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月又悄悄溜過去……

上次到台北市立美術館已是去年11月的事了，那時還是冬天蕭索的氣氛，現在卻是個熱氣蒸騰的5月，而今天，是個下雨微涼的日子，適合出去走走散心的天候。

下午1點多來到捷運圓山站，雖然沒有花博那時的人潮，不過「爭艷館」前方排了長長的攤位，最前方是消防局的救火遊戲以及地震體驗車，最後面的舞台是為「五月份母親節」的媽媽們設立的表演走秀節目，好不熱鬧！

廣場上，栽植了一叢叢的射干，綠葉配上橘底紅點的花瓣，連蟲蟲也來參一腳，進到我的鏡頭裡來了。 

今天剛好遇上「518國際博物館日」，展期是5/18~5/27只有短短幾天而已，台北市立美術館自定題目為「OPEN美術館」（跟open將有關嗎？），呈現每天打開美術館迎接觀眾前所聯結的運作數據，我不知道這些數據對我們有多少意義，但大廳裡一些名家作品的再造與改裝，卻與觀眾的距離更加親近，坐在上頭或站在旁側，聊天或拍照，與作品互動或只是經過，都可能形成一個個有趣的畫面或對話。

一樓展出「台灣當代‧玩古喻今」集結23位當代藝術家，有的從故宮國寶發想，也有從古畫中擷取靈感；有的是取樣再創新，有的是挪用再顛覆；如何化古為新意，創造出讓人似曾相識又不同凡響的作品，正是這次展覽的主題。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陳俊濠的蚊釘畫。他使用特殊的木工釘槍當畫筆，讓北宋范寬的「谿山行旅圖」重現，因釘子的疏密而構成的點線面，再加上釘子本身的立體與陰影，形構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古畫意境。

美術館貼心的為「台灣當代‧玩古喻今」設計了「學習單」，所以看到好多學子在其上勤做筆記，希望這不只是繳作業，而是真正的進到心靈裡，以心思與眼睛去感受眼前的畫面或裝置，漸漸感染學習去欣賞與品味藝術，應該才是這類活動的最終目的吧！

二樓正在換展，所以直上三樓。正好遇上「四不像──兩岸四地藝術交流計畫」的開幕式，直接就在手扶梯前的空間舉行，由於四周都是石材或水泥，再加上挑空，回音很重，站在最後面根本聽不清上頭人在說什麼，只好直接去看展覽了。

結果最先進入眼簾的是「陳世明──縱探語境」，簡介裡說：「陳世明的抽象構成繪畫蛻變於扎實的具象寫實繪畫，以及物我凝視心靈淬煉之體悟……」可是我看到的只有片段重複的影像組構成一幅幅大畫面，而且一再出現，心裡質疑的是，這樣就算藝術嗎？感覺只是一些實驗的過程，能稱其為作品嗎？他的核心價值在哪裡？他的主題意涵又在哪裡？也許我眼拙，真的看不出所以然來。

旁邊展出的是「黃銘昌──一方心田」，簡介裡說：「本展將藉由黃錩明作品由內而外的執著筆觸，及其保留於畫布中的溫暖空氣與熱情光影，展現藝術最純粹的生命力度。」他用貂毛筆細密描繪所見的自然景觀、靜物與光影等，真的好細緻，直逼照片般的寫實感。特別喜歡他畫的一些玻璃倒影或晃動門扉等畫作：玻璃倒影有一種空靈的感覺，即使只是電話亭的局部反射，其中虛與實的變幻，訴說了很多故事在裡頭；而晃動的門扉，那些殘影的筆觸，讓畫面立即震動了起來，而不再只是一幅靜態的畫作了。

最後才又繞回「四不像」展區，簡介裡說：「藉用中文『四不像』的形與意，引喻兩岸四地不同的地緣政治，藉四位策展人隔岸相望不同地域的當代藝術現狀，透過交流所產生的認知與衝突，從而觀察兩岸四地之間曖昧的共同與差異。」作品以繪畫、影像、雕塑、裝置藝術等等來呈現，其中讓我印象最深的是「低調說奢華」影片，它還煞有介事的印了一份精美的廣告DM，用厚磅紙張精印，建物名稱：「KING’S CUBE──精品豪宅，細膩品味」，影片先介紹建物周邊環境，有卓越的交通網路和一級的消閒概念，然後內裝的局部特寫，顯現生活品味的藝品及植栽，最後呈現出來的卻是一打開門就只有一張床，你必須在其上吃喝睡與娛樂……這樣諷刺與對比的構成，其實也是我對香港的深刻記憶。

多年前去香港時，住在學妹的外婆家，因為學妹自己家已容不下我與同學兩人。學妹家打開門就是個大餐桌，只容一人可過的空間擠進屋子，正對大門的是起居間，置放三人沙發和電視就滿了；起居間旁邊還有兩個小房間，必須擠進全家7~8人；大門右側是衛浴，大小也只容在其間轉身；另一側是廚房。學妹外婆家進門就是個雙層床，所以讓我倆睡這床的上舖，房間外有陽台，陽台一角是廁所，剛好比馬桶略大一點；洗手台在陽台的另一側。雖然住家是這樣窘迫，可是香港的公園或商場，卻都匯集氣派與豪華，與平民百姓住房的對比之大，難以想像。

多年後的今天，在美術館裡看到這樣的影片與介紹，顯然，香港依然還是這樣矛盾的存在著……

肚子有點餓了，來到地下室的休憩區，吃點東西喝些飲料，也順道讓腿休息一下。不一會兒，耳畔傳來劈哩啪拉的聲響，下起大雨來了。抬頭看那些義無反顧的水滴，嘩啦啦的往下傾瀉，期望順著水流，洗滌掉一些塵俗與煩惱。

地下室還有一個展覽：「尤利安‧羅斯費爾德──『製造－世界』展」。德國藝術家尤利安這是首度在亞洲舉行的大型個展，就讓我們有幸遇上了。他所拍攝的畫面質感細膩而真實，用心設計的場景與音效，一幕幕帶著我們流轉游移。

「收容所群像」：影像由左至右再回到左，往複不斷的來回運鏡，而一群群人不斷重複著相似的動作，讓人想起薛西佛斯推石上山的畫面，荒謬得令人心裡糾結了起來。

「驚愕之人」：有上下兩個畫面，下方一開始是一個人在自己家裡，從右方的大門進入，經過廚房臥室等；上方的人全身灰撲撲，原來他剛剛撞破了牆面……然後修補，然後坐下看雜誌，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看起來平凡無奇的室內空間，卻因為突如期來的撞牆舉動，然後重複再重複的來回觀看。到底他是驚愕之人，還是觀眾被驚嚇到？

同一空間中放置了四個畫面，每一個畫面裡都有一個人，做著重複的動作，走著相同的路徑，最後他們都走向一個極亮的白光裡（像瀕臨死亡的人常說的那道白光），然後是完全的白，慢慢的一排孤獨的腳印出現在雪地上，漸行漸遠……

也是四個畫面，他們面對的都是美不勝收的大自然美景，一位僧人在不停的掃地、一個在噴煙、一個拿著電鋸，還有一隻在森林裡到處走逛的狗。他們只是專注在目前的事情上，而且不斷重複，對於那些美景卻視而不見。反觀自己，我們每天過的日子是不是也是如此？記得有一回到山上看到滿山的櫻花讚嘆「好美」，回到公司旁的小公園時，發現裡頭也有一排櫻花樹，雖然沒有那樣多，不過依然茂盛美麗。我們是不是對於日常所見，因為習慣了而總是容易忽略呢？

「美國夜譚」：多個畫面呈現不同場景，大多只有細微的動作，只有最右邊一幅有一個女人本來在屋內的臉部特寫，然後改站在屋外，只是左右觀看的簡單動作，而畫面逐漸拉遠，直至呈現出整個拍攝的場景。大空間的中段不斷打出一些中英文字幕，是從一些名人或電影對白中所擷取的片段，並非旁白也非解釋，卻又與場景有所關聯。

最後回到「寂寞星球」，其實參觀的中間有經過一次，印象只有一位背著大背包的旅人，穿梭在擁擠或者無所事事的人群中，也許跟著舞一段，也許逆向而行，最終他還是一人揹著大背包繼續他自己的旅程……好似要把我們拉回現實，拉回當下，也確確實實讓我的心思漸漸回來了，但，卻變得異常沉重。

這樣片片斷斷的敘述，因為在我腦中也十分混亂：對於美景的視而不見、對於生活種種的不斷重複、活著的目的是什麼……尤利安希望我們看到什麼？也不禁自問自己看到了什麼？在心裡留下什麼印象？受到了什麼樣的震動？也許，只是希望「人生──不是不斷重複的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