的課程、忙碌的世事，同學們很快便忘懷。然而位子卻依然保留。

過後好久，晚間。有位老婦在同事指引下找到我，說：她女兒交代一定要向「那位笑話講得很有深度的老師」簽名、准假。我想起「保留座」的她，卻記不得自己講的是哪個冷笑話。老婦人難過的敘述著她的病情。

此後，「保留座」上再也不曾見過她的身影。

如今我已花甲之年，卻仍然記得她那一閃而逝的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