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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甜蜜的負擔(12)：無糖的愛 |
| 不分類｜不分類 2025/08/27 10:26:13 |
[醫學研究報告：父母其中一方有糖尿病，子女罹病機率約為25% 至40%；父母雙方都有糖尿病，子女罹病機率則可高達50% 至70%。] 夜深了，台北街頭仍閃爍著濕潤的霓虹燈。咖啡館裡，一盞燈孤單地亮著，小慧雙手緊緊捧著一杯溫熱的拿鐵，卻怎麼也喝不下。 桌上的手機螢幕依舊停留在一段簡短的訊息，「對不起，小慧，我爸媽不願意……糖尿病的遺傳風險很高，他們說我不能害下一代。」 每個字，像一把利刃，一遍遍割進她的心裡。交往六年，他們曾經計畫過的未來，如今一夕之間崩塌。 她的眼淚靜靜滑落，滴在咖啡杯旁的木桌上，化成一圈暈開的痕跡。 六年的光陰 小慧今年二十七歲，正是人生中最燦爛的年紀。她在醫院當護理師，平日雖忙碌，卻總能在工作中找到心靈的出口。 他們的故事，開始於大二之後，一次偶然的打工合作。那時候的小慧性格內向，不太敢在人前說話。而浩然，卻總是帶著燦爛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溫暖。 大三的某個午後，兩人因為準備期末考熬夜讀書，小慧低血糖，差點昏倒。 「妳沒事吧？喝一點，很快會好起來。」 她原以為，這會嚇跑一個年輕人，誰願意背負這樣的女朋友？然而，浩然只是靜靜聽著，然後笑著說：「那又怎樣？不就是要照顧妳多一點嗎？」 自那天起，他成了她的守護。 暗潮 然而，愛情並不是只屬於兩個人的私密花園。隨著年紀增長，關於「未來」的問題，逐漸浮上檯面。 浩然的父母是傳統的家庭，特別在意「家族延續」與「下一代的健康」。當他們無意間得知小慧有糖尿病時，態度立刻變得嚴厲。 「浩然，你不能自私！」母親一邊掉淚，一邊說。「你要想想孩子，萬一遺傳了糖尿病，一輩子都要打針、吃藥，痛苦的是誰？你忍心嗎？」 父親更是直接拍桌子：「六年，算什麼？如果不適合，就該早點分開！」 浩然試著爭辯，試著解釋：糖尿病雖有遺傳傾向，但環境、飲食、生活型態同樣重要；醫學也早已進步，不再等同於絕望。 然而，父母的固執與恐懼，像一道無法跨越的牆。 分手 那天，天空陰沉，雨水拍打著車窗。浩然開著車，載著小慧到河濱的水潺潺逐流。兩人都沉默不語，手心冒汗。 小慧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勁，她看著他蒼白的側臉，聲音顫抖地問：「浩然，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車停在河岸邊，他終於開口。「小慧，對不起。」 一句話，像錘子狠狠砸下。 「我爸媽，他們不同意我們繼續走下去。他們說，糖尿病的風險太大，我們不能害下一代。」 雨聲變得格外刺耳，小慧感覺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咚咚作響。 浩然咬著牙，紅著眼眶：「我……我想跟妳走下去，可是我不想讓爸媽失望。他們年紀大了，我不能……」 小慧笑了，淚水卻不停落下。「所以，你選擇聽他們的，而不是相信我們？」 那笑容，悲傷到極致，像一朵在風雨裡凋零的花。 崩塌 分手的消息，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劃過小慧的生命。她獨自回到空蕩的出租屋，桌上還擺著兩人曾一起買的餐具，一雙對杯，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每一樣東西都像針一樣，刺得她無法呼吸。 夜裡，她夢見自己握著胰島素針筒，手不停顫抖。 「為什麼……」 拒絕的婚禮邀請 日子依舊往前推移。小慧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工作裡，但越是忙碌，夜深人靜時的孤寂越是清晰。 某天，郵差送來一張粉紅色的喜帖。她拆開那熟悉的字跡，心口一緊。是大學同學寄來的婚禮邀請，邀請人名單上，赫然是「新郎：陳浩然」。 小慧的手顫抖著，喜帖掉在地上。那一瞬間，她感覺整個房間都在旋轉。六年的愛情，終究成為別人的婚禮。 她沒有去參加。那天，她只是靜靜坐在出租屋裡，手裡捧著一杯冷掉的咖啡，聽著窗外的鞭炮聲與歡笑傳來，像刀子一樣割裂著心。 母親的眼淚 小慧的母親注意到女兒的消瘦。「小慧，妳是不是……還沒走出來？」 小慧勉強笑笑：「媽，我很好啊。」 母親握住她的手，眼淚卻掉下來：「孩子，對不起……妳會得糖尿病，是因為媽的體質不好，媽家族裡有病史。要是沒有這些，妳也不會被嫌棄……」 小慧一愣，心裡一陣酸楚。她緊緊抱住母親，哭得聲音顫抖。「媽，不要這樣說……不是妳的錯。糖尿病不是誰願意的……」 那一夜，她第一次在母親懷裡痛哭失聲。淚水不是為了失去的愛，而是為了這種「被遺傳判了刑」的無力感。 群組的風暴 為了找些寄託，小慧加入了一個糖尿病病友群組——「甜蜜友」。裡頭的人來自四面八方，大家分享飲食、運動、藥物，互相支持。 某一天，群組裡掀起一場激烈的辯論。 吵到最後，有個病友留下這句話：「我們的愛情、我們的飲食、我們的選擇，好像永遠都要被別人指指點點。」 小慧盯著這句話，淚水模糊了螢幕。是啊，不只是愛情，連最基本的「吃」都成了一種衝突、一種枷鎖。 她在群組裡敲下一行字：「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們不是被病困住，而是被世界的眼光困住。」 很快，底下湧入許多抱抱和安慰的貼圖。那一刻，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意外的重逢 那年冬天，台北的街頭寒風刺骨。小慧下班回家時，走進便利商店買一瓶低糖豆漿，轉身時卻與一個熟悉的身影撞上。 是浩然。 他依舊穿著乾淨的襯衫，眼神裡帶著一絲驚訝。兩人四目相交，世界像靜止了一秒。 「……好久不見。」浩然開口，聲音裡有一絲僵硬。 短短幾句寒暄，他提起自己剛結婚半年，太太正在懷孕。小慧心裡像被刀割般，但仍然努力說：「祝福你們。」 當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消失在便利商店的玻璃門外，小慧才發現自己眼淚早已決堤。她抱著手裡的豆漿，像抱住最後的倔強。 病情惡化 或許是壓抑太久，或許是情緒難以排解，小慧的血糖控制開始出現波動。她的 糖化血色素再度飆高，醫師嚴肅地警告：「再不控制，你可能會有眼睛或腎臟的併發症。」 小慧點點頭，卻沒有多說什麼。她知道自己該好好照顧身體，但心裡那份空洞，讓她提不起真正的力氣。 深夜，她坐在床邊，望著自己大腿上的胰島素針痕，突然有種陌生又悲哀的感覺。「這樣的我……誰會要呢？」她喃喃自語。 父親的離世 就在此時，另一個打擊接踵而來。 醫院冰冷的病房裡，母親哭得淚流滿面，小慧則緊緊握住父親冰涼的手。 「爸……我會努力活下去，替你把沒走完的路走完。」她低聲呢喃。 那一夜，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糖尿病不只是數字，不只是藥物，而是真真切切奪走生命的病魔。 最後的夢 父親的喪禮結束後，小慧更加消沉。 一次，她在群組裡留言：「你們覺得，我們這些人，有資格做父母嗎？」 小慧盯著這句話，心裡卻更痛。因為她知道，那些幸福，她再也無法觸及。 崩潰的那天 某個午後，小慧因為低血糖昏倒在茶水間。 她只是默默點頭。 出院後，她走在街頭，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 最後的聚會 群組的朋友們注意到她的低落，邀請她參加一次線下聚會。 小慧靜靜聽著，心裡竟感到一種奇異的溫暖。原來，自己並不是唯一承受傷痛的人。 她低聲說：「謝謝你們……至少在這裡，我不用害怕被嫌棄。」 消失的訊息 但希望的想法總是短暫的。 某天深夜，小慧在群組裡留下最後一句訊息：「對不起，我真的走不下去了。請原諒我。」 大家急忙打電話、報警，卻再也聯繫不上她。 無糖的愛 當警察在河堤邊找到她的手機與鞋子時，母親哭到昏厥。 她的一生，就像她最愛的黑咖啡——苦澀、濃烈，最後卻沒有留下任何甜味。 在她遺留的書信寫著：「我曾經很努力想要抓住愛，但病魔和世俗的眼光，讓我失去了自己。如果還有來生，我希望能夠沒有病，然後自由地去愛、去被愛。」 突然有人大喊：「岸邊那個是不是小慧？」大家七手八腳合力把小慧送去急診。急診給出的診斷是『低血糖』。 那天夜裡，小慧確實站在河堤邊，手機在手心顫抖。她輸入那段訊息：「對不起，我真的走不下去了。請原諒我。」 就在這時，群組突然跳出一則訊息。是小雅，她寫著： 小慧盯著這行字，心口猛然一震。她想起父親的笑容，母親的倔強，還有那群病友真誠的陪伴。 手裡的手機掉落在草地上，她蹲下身子大哭。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因為她終於釋放了所有壓抑。之後就因情緒起伏過大和長期沒進食，就暈了過去。 新的開始 之後，小慧真的去參加了更多病友聚會。 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我們都懂你的痛，但別讓它吞沒你。」 那一刻，小慧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力量。 化痛為愛 幾年後，小慧辭去原本壓力繁重的工作，轉而成為一名糖尿病衛教師。 有一次，一個剛被診斷的年輕女孩哭著說：「我覺得自己沒用了，誰會愛我？」 女孩淚眼婆娑，卻點了點頭。 多年後，小慧依然單身，卻活得比過去更燦爛。她在群組裡寫下：「糖尿病奪走我很多，但也讓我遇見了一群最懂我的人。這就是我生命的禮物。」 風輕輕吹過，她抬起頭，望著藍天，心裡明白這一生，或許不會是傳統定義的「幸福」，但她已經學會用自己的方式，讓生命依然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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