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九歲那年春天的某一晚，父親帶回了一隻鳥，看它羽毛還未長期的樣子，就知道牠的年紀真的很小，說實在我當下距離它可能超過兩公尺，第一次看到肉色的小生物，上面的毛仍稀疏，連那兩顆黑溜溜的眼睛就這樣無目的的看，真的有些嚇人。

不太記得從什麼時候，才開始敢碰牠。看著這個小生命從只會在紙盒裡“喀啦喀啦”的縮在角落，到試著想連爬帶跳的越出盒子，我發現牠的可愛，從那時候開始。漸漸的，他學會了用雙腳扣住樹枝站在桿子上，也會在膝下的高度嚐試的飛跳，羽毛已薄薄的蓋住了身體的大部分，少了幼稚的樣貌，多了探索世界的野心。過了一兩個多月牠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很多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吸引著我，那小小的腦袋瓜裡到底充滿著多少的幻想?真是不可思議!不瞞你說，我幫它取了名子，小白，純粹因為牠的毛是白色，就像如果在路上看到一隻黑色的流浪狗，一般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叫牠小黑，一樣的意思。

你知道牠喜歡玩水嘛?常常拿了淺盆乘著水，前一分鐘試水溫，後一分鐘連盆外都濕透了，甚至是降了八九度的寒流來襲，照樣不猶豫。外面下著雨，外濕內也濕。你知道牠會再掌心睡著嗎?如果把牠捧在掌心，另一隻手蓋在牠身上，指頭輕輕撫過眼後的細毛，緩緩的他會闔上雙眼，享受如同窩在巢裡的溫暖感覺。偶爾，把它擺在毛絨絨的玩具熊旁邊，它會左看右望，一會兒就悄悄地靠在絨毛熊的懷抱裡，再闔上雙眼。這樣的可愛畫面能不動心嗎?因為是家裡養的寵物，熟悉人類這種巨大的生物，就算讓它出來籠子外，他也不至於亂飛亂跑，那時他已不只是生活的重心，而是家中的一份子。我吃水果，牠也吃；我吃中餐，他把菜咬走，她感冒生病了，我也讓他服下稀釋過的藥水；牠的腳部受傷，我也幫他塗上優碘。生活中多了一個小生命，真的增添了不少樂趣。有時候，也不管牠到底聽不聽的懂，心情好壞，生活大小事都跟牠說。或許，這聽起來很像是感人催淚的感人動物電影可能會出現的情節，但日久生情，儘管她一句都不會回答你，有有什麼關西呢?

如果有有人覺得把小動物關在籠子裡，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我想因為人類的私心，我們把它限制在我們看的到的小框框裡，用自己的出發點，它在這裡是件很幸福的事，比起在外頭的飢寒，有一個舒適的家多好!

真的好嘛?沒有人會知道。換個方式想，有些人不知道，一般而言，被人類碰過的、飼養過的小動物如果放生到野外，他存活的機率不高，一方面是他除了本能以外，少了後天的學習，另一方面，它沾染過人類的氣味，就算是回到母親身邊，也不見得會被接受。與其讓他在外頭自生自滅，不如就好好的待他，至少這一輩子有個不一樣的幸福生活。

話說回來，現在的我，會反駁上面的這一段話。

我非常，徹底，沒有理由的愛我的寵物，但現在反而有點對不起他…，或許她本來可以再活久一點。我曾經上網查過，一隻文鳥的平均壽命是六到七年，那時候我和她已經相處超過七年。然而這一切都結束在他跟人類“異常的要好”。依然記得那是一個寒假的中午，大約十一點四十幾分，家人們正準備著等會兒的午餐，趁著空檔，我讓他到院子走走。全都是因為他只有腳踝的高度，又因為熟悉人類，所以常在桌椅下穿梭，當然，也包括我們的腳邊，然後就是一個不小心，一個不注意就…。他被踩在腳下的瞬間，我沒有看到。我不打算知道，不打算回頭，不打算聽別人重現當時的情況，後來爸爸把牠帶走，我不敢看他，我知道，只要瞥到一眼，就一眼，我一定會崩潰。那天午餐我沒和家人一起吃，離開現場，淚水止不住。我沒有怪誰，因為在那時候，完全沒有辦法思考。輕描淡寫的帶過，我怕如果再想起，往事，是夢懕。

到現在，我都還是很討厭有人提起這件事， “她都養了那麼久，當然會不捨” “別哭了，那是不小心的嘛” 我不懂為何大人們要一直強調這個事實，誰都知道我養了很久，誰都知道那是不小心的，但為什麼要一在的陳述呢?我非常討厭這種感覺…讓傷疤無法癒合的痛。拜託，不要再提起他。

我不打算在養新的寵物，也許是暫時的，因為短時間內，這件事，一直都還會存在腦海裡。後來的這段時間裡，爸爸偶爾會帶回被風雨打落的小鳥，通常他們都有一定的受傷程度，所以存活的機率本來就不大，但也不忍心就放著他不管。一次，有一隻暗灰色的小鳥被帶回來，雖然說她的情況在一兩天之後有好轉，但似乎還是沒辦法飛，這讓他走路的時候非常不穩，有時還要藉著翅膀支撐。他，像極了學不會走路的小小孩；這，就是我最不喜歡看到的畫面。我害怕看到小動物受了傷，在垂死的邊緣，而他們一句也說不出口，但明明就很痛。我選擇不去開啟那扇牠活動空間的門，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幫他，只能選擇逃避，逃避我害怕的事，我害怕我會眼睜睜的看到和那年一樣的情況。最後，牠逃不過死神的魔掌。家人們似乎都特別的留意了我的反應，但我什麼也沒說，因為這個一點也不出乎意料的結果，讓我打從一開始，就不敢放太多感情在他身上。沒有什麼反應的原因，或許是早有預期，又或許是，真正痛的已經，痛過了。

距離現在，那件事已經過了兩年，但不時還是會想起。從前的我，不敢這麼仔細的把這一切從同在想一遍，但現在，我選擇寫下來2012.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