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九十七〈2008〉年的八月九日，承歐陽漪棻教

官之命，北上台北市仁愛路張光正校長的辦公室，

參閱他所珍藏與陳懷有關的書信，照片，中國的空

軍舊雜誌等文物，並蒙他同意出借部份材料，讓我

掃描，製作電子檔案，同時我又洽請年少時的同

學，當時已貴為空軍少將的張哲平將軍，代為掃描

我所欠缺的中國的空軍過期舊雜誌中，有關陳懷的

文章，真是非常感謝這位老友，在百忙之中仍然義

不容辭的幫了我的大忙。至此，凡是內容有提到陳

懷的空軍月刊雜誌已全部製作成了電子檔，九月

初，我將燒錄好的四份光碟，附上說明的短信，以

快遞的方式寄給福州陳楓女士，希望能在九月九日

陳懷殉職日之前送達，郵局人員告訴我「沒問

題」！

九月四日起，依空幼季刊上所知的電話號碼撥打給

陳楓女士，卻一直都是語音提示電話已停機的錄音

留言，把此訊息告知歐陽漪棻教官後，他要我先緩

一緩，再想想別的法子。後來我靈機一動，經由網

路查到福州市台辦的電子郵件及電話，先寫郵件，

然後在兩天之內致電福州台辦三次，訴說原委，請

求幫忙查詢福州的陳楓女士，但均未能如願，無奈

之餘，又想到何不試試委請當地的媒體幫忙，於是

從網路上找到了福州晚報採訪部門的電話，接電話

的該報記者陳海東小姐聽完了我的敘述之後，本來

建議我刊登尋人啟事，我告以台海相隔，如何付費

等雜事較麻煩，懇請她以採訪新聞的方式，幫忙報

導我在尋找陳楓女士，將事情原委傳了電子郵件給

她參考，我很感謝福州晚報陳海東小姐的熱情協

助，她看完我的郵件內容後，親自撥打了陳楓女士

的電話，發現電話確實已停機，她隨即到福州郵政

速遞公司查詢，並在那兒打越洋電話給我，告知她

得到的訊息，並請我放心，將會妥為處理，九月十

日，福州晚報刊登了如下的一則新聞：

“福州的陳楓女士，你在哪裡？”

2008-9-9 23:01:37  ■本報記者陳海東 實習生陳瑤迦

福州晚報嗎，我是臺灣打來的電話，能不能幫我找個叫陳楓的女士……”昨日，記者接到一通來自寶島臺灣的長途電話。電話裏，臺灣的高興華先生請記者幫忙，圓海峽兩岸幾位老人的心願。

　　福州的親人思念陳懷

　　高興華是臺灣台中人，目前正在做祖籍為福建的前國民黨空軍飛行員陳懷（又名陳懷生）的研究工作。

　　高興華說，據臺灣目前提供的關於陳懷的個人簡歷，陳懷1928年出生，系家中長子，下有三弟三妹，其父于抗戰時任職於西北公路局，陳懷13歲時畢業于西安第二實驗小學。後為國民黨空軍飛行員，1962年逝於江西南昌。目前已知，陳懷的二妹在福州。

 　　在從事陳懷的研究工作中，高興華偶然從臺灣的一本名為《空軍幼校》（2003年49期）的月刊上看到，福州的陳楓等家人很懷念他們的大哥陳懷，希望能得到大哥當年的圖片資料等。該期雜誌還登出了陳楓女士在福州的聯繫方式和電話。　　6天前的9月4日 ，高興華將自己歷年來搜集到的陳懷在台的照片、紀念陳懷的文章等資料，以快遞的方式遞到福州。隨後高先生發現，陳楓女士留在雜誌上的電話打不通了，電話語音提示：“該電話已停機。”

 　　高興華3次致電福州市台辦，仍未能聯繫上陳楓女士。 　　高先生擔心陳楓女士可能搬家了。他怕那些珍貴的照片和文字資料會丟失。幾經輾轉，高先生找到了本報，希望本報能幫他找到陳楓女士。

 　　希望陳楓女士儘快“現身”

　　接到高興華的求助電話後，記者也撥打了陳楓女士的電話87835173,發現確實已停機。隨後，記者第一時間與郵政部門取得了聯繫。

　　福州市郵政局服務辦主任林思源親自帶記者來到福州郵政速遞公司查詢。很快，相關資訊顯示，高先生的郵件仍在路上，還未到達廣州。記者當場與臺灣的高興華聯繫後，高興華告訴記者，如果真的投遞不到戶的情況，他希望本報能代為尋找並轉送信件。

 　　高興華還留下他在臺灣的通訊方式，希望陳楓女士看到後主動與其聯繫。林思源告訴記者，他會特別交待投遞員，一旦二次投遞仍無法到戶，郵件將以特殊的“救活疑難信件”方式來處理。

　　本報記者也希望福州的陳楓女士，見到相關報導後，能儘快撥打本報83722264聯繫。

這則新聞在福州當地刊出後，第二天就有令人振奮的回音，我接到陳懷三妹陳敏委託她女婿陳湘寫來的電子郵件，我立刻將此一消息報告歐陽漪棻教官及張光正校長，兩人都非常的高興，囑我繼續保持聯絡，我欣然從命。

  透過電子郵件，那年的中秋節，陳敏女士再次寄來電子郵件，台灣這一邊的我們，終於能有機緣第一次且完整地了解陳烈士在大陸家屬的實際近況：

高老師：您好！

知道我們是同行，我想這樣的稱呼最合適了。在你的博克上看到您的相片，真年輕，像個毛頭小伙子，好羨慕。

陳懷在大陸有七個弟妹，老二陳蓀(女)是福建農林大學的退休老師，老三陳楓(女)是福建省政府的退休幹部，老四陳燦(男)是天津市公安局的退休幹部，老五陳東(男)是福州大學的退休教師，老六陳敏(女)福建教育學院退休老師。老七陳武早夭，老八陳航(男)福建三明汽車修配廠退休幹部，老九陳亭(女)福建集美大學退休教師。

陳懷比我大九歲，他十三歲去空軍幼教時，我才四歲，他第一次回西安時，我大約九歲，隱約記得他敲門時，我去開的門，只見一個又黑又高的兵哥，像天神那麼長，背著背包笑嘻嘻的站在門口，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懷哥，慌慌張張的穿過院子，一邊跑一邊叫懷哥回來了，引起家中一陣驚喜。第二次見懷哥是一九四八年，他那時在杭州筧橋官校念書，媽媽帶著蓀、我、航、亭回福州老家，在杭州住在朋友劉姑媽在西湖邊上的家裡，那時我大約十一歲。懷哥每週末回來一次，給媽媽帶來許多的歡樂。後來他隨學校去臺灣。媽媽也帶著我們回福州，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見面了。

懷哥出事後不久，我們就猜到了。在意外的情況下，我看見了一張香港的報紙，講到一架u2飛機在大陸失蹤，駕駛員叫陳懷生，是福建閩侯人，歲數也對，只是名字差一個字，後來我四姑媽的一個朋友也從香港寄了一角剪報給她，說的是相同的內容。當時我們兄弟姐妹商量好，不告訴媽媽這件事，就讓她平靜地生活著吧。

我的老家是福州附近的一個小鎮，叫螺洲，「田螺姑娘」的故事就出在這裏。雖然是個小鎮，但在解放前卻出了些大人物，如清朝末代皇帝溥儀的老師陳寶琛。國民黨在大陸後期平津戰役的天津守將陳長捷，還有後來守金門的海軍將領陳榮都是從這個小鎮走出去的。

一直到文革，懷哥的事才轟轟烈烈地抖落出來了，陳楓當時在閩侯專署工作（所在地在螺洲）被大字報首先揪出來，她第一個進了牛欄，那時媽媽因心臟病正在住院,結果把她從醫院揪到螺洲的公交站廣場批鬥，揭發她兒子是被擊落的美蔣u2飛機駕駛員等等。媽媽這才第一次知道了這件事情，跟著我們其他姐妹陸續進入牛欄。

媽媽從此以後整天膽戰心驚，七四年去世，再沒走出過家門，七四年的一個週末，我和陳楓的女兒蔡茗送她走完人生的最後旅程，（其他人都不在家，有的在牛欄，有的在工作）。

兄弟姐妹中，文革期間只有我離婚。人們常說，人生最悲慘的莫過於家破人亡，我則是家破人病。

我的獨生女兒陳蘭，文革時隨我顛沛流離，在她的父親因陳懷及我的海外關係跟我劃清界線離婚後，她小小的心靈不堪一擊而崩潰――精神分裂。一九八一年當我從北京安定醫院知道她的病情後(那時我正在北師大進修)，我真覺得天塌了，嚎啕大哭後，整天以淚洗面，怨恨老天不公，怎麼對我這樣無情，不給我活路，幸虧當時我的兄弟姐妹們和我的姨父幫助我，給我寄錢，幫我繳住院費，我的同學、朋友們給我寄生活費，幫助我渡過難關，至今想來，仍感激他們。

我的中學同學為我不平，說：陳敏家真倒楣！我有時也真感到是這樣！但再一想有一個人比我更不值，那就是陳懷！我的女兒雖然有病，但有了她，畢竟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讓我牽掛，而陳懷呢？沒有老婆，沒有孩子，誰牽掛他？每當這時候我就想，我要去找他！但想歸想，要做卻不一定容易，一直到九三年外界平和了，趁出差的機會，我去了南昌。

可是人海茫茫，到什麼地方才能知道消息？幸虧在南昌找到舅舅（我的母親祖籍江西）他有幾個學生是羅家集人，談到小時候他們看熱鬧，看到人們把懷哥從水田裡拉上來。說是個子高大，皮膚很白，頭髮是卷的，他們都以為是外國人。後來拉去了哪裡則不知道了。

我第二次去南昌是九七年，通過福建省委統戰部找到江西省委統戰部，最後找到南昌公墓，因為有了介紹信，公墓負責人把殯葬登記薄搬出來，讓我自己找，我找出六二年的，但沒看到有關陳懷的登記。正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說：是陳懷的事吧？你找某某人，當時是他埋的，他已退休，在豐半山的茶食堂做炊事員。

舅舅聽說後跑去買了兩條煙，我們就去找他，而且果然找到了，真是滿心歡喜。因為他說的是南昌話，我聽不懂，舅舅當翻譯。他說：當時確是他和另一個人一起埋的，但埋下十天後，來了一隊解放軍，全部戒嚴，把他們都趕走，把陳懷挖出來，遺體運走，第二次再埋，也是解放軍埋的，埋在那裏他們不知道？我想他們天天在山上轉，肯定知道哪裡有新墳。一再請他指一下方向，但他堅持說：不知道，而且時間過了這麼久，也記不清了。天色已晚，怕來不及搭公共汽車回城，只好作罷。回去時，面對長滿小樹的山坡，我雙手合十，默默禱告：懷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不知道你在那裡，請你今晚能進入我的夢中，告訴我你在那裡，我好把你揹回去，讓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一夜無眠，至今不知他的遺體在哪漂泊？

幾十年過去了，國民黨把他也忘記了，想起來。我心中為他不平，覺得他不值。但後來我有幸在四川參加過幼校的活動，知道幼校的同學在懷念他，現在跟你聯繫上，知道你想寫他的生平，對岸的老一輩也有人在懷念他，非常感激，撇開政治不講，從人品上看，從對待朋友的感情上來看，他是我們的好大哥，我們懷念他。

我是個電腦盲，發電子郵件的是我的女婿陳湘。感謝政府有關殘疾人按比例分散就業的政策，我所在的教育學院接收我的女兒陳蘭為合同工，使她生活有了保障，並得以成家，她現在有一個女兒，今已念小學三年級了。

我現在生活還可以，我的女兒一家跟我住在一起。我退休後在殘聯打義工，已經整十年了，為精神殘疾人服務。昨天接到洛山磯市唐先生的電話，非常高興，感到溫暖，請代我問候他。「按：來電者是唐瞻宇先生，空軍眷村子弟，上校退伍，時為旅美加空軍子弟校友會副會長，我轉寄了陳敏女士先前發給我的郵件給他。」

陳楓本月中旬回北京，大約下旬會到福州。如果有機會，歡迎你們來海峽西岸的福州看看懷懷的本生地。陳懷的弟妹們真誠的歡迎你們來。

 謝謝了，高老師！

歐陽老英雄將所有關於陳懷的圖文資料交給我，再加上我蒐羅多年的私藏，合輯成光碟，寄到了福州，使原本苦於無陳懷去台後相關資料的福州陳家，拼湊出了那一段失去的記憶，並開始和台灣這一邊的我們接觸，我們也才知道了陳懷家世更具體的背景資料。

陳懷祖籍福建閩侯的螺江，照家譜上的記載：錦懷，永綏長子，字體，民國己巳年正月二十一日丑時出生。據陳楓女士表示：陳懷生日假如換算為陽曆，應該是1929年的3月。陳錦懷及弟妹們後來均將錦字去掉，成了單名。唸陳懷、陳敏，的確比陳錦懷、陳錦敏要來得順口。

螺江陳氏宗祠座落於今福州市倉山區螺洲鎮店前村46號，經過幾百年發展，螺洲陳氏早成閩侯的知名家族，陳氏宗祠曾一度毀於文革浩劫中，但自1990年起開始修復，1993年完工後又恢復了昔日的光彩，現已成為福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也是福州旅遊參觀路線上的一個知名景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