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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9/12 11:51:08瀏覽183|回應0|推薦26 | |||||
那雙手,因為他蓄意以飢餓折磨自己而變成乾枯而瘦消的手,緩緩地穿過紗帳,緩緩地穿越時空的交界,慢慢地…..慢慢地伸向她。
恍惚中,她抓住那雙枯瘦的手,那雙在前世,她只能遠望而不可能觸摸的手。 於是,她的淚不聽話的掉下來了。 但,她知道,這淚,是幸福的眼淚,是得償宿願的淚。
第一帖 僧戒
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那時,她就偷偷愛上他了。 可是,宥於禮教束縛與少女的矜持,她不敢告訴他。 然後,憑著媒妁之言,她出嫁了。 新郎,當然不是他。
她第二次遇見他時,他是一個階下囚;那時,她告訴自己,那個被刑求到不成人樣的不應該是他!她的心…….好痛! 因為,那個她暗戀的男人,應該一直是那麼風流倜儻才是,他不能這個樣子離開她,她不甘心。 所以,她為他去向她的丈夫求情,她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她相信他一定是無辜的。 當時,她的丈夫是一個巡撫,專查冤案的。
她第三次看見他時,他已經剃度為僧;那時,她千不該萬不該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是愛著他。 可是,她依然不能也不該愛他。 她癡癡的望著他低頭專心數著念珠、唸著佛號的背影,竟看得比唸佛的人還要專心。
他終於察覺背後長久不去的凝視,轉頭看她。 霎時,他的念珠掉下去了…….。
***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還雲英未嫁;那時,他就默默喜歡她了。 可是,當他求父親托媒登門提親時,卻晚了一步,她已經被許配給一個官人了。 然後,他只能心痛地,看著迎娶她的大紅花轎遠去。 新郎,當然不是他。
他第二次遇見她時,正逢他父親遭小人誣陷,一家人均不幸地淪為階下囚;那時,他告訴自己,他們的身份已經判若雲泥。 所以,他不敢直視她,而是羞愧的低下頭,忍住滿腔的男兒淚。
後來,不知為何翻案了,他重獲自由,但他父母均已冤死獄中,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包括愛情、親情。 於是,失去雙親的他決定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第三次與她相逢時,她是來寺還願的施主;當他轉身看見她時,他突然發覺,自己一直以為已經死去多時的心臟原來還會跳動! 所以,他的念珠不小心掉落了。
她這次並沒有轉身離去,反而款移蓮步朝他靠近,她拾起他掉落的念珠。 然後,她竟然出其不意的把念珠擁向自己的懷裡,而不是還給他。
「可以借我嗎?」 「借?沒關係,送給妳吧。」 「不!借給我!有借才有還,我來生還要再見到你,那時,再還了你吧!」她很堅持。 他只能點頭。 「借?來生?」他不敢點破她,其實他出家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斷來生,為了要往生西方極樂淨土,因為,這個人世間對他太苛、太苦也太殘忍,所以他不想再投胎輪迴了。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那欲傾洩的愛意無處可訴。 於是,當著他的面,她哭了,淚水滴落在念珠上。
淚眼朦朧中,她看見他頭上的六顆戒疤,她深深知道,那就是他的戒、他的律。 他是她不能染指的淨,於是,她狂奔而去。
他只能無言的留在原地,因為,他不能輕易捨棄自己選擇的人生。
他與她最後一次相逢時,她已經處於彌留狀態,相思太苦,她已經病到不成人形,沒有人知道她為何會突然臥病而終。
他是她丈夫請來為她誦經的僧人之一。 那時,他終於知道,那個幫他洗清冤情、讓他逃出生天的官人,原來就是她的丈夫。 他也終於知道,她愛他!她原來一直都愛著他。
回寺後,他開始一日一食面壁修苦行;但,他的肉體越痛苦,對她的思念也越深。 於是,他終於還俗了,拋棄堅持十年的修行,甘願為她再度墮入輪迴。
只要再見她一面! 只想再見她一面! 就算要經歷千百世的輪迴之苦,他發誓,他一定要再見到她。
第二帖 俠客
他是浪子,浪蕩江湖、不受世俗羈絆的浪子。 他天生就愛流浪,曾有人問他為何愛流浪,他只會回答三個字: 「你管我?」如果那個人不識相再多問幾句,人頭馬上落地。
刀口舔血的日子裡,天涯就在他的指尖。 因為,他,就是天涯!
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文謅謅的書生。
而她,偏偏就愛扮作書生。
因為,她喜歡到處晃盪,但,身為一個大家閨秀的她,不可能輕易外出。 所以,她總是扮成書生。
他之所以討厭書生,是因為前世的他是書生,卻百無一用,最後還讓情敵救了他。 但今世的他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天生就討厭滿口經史子集、百無一用的書生。
她喜歡扮作書生,是因為前世她愛的他,是滿腹經綸、文質彬彬的書生,所以她下意識的就想成為自己心儀的那種人。
他的愛流浪與她的愛晃盪,其實,就是為了在每一世尋找彼此。 但是,他和她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在找她,正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尋找他一樣。
有一天,他和她狹路相逢了。
遠遠的,他一看”她”就覺得不順眼!一個娘娘腔的小子。 當時的“她”,正扮成一個他最討厭的書生,一邊行吟一邊看風景。 所以,他策馬經過”她”身邊時,一句話也沒說,甚至連多看一眼都懶。
遠遠的,她一看到那個騎在駿馬上的虯髯大漢就感到害怕,因為,他的身上有股殺氣;而且怕被識破女兒身份,所以,她不敢多看他一眼。
直到他韃韃的馬蹄煙塵滾滾的與她擦身而過,她才回頭看著那個背影發呆。 似曾相識!這種感覺突然湧上心頭。 喝了忘魂湯的她,早已忘了前世…..她也曾這樣癡癡的看著他的背影。
然後,他突然勒馬,轉頭四顧,豎起耳朵,眼神充滿疑惑的掃射四周。
這是一條荒野中的小徑,遍地荒堙蔓草,草長過膝,是隨時可以躲藏很多賊人的地方。 「有本事就給本大爺滾出來!」他由駿馬身側抽出他慣用的長劍,劍身在陽光底下閃著晃眼的光,那耀眼而森冷、飽飲鮮血的光芒,閃爍得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然後,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一切的時候,一片血紅色覆蓋住她周圍的蔓草,包括她雪白的長衫。 手起劍落!劍拔長虹,就在他這一鷂一氅之間……. 他,快刀斬亂麻的飛身解決了所有的賊人。 快!相當快! 快到她什麼都來不及看清楚。
她就已經看到一顆不小心滾到她腳邊的頭顱。 那個頭顱圓睜著赤紅欲凸、銅鈴似雙眼怒瞪著她。 她先是愣住,搞不清楚狀況,繼之才如大夢醒來似地嚇得尖叫出聲。
「女人?難怪這麼娘娘腔。」他不屑的丟下這句話,瀟灑的策馬揚長而去。
他原本以為這個書生也是和賊人一夥的,就因為她那聲驚惶失措的尖叫,她才能倖免,沒成為他快劍下的亡魂。
然而,經過這次的恐怖經驗,她不敢再隨意外出。 只是她常做噩夢,那種似曾相識卻攙雜著殺人的片斷總是糾纏著她,直到生命的盡頭。
他不懂自己為何,心裡竟一直牽掛著她那聲尖叫。
刀口舔血的日子裡,為何只有那個叫聲讓他心魂震動?
她是誰?為什麼要假扮書生?下次再遇見她,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至此,他的流浪終於有了一個目標。
然而,因為,她不再假扮書生擅自出門。
所以,在他終其一生的尋尋覓覓裡,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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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