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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5 15:20:27瀏覽34|回應0|推薦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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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于遼寧沈陽,從小就喜歡音樂,并且在這方面很有天賦。9歲那年,為了讓他的愛好有所發展,父親放棄了自己熱愛的工作,陪他來到北京中央音樂學院學習鋼琴。盡管他還是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但他非常懂事,也非常刻苦,除了學習文化課外,他每天都堅持練琴八小時以上。一段時間下來,他已能熟練地彈奏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和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琴協奏曲》,而這兩首曲子的難度都相當高。 正當他沉浸在進步的喜悅中時,一天晚上,居委會的大媽氣沖沖地敲開了他家的門。為了表達鄰居們的憤慨,那位大媽毫不客氣地對他說:“你不要再彈琴了,你的琴聲實在嚇人,吵得大家都無法休息。你以為你是誰呀!貝多芬,克萊德曼?趁早收起那份心吧,學琴的人多的是,你看有幾個人能真正出名呢?” 不僅如此,在學校里,許多同學都看不起他,嘲笑他是東北的土包子,嘲笑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更令他難受的是,一位鋼琴老師也潑他的冷水說:“你還是趕緊回沈陽去吧,以你這樣的資質,再過一百年,也不可能成為一位鋼琴家!”他心灰意冷地回到租住的筒子樓里,哭著對父親說:“我討厭北京,討厭鋼琴,討厭這里的一切,咱們回老家去吧,我再也不學琴了。” 父親聽后,沒有像往常那樣安慰他,而是將他帶到公園的一片樹林前,父親指著其中的一棵樹說:“孩子,之前,曾有不少路人對它指指點點,有人說,這棵樹平淡無奇,沒有什么觀賞價值;有人說,這棵樹不久就會枯死,根本不會有長大的機會;有人說,從來沒見過這么丑陋的樹,簡直是影響市容;也有人說,干脆把這棵樹挖走,重新再栽一棵,免得它礙眼。(勵志文章 www.lz13.cn)對于人們的評頭論足,這棵樹一直保持著沉默,它只管自顧自地生長著,每天照樣吸收陽光雨露,照樣從土壤里吸取營養。你看現在,它長得枝繁葉茂,郁郁蔥蔥,還開出了奇香無比的花。” 父親頓了頓,接著說:“孩子,做人就應該像樹那樣,不要在乎別人說什么,也不要抱怨命運的不公,你只管自己生長,當有一天你芬芳馥郁時,別人自然就理解你了。”聽了父親的話說,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從那以后,他一心一意地練習鋼琴,不管別人怎樣打擊他、諷刺他,他始終緊持自己心中的夢想,數十年如一日。八年后,誰也沒有想到,當初這棵毫不起眼的小樹苗,長成了一棵參天巨樹,年僅17歲就享譽全球,萬眾矚目。 他就是被譽為“當今世界最年輕的鋼琴大師”“一部鋼琴的發電機”“中國的莫扎特”的著名鋼琴家郎朗,他創造了無數個世界第一,曾先后參加過2006年世界杯足球賽開幕式,2008年諾貝爾頒獎音樂會,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幕式,2010年上海世博會開幕式等,還曾在美國白宮舉辦過專場獨奏會,被奧巴馬稱贊為“世界和平的使者”。如今,郎朗已成為中國的一張名片,成為世界音樂的一張名片。 郎朗之所以能取得這樣卓越的成就,可以說那棵樹幫了他很大的忙。做一棵只管成長的樹,這既是一種胸懷,也是一種智慧。分頁:123 亦舒:泰山 生活是極之困苦的一件事,活到某一個歲數,辦事有略有成績,我同你都不期然多多少少有點佩服其自己來,于是,也希望得到別人的尊重,換言之,在心底下,認為應當獲得些許特權。 一旦發覺別人仍然把我們當作普通人:不能內進就是不能內進,沒有折扣就是沒有折扣,很容易惱羞成怒,豈有此理,有眼不識泰山! 是否真是泰山已不重要,自尊心受創,不發作幾稀矣,于是雷霆大作,有你無我。 生意人最精此道,(www.lz13.cn)故此開店的一定設貴賓卡,永不落空,人人九折,又雜志社也作興贈閱,免費派書,以示尊重。 沙丘也當泰山看待,總沒錯了吧,一見人,立刻鞠躬,不管三七廿一,馬上說:“久聞大名,如雷灌耳”,為什么不呢,花花橋子人抬人,皆大歡喜。 你高興,我高興,人人高興,大家不必鬧情緒,社會才會有進步。 亦舒作品_亦舒散文集 亦舒:節約 亦舒:空無一物分頁:123 巴金:窗下 敏,我現在又嘮嘮叨叨地給你寫信了。我到了這個城市已經有兩個多月。這中間我給你寫了五封信。可是并沒有收到一個字的回音。難道你把我忘記了?還是你遇到了別的意外事情?你固然很忙,但是無論如何你得給我一封回信,哪怕是幾個字也可以。再不然就托一個朋友傳幾句話。你不能就這樣渺無音信地丟開了我,讓我孤零零地住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里。你知道我有著怎樣的性情,你知道這樣一種生活在我的精神上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那么你為什么默默地讓我受這些折磨呢? 我還記得兩個多月前我離開你的時候,月臺上人聲嘈雜,我們躲在車廂的一角,埋著頭低聲談話,直到火車快開動了,你才匆匆地走下去。你在車窗下對我笑了笑,又一揮手,就被火車拋在后面了。你不曾追上來多看我幾眼,我也沒有把頭伸出窗外。我只是埋著頭默默地回想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到了那里,你也許會感到寂寞。你要好好地照應你自己。你也該學會忍耐。……我就怕你那個脾氣,你激動的時候,連什么事情都不顧了!……” 你看,現在我也能夠忍耐了。我居然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在這個寂寞的房間里住了兩個多月,而且不知道以后還要住多久。這其間我也曾起過沖動,但是我始終依照你的勸告,把它們一一地壓下去了。這些時候我很少到外面去。每天我就坐在一張破舊的寫字臺前,翻讀我帶在身邊的幾本舊書,和當天的報紙。等到我的腰有些酸痛了,我才站起來,在房里默默地踱一會兒。這樣的生活有時連我自己也覺得單調可怕,我的心漸漸地像被火烤似的痛起來。我昂起頭大大地吐了一口氣。我跨著大步正要走出房門,但是你的話忽然又在我的耳邊響了。我便屈服似的回到寫字臺前,默默地坐下,繼續翻讀書報。直到朋友家的娘姨給我送晚飯來,我才明白這一天又平淡地過去了。 我常常坐在窗前給你寫信。我覺得最寂寞的時候或者火在我心里燃燒起來的時候,我就給你寫信。我的寫字臺放在窗前,窗臺很低,我一側頭便可以看見窗外的景物。上面是一段天空,藍天下是土紅色的屋頂,淡黃色的墻壁,紅色的門,墻壁上一株牽牛藤沿著玻璃窗直爬到露臺上面。門前有一條清潔幽靜的巷子。其實這對面的房屋跟我住的弄堂中間還隔了一堵矮墻。越過這堵矮墻才是我的窗下。從我住處的后門出去,也有一條巷子,但是它比矮墻那面的巷子窄狹而污穢,墻邊有時還積著污水和腐爛的果皮、蔬菜。 這一帶的街道本來就不熱鬧,近幾天來,經過一次集團搬家指當時這一帶的居民從虹口地區搬進“租界”里的事情。以后更清靜了。白天還有遠處的市聲送來,街中也有車輛駛過,但是聲音都不十分響亮。一入了夜,一切都似乎進了睡鄉。只偶爾有一輛載重的兵車指日本海軍陸戰隊的鐵甲車。日本海軍陸戰隊的兵營就在這附近。隆隆地駛過,或者一個小孩的哭聲打破了夜的沉寂。平常傍晚時分總有幾個鄰家的小孩帶著笑聲在我的窗下跑過,或者就在前面弄堂里游戲,他們的清脆的、柔和的笑聲不時飛進我的房里。那時我就會凝神地傾聽他們的聲音。我想從那些聲音里分辨出每個小孩的面貌,要在我的腦子里繪出一幅一幅的圖畫,仿佛我自己就置身在這些畫圖中而忘了我這個寂寞冷靜的房間。 如今連這些笑聲也沒有了。這幾天里面我的周圍似乎驟然少去了許多人。這周圍的生活也起了改變。甚至那個說著古怪的方言的娘姨送飯來時也帶著嚴肅而緊張的面容,吃力地向我報告一些消息。我似懂非懂地把她的話全吞下了。其實報紙上載的比她說的更清楚。 這里一個多月沒有下雨,一連幾個晚上月色都很好。敏,你知道我是喜歡月夜的。倘使在前幾個月,我一定會跑到外面去,在街上走走,或者到一個清靜的地方坐坐。但是現在我卻沒有這種心思。而且外面全是些陌生的街道,我又沒有一個可以和我同去散步的朋友。所以我依舊默默地坐在寫字臺前面,望著攤開的書本。時間偷偷地從開著的窗戶飛出去,我一點兒也不曾覺得。只有空氣是愈來愈靜,愈涼了。 “玲子,玲子。”下面忽然起了一個男人的輕微的喚聲。 我驚訝地掉頭往窗外看去。我的眼前一陣清亮。越過矮墻,那條水門汀的巷子靜靜地躺在月光下面。一個黑影撲在門上。 聲音是我熟悉的,影子也是我熟悉的。穿著灰布長衫的青年男子到這個地方來,并不是第一次。 “玲子,玲子。”那個年輕人用了戰抖而急促的聲音繼續喚著。他走下臺階到墻邊踮起腳輕輕地叩玻璃窗。 房里有了聲音,窗戶呀的一聲開了半扇,一個黑發蓬松的頭探出來,接著是女人的聲音著急地說: “你——你,我叫你晚上不要來。外面情形不好,你怎么又跑來了?” “你開開門,出來,我跟你說幾句話。”男人催促道,他的聲音里含了一點喜悅,好像他看見少女的面貌,心里得到一點安慰似的。 “你快說,快說!你快點走,會給我爹碰見的!”女的不去開門,卻把頭往外面伸出來些,仍然帶著畏怯的聲音說話。一陣微風吹過,牽牛藤跟著風飄舞。幾片綠葉拂到她的濃發上。 “你快點出來說。我說完就走,不會給你爹看見的。”男人固執地央求道。 少女把頭縮回去關上了窗戶,很快地就開了門出來,站在門檻上。男人看見她,馬上撲過去抓起她的一只膀子。 她把身子一扭掙開了,也不說什么抱怨的話,卻只顧催促道:“你快說!快說!我爹跟東家〖ZW(〗她的東家是日本人。就要回來了。” “你為什么怕見我?難道你真的相信你爹的話?”男人驚疑地說,他輕輕地干咳了兩聲。 “你不要故意說話來氣我。我怕我爹會碰見你。我爹要曉得你還常常來,他定規要想方法對付你。”少女膽怯地答道。男人還沒有答話,她又關心地接著說:“這樣晚你還跑來做什么?你的身體不好,你又在咳嗽。” 少女依舊站在門檻上,男人背靠在門前墻邊。等她閉了口他便氣憤地說:“這個我倒不怕。你爹太豈有此理。從前我們在鄉下的時候,他待我很好。那時我們在一起,他沒有說過一句話。現在他在你東家這里很得意,就連我的面也不要見了。其實我在小學堂里教書,掙來的錢也可以養活自己,就跟他女兒來往,也不算坍他的臺。況且他的行為就不是什么高尚的。“ 少女伸過手去把他的一只手捏住,溫和地說:“我爹是個糊涂人。他只聽東家的話,東家說什么好,就是什么好。我爹說你們是壞人,說你們專教小孩子反對‘友邦’反對“友邦”,指抗日。,又說你們鼓勵小學生抗這抗那的。” “這一定是你東家的意思。你爹真是個漢奸!”男人擺脫了少女的手氣沖沖地插嘴說。“你難道也相信我是個壞人?” 少女望著男人憂戚地微笑了,她溫柔地答道:“我當然不跟他一般見識。我相信你是好人。不過我爹完全跟著東家一鼻孔出氣。他說過他看見你領著小學生游行,喊口號。他恨你,他說你是個亂黨。你跑到此地來看我,很危險。我很不放心。” “我不怕。我不相信他敢害我!”男人依舊氣惱地說,他接連干咳了幾聲。他把一只手按住胸膛,喘了兩口氣。 “你看,你的病還沒有好,你又要生氣!你也要好好地養息養息。你還在吃藥嗎?”少女憐惜地說。 “近來倒好一點。好些時候不吐血了。咳嗽也不多。我想大概不要緊。”男人溫和地答道。 “我看你千萬不可大意。你也應該當心。現在不早了,你還是回去吧。”少女關心地勸道。 這時候,從巷子的另一頭送過來皮鞋的聲音,在靜夜里聽起來非常響亮。 “好,玲子,我走了。”男人慌張地說,就伸手去握住玲子的一只手,不立刻放開,一面還繼續說:“我也就因為這兩天外面謠言很多,我很擔心你,才特地跑來看看。你要早早打定主意。你從你爹那里聽到什么消息嗎?” 少女微微地搖頭,回答道:“我爹什么話也沒對我說。他整天跟東家在外面跑。他從來不給我講那些話。你不要擔心我。這兩天情形不好,你自己跑到此地來,倒要當心在半路上出毛病,冤枉吃官司……”她沒有把話說完,遠遠地響起了汽車的喇叭聲。她連忙掙脫手,急急說:“你快走,東家回來了。” “玲子,我走了,明天晚上再來看你。”男人下了決心似的說,就轉過身朝外面大步走去。 “明天晚上你不要來。”玲子還跑下石階揮手囑咐道。但是他好像沒有聽見似的連頭也不回就走出去了。 少女還在門前墻邊站了一會兒。她倚著墻仰起頭看天空。清冷的月光沒遮攔地照在她的臉上,風把她的飄蓬的濃發吹得微微飄舞。她的并不美麗的圓臉這時突然顯得十分明亮了。那一對不大不小的眼睛里充滿著月光。我靜靜地注目看,我不能夠看見她的黑眼珠。原來眼眶里包了汪汪的淚水。 并沒有汽車開進巷子里來,喇叭聲早消失在遠方了。少女方才的推測顯然是錯誤的。這個清靜的巷子比在任何時候都更靜。地上是銀白色的。紅色的門,淺黃色的墻,配上她那身白底藍條子布的衫褲。在玻璃窗旁邊還有一株牽牛藤在晚風里微微舞動它的柔軟的腰肢。這是一幅靜的、美麗的、幻想的圖畫。我不覺癡癡地望著它。我忘了我的房間。我覺得我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里面了。 少女忽然猛省似的嘆了一口氣,便走上石階,推開門進去了。深紅色的木門關住了里面的一切。墻壁上的牽牛藤依舊臨風舞動,而且時時發出輕微的嘆息。 空氣愈來愈靜,而且愈涼了。房間里漸漸地生了寒氣,我的背上忽然冷起來。遠遠地響起了火車頭的叫聲。接著就是那喘氣似的車輪的響動。我知道我這一天坐了夠多的時候了,便站起來闔上書,伸了一個懶腰。就在這個時候一輛汽車駛進水門汀的巷子里來。車子在牽牛藤旁邊停住。汽車夫下來打開車門,一個艷裝的中年婦人,和兩個中年男人從車上出來。三個人都穿西裝,我認得他們的面貌。汽車往外面開走了。 “玲子!玲子!”那個圓臉無須的胖子大聲叫道。他伸出手在門上捶了幾下。這個人就是玲子的父親。玲子在房里答應著,開了門。她的父親恭敬地彎著腰讓東家夫婦走進里面,然后跟著進去。門又緊緊地關上了。他們在房里大聲談話,說的全是異邦的語言異邦的語言:指日本語。。我不明白他們在講些什么。 敏,我告訴你,玲子和她的父親,還有小學教員,還有東家夫婦,這些人我都熟悉。我并不曾跟他們談過一句話。但是我這兩扇窗戶告訴了我種種的事情。倘使我的小小的房間就是我的世界,那么除了我的兩三個朋友外,他們便是我的世界中的主要人物了。他們每天在我的眼前經過,給我的靜靜的世界添了一些點綴。所以他們的言語和行動會深深地印在我這個漸漸變遲鈍了的腦子里。 小學教員第一次到這里來是在一個黃昏。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職業。玲子的父親一早就出去了。東家是下午回家以后又帶著太太一道坐汽車出去的。玲子站在門前。這一家就只有她一個人。東家夫婦似乎沒有小孩,也沒有別的親人。他們去了不多久,玲子正在窗下伸手到牽牛藤上去摘那剛剛開放的紫色花朵。一個人影輕輕地飄到她的身邊。接著是一個欣喜的喚聲:“玲子!” 我看見那個天真的少女掉過頭,滿臉喜色地接連說:“你——你!” “你看,我果然來了。我答應你,我決不失信。”男人得意地說。 玲子不說什么話。她把身子倚在牽牛藤上,夢幻似的打量他。 “玲子,你老看我做什么?你難道還認不得我?”男人微笑地說。 玲子的圓圓臉上露出天真的微笑。她說:“我看你氣色好多了。” 近來我自己也覺得好多了。”男子笑答道。他把聲音壓低了問:“你爹跟你東家一道出去的嗎?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我爹先出去。他們今天最早也要十一二點鐘才回來。你多坐坐,不會碰見他們。”玲子低聲回答。 “玲子,我說,我——我看你還是早點打定注意,在此地做事情終歸不是好事,”男人說話的聲音更低了些。但是我那注意傾聽的耳朵還能夠抓住話的大意。“你那個東家不是正當的商人。你爹簡直是個……”我想他接著一定會說出“漢奸”一類的字眼,但是他突然換了另外的幾個字:“他簡直忘了本了。” “你當心點,不要瞎說,會給人聽見的。”玲子變了臉色驚懼地阻止道。她又皺起眉頭憂郁地說:“我爹決不肯放我走的,我有什么辦法?我也明白在此地做事情不好。東家不是個好東家。他們那種古怪脾氣也叫人夠受。可是我爹說過他將來還要帶我到東家那邊去。我真有點害怕……” 男人著急起來,他忽然揚起聲音說:“那么你還癡心跟著你爹做什么?我害怕他將來真會帶你到那邊去,他會入那邊的籍做那邊的人。難道你肯跟著他去當——?”他似乎要說出先前突然咽住了的那兩個字,可是一陣皮鞋的聲音打岔了他。三個混血種的青年男女帶笑地說著英國話走過來。 “我們進去坐坐。”少女看見人來,吃了一驚,就輕輕地拉了一下男人的衣袖,兩人走上石階推開門進去了。深紅色的木門關住了他們的影子。 我依舊坐在窗前。寫字臺上的書和別的東西漸漸地隱入陰暗里去了。我并不想看見燈光。我讓電燈泡板著它的冷面孔。我把身子俯在窗臺上,靜靜地望著下面清靜的巷子。空氣似乎凝固不動,讓黃昏慢慢地化入了夜。燈光從那個房間的玻璃窗里射出來。我聽不見講話聲。但是突然從鄰近的房間里響起了西方女性的歌聲,有人在開無線電收音機了。 過了好些時候,紅色的木門開了,一個影子閃出來,就是那個男人。被稱為“玲子”的少女也在門檻上出現了。男人急急地往外面走去。玲子卻倚著門框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 那個男人以后還來過兩次。有一次是在早晨。玲子的父親和男東家剛出門不久,女東家似乎還在睡覺。男人匆忙地在隔壁門前跟玲子耳語片刻,便走了。 另一次還是在傍晚,那個男人來了以后,他們兩個在門前談了半個多鐘頭。從這次的談話我才知道男人在小學校里教書,他患著肺病,而且在這個都市里沒有一個親人;我也知道一點玲子的父親和東家的關系。 以后許多天都沒有看見那個男人的影子。玲子有時候也出去。我見過兩次她急急地從外面走回來,都是在傍晚。其實也許還不止這兩次。我的眼睛有時候也會看漏的。 這個人家還有一個娘姨。不過每天晚飯后我就看見她回家去。有時她白天也似乎不在這里。究竟她是在怎樣的條件下被雇用的。我的眼睛和耳朵卻不能夠幫忙我探聽了。 男東家永遠板著面孔,在鼻子下面留著一撮黑胡子,短胖的身子上穿著整齊的西裝。女東家永遠是濃妝艷服,連頸項上也抹了那么厚的白粉。那個圓臉無須的玲子的父親永遠帶著諂諛的微笑。 有一次在晚上玲子的父親一個人先回來了。這一對父女起初平靜地在樓上房間里談話。后來我就聽見了玲子的哭聲和她父親的罵聲。我聽不出來他們為了什么事情在爭吵。他們好像在講那個小學教員的事,又似乎在講別的事。我仿佛聽見他厲聲說,不許她再到什么地方去。 這哭聲和罵聲并沒有繼續多久,后來父親和女兒似乎又和解了。樓上露臺前兩扇玻璃門緊緊閉著。玻璃上蓋著花布窗帷。此外我的眼睛就看不見什么了。 但是第二天夜里八點鐘光景,玲子一個人悄悄地跑出去了。大約過了一個鐘頭,我才看見她站在石階上摸出鑰匙開門。水似的月光軟軟地沖洗著她那苗條的身子。 再過一天那個小學教員來了,就是我在前面提到的他敲著玻璃窗低聲喚“玲子”的那一次。 敏,你看,我現在變得多了。這些事情在從前我決不會注意。但是現在我卻這么貪婪地想知道它們。而且我可以靜靜地在窗前站或者坐幾個鐘頭,忘掉了自己。而活在別人的瑣碎的悲歡里面。你看,我真的學會忍耐了。我居然冷靜地伏在案頭寫了這么長的信,告訴你這些瑣碎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拿這些來耽誤你的繁忙的工作呢? 敏,我是告訴你:我已經學會忍耐了,我已經學會忍耐了!忍耐了!忍耐了! “今天聽說外面情形很不好,住在這一帶的人都往別處搬,你還跑到此地來?你膽子真大!”又是玲子的聲音。 “有你在此地,我怎么放得下心!外面情形真的不好,不一定全是謠言。你應該早早打定主意,”小學教員焦慮地說。 這是在傍晚,兩個東家都出去了。玲子一個人在家里。這天從早晨起就看不見太陽。天空帶著愁眉苦臉的樣子。憂郁的暗灰色的云愈積愈多,像要落雨,但始終不見落下一滴淚水。空氣沉重,也沒有一點風。在我這邊隔壁人家連床也搬走了。娘姨送晚飯時來告訴我,鄰近幾家的主人昨晚都在旅館里睡覺。我還不大了解她的方言,但是我懂得大意。 “女東家要回那邊去了。爹一定要我跟她去。你說我還打什么主意?”玲子的苦惱的聲音不高,但是我已經聽清楚了。我掉頭去看下面的巷子。玲子站在牽牛藤旁邊。男人挨著窗臺。 “你跟她去?你為什么要跟她去?你又不是把身子賣給他們的!”男人氣憤地說,但是聲音也不高。話剛完,他咳了兩聲嗽。 玲子關心地望了他半晌,才膽怯地說:“我爹跟他們商量好的。東家說此地不能住下去了,中國人壞得很,萬一打起仗來會亂殺人。女東家怕得很,她不肯在此地住下去。她就要回到他們那邊去。我爹也說一定要打仗。中國人打不贏,自然就會亂來。……” “難道你爹就不是中國人?玲子,你是明白的,你一定不會相信他這種話,……”男人似乎咬牙切齒地說。這時候一種火似的情感猛然從我的心底冒上來。我的注意滑開了。我聽漏了幾個重要的字,我只得用黑點代替他們。等到我再用心去聽他們談話時,送進我耳里來的就只是一陣被壓抑住的干咳。 “你剛剛好一點,又生氣了,咳起來也怪難受的。”她的聲音里交織著好幾種情感,連我的心也被打動了。 “玲子,你得馬上打定主意跟我走。你跟你女東家到那邊去,不會有好處,你跟著你爹那種人過日子,不會有好處,不過白白害了你自己,”男人半勸告半央求地說。他把身子從窗臺移開,挨近她,差不多就在她的耳邊說話。 “你——你怎么辦?”玲子埋著頭不回答,卻關切地問。 “我?我也是一個中國人。我怎么辦?你問你東家,你問你爹,他們知道的!”男人忽然提高聲音答道。 “你小聲點,會給人聽見的。我怕,我怕得很。你說真的會打仗嗎?”玲子略略抓住男人的膀子,驚惶地低聲問。 “你還是問你爹,問你東家吧。他們比我更知道。”男人生氣似的答道,然后又換了語調問:“你女東家幾時動身?” “我不曉得。多半還要等幾天。他們做事總是鬼鬼祟祟的。我真不要到那邊去!可是我又怕我爹。” “你怕他做什么?有我在。你打定主意明天就逃到我那里去,你跟我走!”男人的后面兩句話是用很輕的聲音說出來的。我沒有把字眼聽準。但是我猜到了那個意思。 “我怕我爹他會害……”玲子遲疑了一下,就用了同嗚咽相似的聲音說。但是剛說到“害”字,她忽然變了臉色,好像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似的,一把推開男人,慌張地急急說:“東家回來了,你快走。下回來吧。” 男人吃驚地回頭一看,連忙說了一句:“我明晚再來。”就轉身往外面走去,這時玲子已經跑上了石階。 女東家捧了許多紙包坐著人力車回來了。玲子推開門,又把紙包接過來,等著主人下車,然后跟著往房里去了。 樓下房里有了燈光。然后樓上房里也有了燈光。露臺前的玻璃門依舊緊緊閉著。沒有人來拉起花布窗帷。 風在我的窗前吹過了。一些細小的聲音開始打破了沉悶的空氣。聲音漸漸地大起來。雨畢竟落下來了。 我關了窗戶。我不去聽外面的聲音,也不看花布窗帷。我看書,我寫信,我把我的心從窗下那條巷子里收回來。我做我自己的事情。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對面房間里似乎整夜都有燈光,半夜我從睡夢中醒來時,還聽見搬東西聲,說話聲,女人的低聲哭泣,和男人的責罵。但是我太瞌睡了。 早晨,我醒得很遲。陽光燦爛地照在露臺上。牽牛藤的綠葉在微風里顫動。我在床上聽見墻外巷子里汽車的聲音。等我走到窗前去看時,玲子剛剛俯下頭進汽車去。她的臉在我的眼前一晃。這匆匆的一瞥使我看清楚了少女臉上的表情。天真的微笑失去了。除了一對紅腫的眼睛外,就只有憔悴的暗黃色。 汽車很快地開走了。留下來的是孤寂的巷子。我把兩只膀子壓在窗臺上,癡癡地望著下面。那里并沒有什么可看的景象。但是三個混血種的男女哼著流行的英文歌曲走過了。 藍的天空,土紅色的屋頂,淺黃色的墻壁,圍著鐵欄桿的露臺,紅色的門,這些跟平時并沒有兩樣,而且朝陽還給它們添了些光彩。一張面孔在陽光里現出來,又一張面孔在陽光里現出來。仿佛有兩個人站在窗前牽牛藤旁邊低聲講話。……我的眼睛花了。 “我明晚再來。” 這句話并不是對我說的,但是它卻清清楚楚地在我的耳邊響來響去。 火一般的情感忽然在我的心上升起來,好像是陽光在我的心上點了一把火似的。 敏,我又來跟你談話了。我又告訴了你許多事情。現在我似乎應該擱筆了。我為什么拿這些事情來打擾你呢?而且我翻看我寫好的二十張信箋,連我自己的心也被那些話攪亂了。我讀到“忍耐”,“忍耐”,“忍耐”,這些重復的字,我看到那幾個驚嘆符號,我對我自己也—— 噓,一個影子在我的眼前掠過。這兩個多月來的孤寂的生活倒把我的眼睛和耳朵訓練得很銳敏了。我不用掉頭就知道那個小學教員來了。 敏,這一次你猜我怎么辦?我還是像平日那樣連忙把頭掉過去看紅色的門和牽牛藤么?我在前面不是明白地說過我能夠忍耐,而且我能夠冷靜地旁觀著別人的悲歡么? 但是這一次我卻不能夠忍耐了。我聽見喚“玲子”的聲音,我突然失掉了控制自己的力量,一下子就把頭俯在寫字臺上,我不愿意再看見什么。 然而我的耳朵是能夠聽見的。他喚了幾聲“玲子”,敲了幾次玻璃窗,接著就在水門汀地上走來走去。他干咳了幾聲,后來又去敲門。 一個人的皮鞋聲自遠而近。于是一個男人不客氣地大聲說: “沒人。通統走了。” “我找玲子。”小學教員訥訥地說。 “給你說通統走了!今朝弗會回來!”看弄堂的巡捕粗暴地嚷起來。接著我又聽見皮鞋聲由近而遠。 “玲子。”小學教員忽然輕輕地喚了這一聲,過了半晌,他還在那里低聲自言自語: “我知道你會跟他們走的。你太——” 我等著聽這下面的(www.lz13.cn)話。但是他猝然閉上嘴走了,我聽見他的窗下〖〗〖〗急促的腳步聲。 這些又是我所料不到的。 敏,我不再寫下去了。我最后還是告訴你:我不能忍耐了,我不能忍耐了! 我后悔昨天晚上為什么不跟著出去追他。但是現在還來得及。我要出去找他。我相信在那個小學里一定可以把他找到。我有許多話要問他。…… 1936年9月在上海 巴金寫《家》時用的桌凳 巴金作品_巴金散文集 巴金:鳥的天堂 巴金:夢分頁:123 灌YouTube直播人數包月 最多人使用的刷直播人數系統- 衝Instagram在線觀看人數 灌抖音觀看人數買直播人數最穩定- Instagram直播人數灌水包月 衝Facebook直播人數包月衝直播人數最快速- YouTube在線灌直播人數 灌Instagram觀看人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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