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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20 16:44:34瀏覽189|回應0|推薦19 | |||||
第三帖 天界與人界
由於,她累生累世都只會行善佈施,卻從未修行過,所以,她只能成為一個無憂無慮的天人,無法成佛。
但,她不在乎。 成佛成仙於她根本沒有區別。 她只想再見他一面。
愛情對成佛的眾生而言,也許是鏡中花、水中月;但對她,卻是一種渴望,一種尚未完成的圓滿。 所以,她還在繼續的尋找他。 縱然,此時她身在九重天上,她依然不放棄與他再見的希望。
她記得曾對他說過:來世要還他一串念珠,還他一份癡情。 可是,輪迴不是能盡如人願的。 有太多的業力、報應在其中。 身為天人的她,可以知前因後果,所以,她終於知道,他和她,不管再經過幾世的輪迴,因為所受的業力與果報不同,根本不可能在輪迴中再相遇;就算再次相逢,他和她也將不再記得彼此。
這就是輪迴轉世的真實與殘酷。
她在天界可以看見他每生每世輪迴輾轉的痛苦,可以體會他的焦躁不安與孤單,因為,她也同樣的孤單、同樣的焦慮不安。
身為天人的她,就像是天上的月,只能每天數著星辰想念他,他卻不知道。 她可以窺見他的喜怒哀樂,卻無法替他分擔。 只能遠遠的照見他,如投影在他眼中滔滔不絕河水中的一抹眠月,靜靜地陪伴著他的孤單,撫摸他的嘆息。 她深信,他如果能記得她,就一定會想辦法見到她,正如她一定要尋到他一般的殷切。
他望著滔滔不絕的恆河水,如果說有一種愛可以望眼成穿,他寧願化成恆河邊的一顆石頭。 他終於察覺自己似乎總是在累劫的歲月中,植以漫長的等待,等待一份未知卻又命定的緣份。
此世,他是一個修苦行的印度僧人,原不該有的妄念卻在他生命將結束之時,佔據住他的腦袋。 他無上微妙高深的法力,讓他可以看到自己即將圓寂,卻也不小心的看到他的前生。 他曾經的累生累世,像一個跑馬燈似地在他眼前上演,他曾經慘遭的不幸、他曾經的殺人如麻,還有…….一個抱著一串念珠的女孩,她用一種渴望而深情的目光凝視著他的背影。 他記起她說過”來生”,來生她還要再見到他! 因為,她曾在佛前這樣對他說過:她來生要還他一串念珠。
念珠!他低頭看自己手上的念珠。 是了,所有的冤親債主他都已再遭遇;唯有她,是他輪迴轉世中意外的相逢。 原來,他還欠她一個來生! 他,一直欠她一個”來生”。
所以,他再次決定不成佛往生西方淨土,他要再次為她墜入這個輪迴,這次,他一定要找到她。
她在天上,看著他再次走到一次輪迴的終點,人們依照世俗將他的屍身流放於恆河水上,河水吞噬了他的今生,也送他前往那未知的來生。
滾滾的浪花,在他耳畔響著、響著,然而,他永遠也聽不到了;除非他的來生,他還能在出生在恆河邊。
她終於忍不住了。
看他又要經過一個新的輪迴轉會站,她好怕兩人會再次錯過!
於是,身為天人的她居然偷偷跑出天界,在面目模糊、魂來魂去匆忙的轉生通道出口等他出來。 她拉住他,手裡捧著一長串的念珠。
他看到念珠,想起了什麼似地盯著她看。 然後,他笑了,對著她笑了。 雖然,身為一條魂魄的他無法接住那串念珠。 但,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了! 那是一個約定!他與她的來世之約。
後面擁上來的魂魄推擠著他往前走,他身不由已的向前,卻依然盡全力地回頭對她微笑。 她也笑了,手上拿著的那串念珠瞬間化為煙霧。
由於她偷跑出天界,犯了天界的規矩,所以,她被判提早轉世投胎,加入人道的輪迴。 但,她一點也不難過,反而有一份竊喜。 這次,他一定會記得她了吧?因為她曾偷偷給了他一點提示。
然而,天真的她根本不知人世的變幻莫測,人海茫茫中,要尋找到那獨特的唯一是相當具有難度的事。 更何況,他和她都已經喝了忘魂湯。 兩條記憶空白的靈魂,要歷經多少磨難才能找到彼此?
還有一樁,天上半日,人間已數十寒暑,所以,他比她早投胎三十年! 而這三十年,就是一個門檻。
第四帖 相逢
他燃起一小撮水沉香,幾坪大的禪房裡頓時滿室生香。 他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神,望著他右手上的三顆戒疤,那是他在十多歲受菩薩戒時燒出來的戒疤。 『戒、定、律。』他不能忘了這個。 他要把她的倩影從腦袋中驅逐,他和她,不可能!
因為,她,是他最要好同學的獨生女兒。 而他那個最要好的同學,在女兒出生後不久就已經往生。
他把眼光由手臂調開,望向幾十層樓下的車水馬龍,以這種高度來看地面,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人是幾乎看不見了,車子像忙碌的螞蟻似匆匆交互疾駛而過。 而他,是這個俯瞰世間、睥睨群雄的大企業精神領袖,他的道德不容許一點暇疵。
其中,他嚴格的自我規範裡,還包括他不該也不能愛上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 更何況,那個小女孩還是他最要好的同學留下的唯一根苗。
他的同學因車禍往生之時,他正入伍當兵,所以無法前去弔唁,等他退伍後,同學的孀妻早已改嫁遠走他鄉,而那個剛出生的女兒也跟著母親改嫁了。 匆匆十幾年過去,他由一個青澀剛出茅廬的小毛頭混到如今這個地位,很多舊識或故友都會來找他。
有的是請他幫忙安插職位,有些是要他挹注資金,有的則是乾脆擺明就是要錢。 凡此種種,他都盡量幫忙,因為,一個好名聲,對他如日中天的事業而言,是只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而托孤這件事,雖是他始料未及,卻也不至於有何難辦的。
托孤,總而言之就是把一個小孩托付給他管的意思。 意思是當現成的老爸。 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他偌大的家業也不愁多添一副碗筷。 何況,他的助理秘書會幫他搞定一切麻煩事。
那女孩的母親在罹癌之後,就千里迢迢的帶著這個他老同學唯一的女兒前來找他托孤。 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還有那女孩一雙單純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能勾起他很多美好的回憶,他很豪爽的答應了。
然而,她所帶來的麻煩卻成為他畢生經歷過、最大的考驗。
不是因為她很叛逆難以管教;相反的,她是一個很沉靜乖巧的小孩。 但,就是因為她太安靜乖巧,所以總是很禮貌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是因為她很纏人讓他無法消受;相反的,她根本對他冷淡至極,總是用一種莫名的態度在躲著他,好像他身上有股穢氣似地。
他知道自己雖然不算帥氣,但也應該還不至於讓小女孩一見就想躲開。 身為企業界的黃金”壯年”單身漢,隨時有數不清的女明星、模特兒、歌手繞著他打轉兒。 有的希望當他公司的廣告明星,有的想當他的女朋友,更多的是想得到他身 邊正宮 夫人的寶座。 這些,他都心知肚明。
但是,自年輕時就受過菩薩戒的他,對女色一向看得很淡。 他總是全心在事業上衝刺,所以才能在四十不惑之年就享受到空前絕後的大勝利。 然而,這真是他想要的嗎? 在他遇見她之後,他所建築起來,銅牆鐵壁的世界似乎開始崩塌。
她那小小的、看似弱不禁風的身子,像一顆深水炸彈,被不經意地投到他千年已伸手不見五指的心湖,炸得他不知所措! 同時,她也在他的心谷中炸開了一道曙光;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活著,真正地活著。
每天清晨,他總是揭開一點點窗簾,由縫隙中,偷偷的看著她在庭院逗小狗、小貓、小兔子玩。 他不知道這些小動物是何時開始進駐這個家的,可能是她帶進來的。
當然更可能是早就在這家裡養著的,只是他一直未曾留意罷了。 因為,在此之前,他的眼睛裡除了賺錢還是賺錢,作生意給他極大的成就感。 只要有一分的努力,就一定會有一分的收穫,有時收割起來的成果甚至更多也更大。 所以他樂在其中,從不覺得有何不妥。
可是,自從她那該死的笑聲滲透過厚重的窗簾布,朝他習慣晏起的腦袋襲來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出門賺錢這件事變得沒那麼重要。 至少在聽完她和小動物玩樂的笑聲之後,他才能安心出門。
以前排得滿檔的中午應酬多半都推掉,因為,他得趕回去聽她練習彈琴。 自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形下;因為,他相信,她如果知道他其實躲在琴房隔壁的書房偷聽,一定打死也不肯彈了。 而其實,剛學琴的她,彈得只是小蜜蜂 和王老 先生有塊地罷了。
他通常會在中午返家後,交代管家將午餐端到書房,說他要在那兒辦公。
然後在那兒欣賞她常常彈錯的琴聲自娛,一邊享受豐富而愜意的午餐,一邊輕笑出聲。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有一天她說要搬出這個家,他該如何渡過無聊且無趣的人生? 看她、聽她成為他唯一的樂趣。 不過,這讓他覺得自己十分變態,並感到十分困擾。
所以,有陣子他故意去追求一個女明星,他以為自己是太寂寞、單身太久才會這樣。 然而,持續不了多久,他就失去耐性,畢竟,女明星不是她!
他的眼中只看得到她,只有她能讓他充滿耐心的等待。 也許,他想,他是想要一個小孩。 他應該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的疼愛吧!? 他這樣告訴自己,也這樣說服自己。
***
她從小就失去父親,雖然母親帶著她改嫁,但,繼父畢竟還是跟親生父親不一樣。 繼父不敢管她也不敢對她太好。 所以,她從小就是一個寂寞的孩子,對誰都充滿戒心。 母親罹癌之後,怕她跟繼父處不好,居然異想天開的把她丟給一個大企業家。
母親對她說,因為他是一個有名的企業家又是父親的至交好友,所以一定會對她很好;將來,她也可以因此嫁給一個相當好的對象。
母親苦口婆心的說:這是母親唯一能替她做的、最好的安排。 更何況,他還是父親生前最要好的朋友,絕對值得信賴。 所以,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被帶到他面前。 她第一眼看到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樣,心裡就打定主意不要太靠近他。
但,她畢竟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孤女。 母親往生之後,他就依照約定,把她接到他的豪宅裡去了。 失去母親之後,換個環境也未嘗不好,她倒也蠻認份的盡量適應這種不一樣的生活。
因為剛考上大學,所以也沒有轉校的問題,同學都是新面孔,也沒有人來探聽她的身世,她倒是順理成章的過起有專車接送的大小姐日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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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