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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古論今-閑人
2013/05/05 07:28:37瀏覽502|回應0|推薦32
  • 2013-05-05 中時【薛仁明】文章轉貼              

     陳平、韓信、張良、劉邦,當他們仍閑散度日時,他們都做些甚麼?更令我好奇的是,如果後來沒有那些特殊機緣,他們若一直「閑人」下去,那麼,又將如何自處?

     十八歲時,我因重重困惑,莫得其解,遂在憂深鬱結之下,休學半年。那半年,除了睡覺、抱抱小孩、海邊散步之外,實在也沒做幾樁「正經事」。三十四歲,我教書九年,因身心不調,請假半年;只是四處走走看看,也沒啥名目。三十七歲,一輩子沒跟隨過甚麼老師的我,成了林谷芳先生門人,重新虛心當個小學生,請假一年。四十二歲,辭職,從此生命轉了個大彎。

     我中年辭職,沒退休金,也沒離職金。放棄頗稱優渥的待遇,放棄來日可觀的退休金,我倒不覺得太過可惜;但是,「裸辭」後的頭一年,面對家中妻小,面對還拿不準的行止,心中依然頗感壓力。第二年之後,情勢漸漸穩定,我心頭也踏實許多,總算將兩株懸念許久卻始終沒那心情的梅花給種了。而今,梅樹抽枝發芽,綠葉欣欣,我依然常住在池上鄉下,不時閑步遊蕩;鄉民見我貌似無所事事,多問是否已然退休?我笑著說,還早呢!

     去年秋日,我到台北,和幾個編輯喫飯。座中有位出版社總編,聊起我辭職後這些年,或可將箇中心境與生活種種,寫成一書,以供越來越多的退休人士參考。我笑著言道,辭職和退休是兩碼子事,很不一樣的。而且,我的情形,也未必可取。結果,又隔數月,北京有位老弟也剛辭掉一個有些分量的職務,來信嘆惜海峽阻隔,否則,挺希望找我談談。不知是否相關,也不知是否切題,這晌,我讀史記,遂特別留意起幾位躍上歷史舞台前近乎無所事事的「閑人」;看看他們,或許,會更有些意思。

     陳平:快活豪富仕紳日子

     這些「閑人」,譬如陳平、韓信、張良;又譬如,劉邦。當然,後來他們因緣際會,已然叱吒風雲、熠熠生輝,早不再是甚麼「閑人」。但我感興趣的是,當他們仍閑散度日時,他們都做些甚麼?更令我好奇的是,如果後來沒有那些特殊機緣,他們若一直「閑人」下去,那麼,又將如何自處?

     這頭一個問題,在史記裡,多少是有答案的。司馬遷是個黃老之徒,方年少,便胸有丘壑;自二十歲起,又行遍中國南北;經歷既多,見聞又廣,再加上長時間的漫游,因此,很明白生命中的虛實相生與有無相成,也很能夠體會生命中宛如山水畫留白般的空閑有多麼重要。於是,他寫人物,格外看重傳主未發跡前的生命狀態,也擅於勾勒此時的三兩軼事。這些事兒,狀似無關緊要,卻如草蛇灰線,隱隱約約,呼應著日後的生命軌跡。前後參照,格外能讓人諦觀生命之起落。

     譬如,他寫陳平。陳平「少時家貧」,卻不事生產;有田三十畝,盡交兄長,只自顧著遊學。他兄長倒咬緊了牙,全力支持,無怨無悔,完全放任這相貌堂堂的弟弟不務正業。陳平有謀略,富心計;雖說不務正業,但對往後的發展,卻是多方經營,層層舖墊,半點也不含糊。他嫌貧愛富,為了交遊花費,獨獨看中一位富家孫女;即使對方「五嫁而夫輒死」,他也毫不在意,仍想方設法,定要迎娶進門;娶進門後,從此果真「齎用益饒,游道日廣」。後來陳平承辦社祭,將祭肉分配得勻勻妥妥,父老紛紛讚賞,陳平則不禁感慨,「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果然,數十年後,陳平在呂后、文帝兩朝為相,天下之事,確實處理得勻勻妥妥、穩穩當當。但是,假若陳平未曾為相,也無有那些風風火火,甚至,壓根就從沒發跡,只是一如既往,繼續在鄉里間過活,那麼,他又會是何種面目?

     想來,陳平應該會過得不錯;大概,就是一方豪富吧!畢竟,陳平腦袋靈光,通權達變;對於掌握形勢,更尤其在行。他有心機,懂安排;知道如何趨吉避凶,也明白怎麼持盈保泰。縱使遭災遇厄,他善於危機處理,甚至有能耐化危機為轉機。陳平又凡事看得透,特有自知之明,不會無聊到自艾自怨,更不會無趣到自嘆自憐;縱使畢生只當個鄉紳,雖說可惜了些,但是,日子肯定還是滋滋潤潤,沒啥委屈的。

     韓信:蹲在河邊等待伯樂

     換成是韓信呢?韓信身處寒微,像個流浪漢,在街上受一群混混侮辱時,他是怎麼樣的一番心情?後來他「孰視之,俛出胯下匍伏」,當然非常人所能為,不容易哪!但是,如果沒恰恰遇到秦末那樣的風雲際會,後來他的發展,恐怕不是大好,那麼,就只能是大壞吧!韓信槃槃大才,又自視極高;不僅有壯懷遠志,更是極度地自矜自重。只要是高不成,肯定就低不就。如果沒遇到深具慧眼、極度賞識他的人,不管走到哪兒,他大概都會才待陣子,就難免搖頭嘆息,自覺委屈,隨時又要走人的。如此韓信,要不一飛沖天,要不就寧可蹲在河邊繼續釣魚。河邊釣魚的他,飢腸轆轆,貌似遊民,可誰又知這人滿腔之抱負與滿腹的韜略呢?

     如果張良,肯定,又有不同。張良在浪搏沙擊秦皇帝不中後,隱姓埋名,亡命下邳。下邳這段時候,雖然不無忐忑,但他根本仍是個「閑人」。大概是閒蕩已久,早被黃石公「盯上」,因此,才會有後來圯上的千古一遇。此遇之後,張良若暫無機緣,大概只會一邊關注著天下形勢,一邊既調身、又調心。他身體不好,得養養。至於外頭的世界,他比誰都留心;形勢之推移,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瞭。至於何時出山,那還得等等機緣,他不急。

     劉邦:糊裡糊塗悠哉度日

     劉邦呢?劉邦當「閑人」最久,那晌,都好大年紀了。沛縣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方面覺得劉邦胸襟開闊、氣度非常,很有長者風範,另方面又覺得他吊兒啷噹、隨隨便便,老不太正經。劉邦尋常日子裡,過得有滋有味,也活得糊裡糊塗。有人提起他的某些神奇異能(譬如醉臥時「其上常有龍」,譬如隱於山間「所居上常有雲氣」),自然是得意非常;但聽了半天,卻沒太過當真。他一如既往,仍是天天侃大山,日日說大話;真要說甚麼胸懷大志,倒是沒這習慣。也不知為了啥,他玩意多,常有新花樣,每天活得興味盎然,有點兒像禪宗後來所說的「日日是好日」,也有點兒像孔老夫子所言的「不知老之將至」。

     當然,他沒聽過這話,也沒這學問。他一向瞧不起那些貌似很有學問之人,尤其討厭整天吊書袋的窮酸儒生。但是,真遇了事,只要旁人說得入情入理,他頭一個就眼睛亮了起來;尤其在節骨眼上,別人都還聽得懵懂,他卻霎時間便全明白了。他不讀書,卻擅於學習。他看人觀事,比誰都眼亮氣清。

     日子一天天過,你若問眼亮氣清的劉邦有何打算,他嘿嘿一笑,肯定不太去想。真要說,就是無可無不可吧!面對未來,他沒啥規劃,也沒太多憧憬,但隱約間,卻會有種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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