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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30 13:18:35瀏覽45|回應0|推薦0 | |
闊別21年,49歲的蔣安(化名)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安徽滁州定遠縣的一個村莊。這裡距離廣西南寧,他被找到時所住的橋洞有1700多公里。
6月28日,蔣安回家的第一天。車開進村,坐在家裡的母親聽到聲音,趕緊出門來迎。一見面,這位80歲的老人哭著抱住失散多年的兒子,喚他的小名:“寶,你回來了。”
兒子離家了太久,久到他的鄉音已雜糅了廣西口音。久到除了母親和姐妹,他認不出家裡的小輩和村里許多親戚,介紹時問他還記不記得,他一臉茫然。久到他不記得回家的路,在村里沒人帶著,他都不知道怎麼走回家。
蔣安回家之前,家人們嘗試過很多次尋找。去派出所查他的信息,沒有線索。托外出打工的朋友打聽,也沒有音訊。直到今年6月,“讓愛回家”公益團隊發出蔣安的尋親視頻,不到兩小時,就有留言說照片中的人很像他的表親。十天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6月19日,南寧市益群致善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社工包傑將蔣安的照片發給“讓愛回家”公益團隊,尋親視頻被發佈在社交平台上。 “不到兩個小時,有人留言說他長得很像自己的表親。”事情順利得讓包傑意外。
發現尋親視頻的是蔣安的小學同學,他將照片發給蔣安的叔叔,接著轉到蔣安的姐妹手裡。 “我們一眼就能認出,這就是他。”妹妹蔣芳(化名)說,“長相沒什麼變化,就是老了一點,皺紋多了。”
蔣安的家人一得知他的消息,就動身來廣西接他回家。但包傑沒告訴他,二姐和妹妹已經在來廣西的路上,怕他不願意回家,聽到親人來會躲起來。包杰和他約好,26日晚上安排他的母親、姐妹視頻通話。
6月25日,蔣安的二姐、妹妹和兩個外甥趕到南寧。當晚他們來到蔣安所住的橋洞,又不敢靠近,戴上口罩和帽子,站在一兩百米外看著他。 “覺得好心疼,他在橋洞下住了至少一年半,就一床席子,特別簡陋。”蔣芳說。
第二天下午,到了約定好的相見時刻。包杰和其他社工先到蔣安面前,跟他說“你妹妹和姐姐都來了”。 “他一直不相信,說她們太忙了,肯定不會來。”包傑說。當二姐和妹妹出現時,蔣安很驚訝,妹妹哭著跪倒,一把抱住哥哥,對他說:“哥,咱們回家。”
蔣芳給哥哥準備了兩套新衣服,還特意帶來安徽特產黃山燒餅,她一邊哭,一邊撕開燒餅的包裝,餵到哥哥的嘴裡。她還讓哥哥和媽媽打了視頻電話,母親早已哭得泣不成聲,說道:“寶,我在家等著你。”
蔣安一家所在的村莊位於合肥市區以北大約60公里,緊鄰省道。村民以務農為生,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如今村里人煙稀少。
蔣安在家裡排行第四,上有三個姐姐,下有一個妹妹。父親早年去世,只剩母親,今年已經80歲。她微胖,個子不高,皮膚黝黑,滿臉皺紋,一頭黑髮,顯得年輕。兒子回來之後,她和親戚講起多年的分離,還是會止不住地流眼淚。
蔣安和姐妹們從小在村里長大,蔣芳說,哥哥外出打工前結過婚,持續時間不長,只有一年多,沒有子女。二十幾歲時,蔣安跟著三姐去浙江義烏打工,做服裝生意,乾了一兩年就回家了。
2001年,蔣安又說要出去打工。他覺得合肥工資低,想去更遠的地方。家人沒細問他要去哪,“沒想到他會這麼久不回來”,這一別就是21年。
起初,他和家人還有聯繫,偶爾會打電話回家,報一下平安,問問家裡的情況。但他幾乎每次打來都是不同的號碼,家人們聯繫不上他,打過去要么不是本人,要么無法接通。蔣安給出的理由是,手機丟了,或者欠費了。
家人曾要蔣安回來辦二代身份證,他不願意,“在外面這麼多年,不辦身份證也能打工,我要回來肯定要帶點錢對吧。”後來,派出所將他的身份信息註銷,他的舊身份證也用不了,他沒辦法辦銀行卡,用別人的身份信息辦手機號,平時只能用現金。
蔣芳說,哥哥最後的消息是他自稱在外成了家,妻子生病,需要醫藥費,找姐姐借十萬。 “我們讓他把人帶回來,到合肥看病,他不肯。”蔣芳說,哥哥給的銀行賬號也不是他本人,家人便沒轉錢。
蔣安在外地是否結婚無從查證,他回家之後,家人們也不再提起這件事。
之後,蔣安和家人失去了聯繫。 “我們都以為他進了傳銷組織。”蔣芳說,他們試過找派出所,查不到蔣安的信息。拜託出去打工的同鄉去外地查,還是什麼信息都沒有。
“剛開始媽媽還老是念,特別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總說小寶回來才是真的團圓。”蔣芳說,這幾年母親不怎麼念叨兒子,家人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廣西南寧城東的一處立交橋下,是蔣安的住處。在初夏的南方,他在地上舖一床涼蓆,蓋一床薄被。
據他所說,他曾在工地上乾活,做建築外牆,負責水泥砂漿。做了一段時間,因為他沒有身份證和銀行卡,老闆只通過轉賬的方式付工錢,只給了一點現金。
之前沒有二代身份證,沒有銀行卡,蔣安也能找到一些工作。近幾年,公司管得越來越嚴,到處進出還要掃碼,他因此游離在社會邊緣。
無從知曉蔣安在橋洞下住了多久。據極目新聞報導,2020年,南寧市益群致善社會工作服務中心社工從街道辦那裡得知,有流浪人員一直在橋洞下生活,便著手幫他尋找家人。
去年6月,社工包傑在巡查時遇到了蔣安。他穿得很整齊,神誌清醒,住處周圍收拾得很乾淨,“和其他的流浪漢不太一樣。”蔣安知道自己的姓名、家庭住址,但他沒有身份證,也不願意回家。
後來,包傑為蔣安在附近一家廢品收購站找到一份工作,一天50元。不下雨的時候,蔣安基本都會去那乾活。包傑每個月都會去看他,給他帶一些水、麵條和衣服。
回到家鄉,蔣安不願意再提廣西的遭遇。記者問起他是否曾在廢品站工作,他不承認,問起他做什麼時,他說:“就混,什麼都不做。”
哥哥變得沉默了。妹妹蔣芳(化名)說,“他以前外向些,跟人打交道都沒什麼問題。”見面之後,蔣安的話很少,更多的時候,他只是聽。家人告訴他,好幾個外甥已經成家生子,他做了舅爺爺,他不說話,但笑得很開心。
剛見面時,蔣芳試過問哥哥在外的經歷,他不說話,家人們想,他不願意說就不說。回到村里,親戚們都不多問他失聯的這些年裡,去了哪,做了什麼,他們都叫他的小名,說:“小寶,終於回來了。”
49歲的蔣安頭髮有些花白,身材偏瘦,皮膚黝黑,眼袋厚厚地垂下,不愛笑。他穿一件深藍色襯衫、黑色褲子,和一雙雪白的球鞋,鞋底粘了一圈黃土。
回家的第一天,他和家裡的老人坐著聊了一會兒,走出門坐到路邊的石塊上撥弄指甲,手裡拿著一部新手機和一盒煙。妹妹蹲在他旁邊刷視頻,他抽煙,但不玩手機。他時而摳指甲,時而擺弄啤酒瓶的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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