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楊大哥嫂來訪，出乎意料之外，見識楊大嫂的滔滔不絕相對於楊大

哥老實木訥實在是天和地之別，在家開講一個多小時，舌燦蓮花能言善道

我等姊妹自嘆不如，或許為人子女有所顧忌不便重話倒叫楊大嫂句句暢快

，如針直煨爸爸常橫心頭的樑木，86歲老父如孩兒乖乖坐聽母訓，時而點

頭覺得有理時而直眼放空面無表情以示不甚同意，而後實不堪疲勞轟炸以

頭痛為由要我推他回房，並不忘囑客天時已晚速速返家以策安全，呼喚媽

媽取安眠藥來，怎料楊大嫂一個箭步搶先向前幫忙推輪椅直搗房間邊說還

早呢!難得您來，我們再陪您開講一下，爸爸的神情一副莫可奈何!

*

我安頓好爸爸躺下以為沒戲唱了，幸好媽媽出了聲說才八點呢!還不到吃安

眠藥的時間，囑我端茶進房，於是楊大嫂坐上床沿又開講了，諸如:老人家

要懂事啊!時代不同款了，人老就要依就孩子生活才對，細小都有自己的家

庭要顧各個心有餘力不足了，吃人頭路壓力大又不是自己當老闆話走就走，

就算私人飛機也不能任你飛來飛去，也要看天公伯的臉色，天有不測風雲

您能讓兒孫常常冒險來來去去嗎?一窩孩子都這麼孝順，千萬要知足不要為

難一群孩子才對，您看看，伯母年紀也大了，怎能一直讓84歲的照顧您這

86歲的，這樣太自私了，伊一世人都為您為兒女操勞也該讓她來和兒女相

聚享享清福，這還有多少日子可盼啊!!

我姪兒某某某您認識吧!生意忙，把老父母都送去養老院呢!兩老不時怨嘆得

目屎滴，多可憐啊?還有誰參像您這麼好命兒女成群都本分守著....

爸爸還是逞強的說要不我也可以去金門養老院!媽媽聞言啼笑皆非:老ㄟ啊!

養老院不是你能去的，要能有自理能力，你能嗎?安養院你也條件不足，那

要比你更差的，你要能去住養老院我就輕鬆了，我要來台和女兒住，三不五

時再回去看你..大夥笑了，爸爸聞言默然不語嘆了一口氣，我對爸爸說:您

若來台住還是可以來來去去，個把月想回去時再帶您回去走走也很好啊!爸

遙搖手說:我不想死在台灣....

大兒偷偷問我說:小舅不是說算命師說外公能活到106歲嗎?放心啦!還有20

年呢，該要擔憂的是活那麼老有沒有人照顧才是?確實啊!我......還在嗎?該

不會換我牽掛而死不瞑目了....

*

清晨5點，半夢半醒間聽到媽媽聲響，遲疑今天怎會起個大早，趕緊起身

看看，原來爸爸夜半肚子餓喝了牛奶，尿急卻叫不醒媽媽而尿溼一身，媽

媽睡眠不足稍有埋怨，我向媽媽噓了一下手勢，連說不要緊，不要緊，不

說爸了，換下來就好，趕緊把爸爸移到浴室便椅上坐著，邊放熱水邊脫衣

褲，請媽媽幫忙取下床單，媽邊說晚上不再給你喝牛奶了，我心疼的說不

行，肚子餓了會睡不著的...

洗澡穿衣真是大陣仗，浴室不大還要放置一張便椅方便洗澡，每每連自己

也是一身溼答答，爸爸靜靜地讓我洗好換上內衣褲再扶回輪椅上坐著，我

把床鋪整理好讓爸再躺下已近七點了，把浴室擦乾後退出房間到廚房用電

鍋煮稀飯，在另一洗手間洗臉刷牙後照例前往公園打羽球。

*

爸媽約九點起床，我已打球回來半小時了，爸爸的早餐依然三杯一碗，稀

飯是午餐備用可用來添加魚，肉，疏菜煮成廣東粥，媽媽和恩都喜歡歐姆

蛋，用土司夾自製肉排和奶茶，昨天燜的素肉燥苦瓜入口即化爸媽都稱讚

，爸爸其實都很想吃但咀嚼能力差能吃的並不多，每餐幾乎都湯湯水水的

所以容易餓，我特別從網路摘下熬各式營養粥補充營養，而媽媽牙齒已做

好可以和我們一起用餐，爸爸則餐餐要多煮點時間或剁碎，其實一點也不

費心，我在意的是營養均衡與否。

*

來台十天，爸爸經過調養氣色好得多，腳也明顯有力，自己可以扶著櫃子

走到房內洗手間，只需要一旁看顧幫忙穿脫衣褲就好，精神好了，眼神亮

了，話也多了，一日，他跟媽媽說不能老占女兒的房間，讓工作辛苦一天

的女婿每晚睡沙發，女兒窩睡恩兒房地板對身體不好，清明到了也要祭祖

，妳身體也好了我們明天回家吧!回去以後如果想來就來....

我知道媽媽想留在女兒身旁一臉猶豫的告訴我，我想這一回去恐怕再來不

容易了，也憂心媽媽如何能再拉扯爸爸，現爸已有意請外傭也得等些日子

，何況醫囑媽不能再勞累，爸爸的想來就來無論真假有此想法也算是一個

轉機，遂對爸爸說，我現有些事忙等月底我會陪你們回去...

爸爸搖搖手說妳的家庭也要顧，我們先回去祭祖稟明祖先牌位要遷台，幾

間廟宇也要去與神明相辭，我是主事者之一有責任要一一交代清楚...

爸爸跟妳說再來會住妳家，我知影妳有孝心照顧我們，由妳來照顧也是最

好....我回去處理好事情如果妳媽真的沒辦法了就會再來...聞言，百孝不

如一順，年邁的爸媽要回家了，我有些難過....

*

眾兄弟姊妹商量結果只要爸爸願意來台長住不如租一間靠近我家一樓的公

寓，白天有我照顧，晚上大家輪流來陪伴，或著我將家搬過去一起住...

遂著手鄰里打聽四處尋找也拜託仲介，之後由大哥和小妹陪伴爸媽在清明

節當日早上搭機返金..

夜半三更不曾昏寐，已然清晨即將破曉，天邊記掛我的雙親，思慮與幽夜

一樣深，隨後我亦訂了機票將於四月底與恩兒返金十日，變數中有變數，

或許滯留更久........(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