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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反智傳統之最高潮.....
2008/07/21 12:37:54瀏覽236|回應0|推薦0
中國反智傳統之最高潮=無產階級專政........詳見
燕京末日的前期



















1949年秋季


1949年秋季開學,燕京的「末日」便開始了。中共對於「帝國主義」創辦的大學怎樣處理雖早已成竹在胸,但在奪權之初,為了收攬和穩定學術和教育界的人心,暫時不動聲色……


1


巫寧坤先生繼《一滴淚》之後,將他多年來所寫的散篇文章集結成《孤琴》一書。這兩部書恰好經緯相錯,交織成文。《一滴淚》是「經」,提供了一個連續不斷的
完整敘事;《孤琴》是「緯」,將敘事中某些極重要但只能一掃而過的快速鏡頭加以放大,使我們可以觀賞其中的一切曲折。作者在《孤琴》中建造了許多通幽的曲
徑,每一條都把讀者帶向《一滴淚》世界的深處。


我曾為《一滴淚》寫了一篇長序──〈國家不幸詩家幸〉,這篇序當然也完全適用於《孤琴》。不過現在特別為《孤琴》寫序,我卻不願重彈舊調。《孤琴》勾起了我的一些記憶和感想,我想借此機會寫出來,與作者的經驗互相印證。但首先我要作一點為此書「解題」的工作。


此書為什麼以「孤琴」命名?作者在〈前言〉中已作了明確的解說。但作為〈前言〉的〈孤琴〉原是作者1991年的一篇英文散文,現在收入本書的則是別人的譯
文。1990-91學年作者在母校曼徹斯特學院(Manchester
college)從事寫作。這是美國印第安那州的一個「沉悶的小城」,作者在這裡過了一年十分孤獨的生活,基本上完成了《一滴淚》的初稿。但孤獨並沒有讓
作者「發瘋」,如朋友們誇張的預測所云。相反的,他的精神獲得一次最高的昇華,所以他說:


我的孤獨再也不是一座初露端倪的瘋人院,而是一個別具一格的美麗新世界,一個燭照的透明新天地。


他又借用濟慈的詩句描述這個新發現的孤獨世界。


於是我感到自己像一個天象觀察者,


突然一個新星游入他的視野,


寂然無聲,在達里恩一個山頂上。


這裡我們看到作者精神昇華所達到的高度。在常人眼中,這也許便是一種「瘋狂」。但這是蘇格拉底所說的「神的瘋狂」(divine
madness),而且在四類「神的瘋狂」中居於最高的位置。因為「愛神」(Aphrodite)恰好是這一「瘋狂」的主宰。(見Plato’s
“Phaedrus”)試看作者自己對於「孤琴」兩字的解題:


孤琴!原來這就叫孤琴。我立即發現這正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一個人在冬眠中找到的孤獨只是在逃避世界和作為社會動物的自身。真正重要的是達到這樣的心態:身在「眾生要承受的萬千劫難」之中,仍能彈奏孤琴。


精神昇華使作者的孤獨化為一個「神奇的宇宙」,一切文字和藝術作品都頓時在他的心中活了起來。如果僅僅為了自我解脫,他大可長駐其中,從此遠離塵囂。然而
不然,他嚮往的卻是回到承受著萬千劫難的「眾生」之中去「彈奏孤琴」。恰好說明為什麼他對「孤琴」之喻,情有獨鍾。我必須提醒讀者,這是作者全心全力投入
《一滴淚》的撰述期間。他以彈奏中的「孤琴」自喻,因為他正在發出動人心弦的琴音。但是他的「孤琴」之奏不是為了自己賞音,而是出於愛「眾生」之一念,讓
他們在艱難之餘,共享他所能發現的「神奇的宇宙」。上面提到最高一層的「神的瘋狂」在這裡得到了印證。


這裡讓我為「孤琴」的意象下一轉語,作者的專業雖是西方文學,但畢竟具有深厚的中國文化修養。「孤琴」所表達的在骨子裡即是中國人的一種共同嚮往:個人不
應僅僅滿足於自己「得道」,而必須同時幫助一切人「得道」,至少也要把一己所得之「道」原原本本地傳布給世人。孔子「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便是這
一精神的最早呈露。後來大乘佛教的「菩薩行」傳入,因為和中國原有的精神取向相同,很快便融合無間。所謂「菩薩行」即指未度己,先度人,願為眾生承受一切
苦難。王安石便因為讀到禪宗大師一句話,才毅然接受宰相任命而致力於改革的,這句話是:「這老子嘗為眾生作什麼?」大乘佛教和原始儒教在這一點上是一致
的,孔子不是也強調「汎愛眾」嗎?作者寫《一滴淚》和這本《孤琴》文集也和當年王安石出山的心態完全一樣,是要為「眾生」做點什麼事。《華嚴經》的〈回向
品〉特別提倡「回向眾生」的觀念,意思是在修成正果之後,再回過頭來把自己所修功德施與「一切眾生」。1922年胡適寫了一首〈回向〉詩,用現代人的意境
和情感重新闡釋了這個觀念。我覺得這首詩和〈孤琴〉一文在精神上是相通的,但卻把〈孤琴〉末節「告別冬眠」的隱義充分發揮出來了。所以我要把全詩引在這
裡,供讀者參考:


〈回向〉


他從大風雨裡過來,


向最高峰上去了。


山上只有和平,只有美,


沒有壓迫人的風和雨了。

 


他回頭望著山腳下,


想著他風雨中的同伴,


那密雲遮著的村子裡,


忍受那風雨中的沉暗。

 


他捨不得離開他們,


又討厭那山下的風和雨。


「也許還下雹呢,」


他在山頂上自言自語。

 


瞧啊,他下山來了,


向那密雲遮處走。


「管他下雨下雹!


他們受得,我也能受。」


2


《孤琴》第一輯首篇〈燕京末日〉寫的是燕京大學,其中提到「歷史系著名的聶教授」當時正在「隔離審查,交代問題」。這是指宋史專家聶崇岐先生,我曾上過他
一學期的「中國近代史」。作者的回憶把我帶回了六十年前的燕園。但是這裡不是我寫自己回憶錄的地方,我只想就「燕京末日」這一論題,補充一點作者見聞以外
的情況。我是1949年八月底住進燕京學生宿舍的,十二月底離開,比作者早了兩年。因此我所見到的是「末日」的開始,恰可與作者所見的「末日」的終結互相
參照。


燕京是教會大學,經費主要由美國各教會捐募而來。它不可能在中共政權下繼續存在下去已是先天注定的命運。所以1949年秋季開學,它的「末日」便開始了。
中共對於「帝國主義」創辦的大學怎樣處理雖早已成竹在胸,但在奪權之初,為了收攬和穩定學術和教育界的人心,暫時不動聲色。中共對國立大學如清華,開始是
維持原狀,其次是接而不管,最後才是全面接管。(見馮友蘭《三松堂自序》,北京,三聯,1984年,頁131~132)燕京是私立教會大學,情形自然又當
別論。至少我在燕京一學期中,學校表面上仍未改變,估計是處在「接而不管」的階段。但「接而不管」只是一種假象,中共在它權力所及之處絕不可能有真正「不
管」的時候。在「不管」階段,它在背後的布置——包括所謂「摻沙子」、「挖牆腳」之類——則正在積極地進行中,一分鐘也沒有停止過。在中共的通俗政治語言
中,這叫做「摸底」,不但「摸」整個學校結構的「底」,同時也「摸」每一個教職人員的「底」。等到時機成熟了,「黨」便可以一舉而消滅「階級敵人」。不用
說,這個理解在當時是不可能有的,必須通過六十年來的經驗才能完全看得清楚。所以在我入學時,燕京大學從校長到教職員大概都抱著一種幻想,以為學校仍可以
照舊辦下去。甚至遲至1951年,趙蘿蕤教授依然抱此幻想,因此才有電聘作者之舉。這和同一時期(1951年1月26日)成都華西大學文學院長羅忠恕函聘
吳宓前往英文系任教,如出一轍。總之,我在燕京恰好趕上了暴風雨之前的一個短暫的寧靜時期。


1949年燕大校園的政治動向已完全控制在中共手中,黨團員無所不在,不過還沒有展開大規模的鬥爭「運動」而已。最顯著的,學生都必須上政治大課,主持人
是法學院院長趙承信;他是政治系教授,向黨靠攏得很緊。大課並不是主持人獨自講授,而是分別請校外的人來作報告。我現在記得的有四個人,即錢俊瑞、艾思
奇、王芸生和儲安平。錢當時是教育部副部長,講得很長,至少兩、三小時。艾則是黨內著名的「理論家」,早年所寫的《大眾哲學》曾在青年中流行一時。這兩位
黨人的長篇大論說些什麼,六十年後已無從追憶,但其中涉及三個問題至今還留有一點印象:第一、對於二戰後蘇聯軍隊在中國東北姦淫搶擄的暴行極力否認,堅持
這是國民黨反動派的造謠。第二、當時美國《白皮書》剛剛出版,對於中國的「民主個人主義者」有所期待。毛澤東立即寫文章痛斥。因此辱罵「民主個人主義者」
也是他們講話中的一個重點。第三、中共的五星旗剛剛出爐,一顆大星代表共產黨,四顆小星則分別代表工人、農人、民族資本家、小資產者四個階級,都屬於「人
民」的範疇。他們借五星旗的象徵,向我們這些「小資產階級」進行「統戰」。


就我記憶所及,他們兩人的「洗腦」工作並未取得預期的效果。首先,1946-47年我在瀋陽住過兩年,對於蘇軍的暴行早已耳熟能詳,而且直接得之於民間,
「謠言」之說不足以服人。燕大同學中來自東北的更無法接受這一解釋。至於「民主個人主義者」和階級劃分,我們當時既不甚了了,也不知其確指何在。艾思奇尤
其使我們失望,他雜引史事說明他的論點,竟說「岳飛是一千多年前的民族英雄」,把岳飛的時代推前了三百年以上。聽眾雖不敢譁然,但暗中搖頭的則大有人在。
這樣缺乏歷史常識的話大大減弱了他的說服力。  (一)


【2008/07/21 聯合報】@ http://udn.com/


燕京末日的前期



















中共在「摸底」期間首先便是要「摸」清楚:哪些人能夠及早「爭取」過來,成為「黨」的傳聲筒,說出「黨」不便啟齒的話。不用說,教授自然是最先「爭取」的對象……


另外兩位「民主人士」的講話也各有特色。王芸生是《大公報》的名記者,早在抗戰時期便已非常靠近共產黨了。他的講演一味強調他曾怎樣英勇地和國民黨展開的
鬥爭,還特別描述《中央日報》的主持人陶希聖怎樣對他進行「圍剿」的種種事蹟。這是一次自我表彰的談話,從政治教育的觀點說,意義不大。


在四位外來講者之中,儲安平給我留下的印象最好。他主編的《觀察》雜誌是我在1949年以前的主要課外讀物,所以對他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但講話的內容我現
在只記得下面這一點:他宣布最近接受了《光明日報》總編輯的職務,歡迎燕大同學投稿。他特別強調編輯的宗旨是同時向前面提到的四個「階級」開放的;《光明
日報》並不為四個階級各設專欄,但對這四種不同的觀點一定兼容並包。他說話的神態十分真誠懇切,這是我對他發生好感的主要原因。今天回想起來,他其實是表
示:他編《光明日報》仍然繼續《觀察》的一貫立場,也就是自由主義的立場。這在當時痛斥「民主個人主義」的一片叫囂聲中未嘗不是一種諷刺,因為「自由主
義」和「民主個人主義」不過是同實而異名而已。儲安平在1957年逃不過「大右派」的劫數,於此已見端倪。但這是事後諸葛亮,聽講時我當然不可能有這樣的
理解。


其次,我要談一談燕大教學的情況。這一學期我選修了四門課程。除了趙蘿蕤教授的大二英文外,我在歷史系選了三門課:中國近代史、史學理論與方法、歐洲史導
讀。英文課讀的是英、美短篇小說和散文,只重語文訓練,尚未涉及思想問題。《孤琴》作者兩年後講授英國文學史必須運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那時還沒有出現。
我記得有一位思想「進步」的學生曾試著用階級觀點解釋一篇小說。趙教授不但未加稱讚,而且還表示與小說的主題全不相干,可見她還沒有感到「思想」的壓力。
主持歐洲史導讀的是一位女講師,可惜我已忘記了她的名字。她指導學生讀了一些史學名著的選樣,包括吉朋的《羅馬帝國衰亡史》。但她是一位受過正統訓練的學
人,根本未為歷史唯物論所動,因此也沒有觸及馬克思主義。但另外兩門歷史課則不能完全避免政治的干擾了。


講授中國近代史的是聶崇岐先生,也就是〈燕京末日〉所提到的「歷史系著名的聶教授」,因「態度惡劣,對抗運動」而受到「隔離反省,交代問題」的懲罰。他是
宋史名家,我本來希望能吸收一點他的專長。大概由於系中教學的需要,這一學期他改授近代史。這是中共很重視的一門課程,他指定的教科書是范文瀾以「武波」
筆名所編寫的一本《中國近代史》。但是他並不要求學生細讀范書,僅僅用之為講授的提綱而已。相反的,他每一課的講稿都是自己根據原始史料另行編定,而且專
講客觀史實,條分縷析,儘量避免下政治性或道德性的判斷。范書痛罵帝國主義,又斥曾國藩為「漢奸、劊子手」等等,他在堂上則從不用這一類的情緒語言。我當
時只知道他是一位很耿直的山東學者,多年後才從洪業老先生處瞭解到他的高潔人格。最近讀到鄧之誠《日記》散篇,我對於他「態度惡劣,抗拒運動」的情況略知
一二,但是他落網如此之快,則是萬萬想不到的。


最後,我要提到翁獨健先生的「史學理論與方法」一課。翁先生是燕京繼齊思和先生之後,保送到哈佛大學,取得博士學位的第二人。他的專業是蒙古文和元史,但
知識面很廣,思想也很靈活。那時他和共產黨之間大概已取得互信,所以學期之末他被任命為北京文教局局長。他所指定的課本是普列哈諾夫的《一元論歷史觀的發
展》中譯本(英譯為George V. Plekhanor, A Contribution to the Ques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onistic View of
History)。但是他在講堂上並不宣傳歷史唯物論,更未提及史達林的「五階段論」。可見他仍然守住了專業史學家的崗位。他指導我們讀普氏的著作,重點
放在俄國馬克思主義的思想史背景上面。最使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竟要學生讀羅素的《西方哲學史》,其理由是羅氏此書也強調哲學的社會與政治的關係。這門課是較
小的討論班,以期終論文代替考試。我寫的是〈墨學衰微考〉,是一個傳統考證的題目;他同意了我的選擇,沒有任何指示,要我運用唯物史觀和辯證法。


1986年秋天翁先生到美國訪問,他的女婿和女兒還特別開車繞道耶魯,在我家中盤桓了一個下午。這是我在離開燕京後唯一重晤的老師,他依然保持著一位學人的風範。


總之,在「燕京末日」剛剛開始的第一學期,無論是外文系或歷史系的教授們,大體上還能勉強維持著相對的學術尊嚴;至於大多數的學生,在政治上採取了不即不
離的觀望態度,在學術上則仍然信任本系的教授。以歷史系而言,當時學生們並沒有覺得:教授都是「資產階級」學者,未經馬列洗禮,因此在思想上或者「落後」
或者「反動」。這種看法至少在當時還沒有廣泛流行。相反的,以史學而言,我們對「新史學家」如范文瀾、翦伯贊之流並沒有多少敬意。翦伯贊那時已在燕京,但
並不屬於歷史系,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巫寧坤先生在《一滴淚》和〈燕京末日〉中都稱他為「新燕京攝政王」,因此我現在才能斷定,他大概是以「軍代表」的身分
進入燕園的,大致相當於吳在清華的地位。(中共接管各大學都是由「軍事管制委員會」的「文管會」派代表駐進校園,簡稱「軍代表」。)1949年秋季翦還沒
有「攝政王」的稱號,不過卻有一個關於他的故事在史學系流傳。他當時正在大張旗鼓主編庚子(1900年)義和團史料,開了一張書目要燕大圖書館為他收集有
關文獻,其中之一是孫承澤《庚子消夏記》。這是一部清初關於書畫著錄的名作,寫成於順治17年庚子(1660年),稍有書畫史常識的人無不知之。這種疏失
如果出在一個初出茅廬的史學工作者身上,是可以原諒的。但他當時是和范文瀾並列的馬克思主義史學領導人,氣焰正自不可一世。這就難免招人輕視了。(這部材
料書即是《義和團》,列為「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第九種,1951年出版,前面有他的〈序言〉,自署「1950年12月6日於燕京大學」。
)馬列派後來所取得的史學「霸權」並非建立在學術基礎之上,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事。


但是中共在「摸底」期間首先便是要「摸」清楚:哪些人能夠及早「爭取」過來,成為「黨」的傳聲筒,說出「黨」不便啟齒的話。不用說,教授自然是最先「爭
取」的對象,因為他們畢竟擁有更大的號召力。另一方面,以中國知識人在過去改朝換代的一般表現而言,教授中願意積極迎合「爭取」的也不乏其人。這也不必詫
異。不過我在燕京的那段時期,這樣的人還是極少數。上面提到的法學院院長趙承信可以算是一位出類拔萃者。他在政治大課上常常鼓勵我們去建立工、農的階級觀
點和感情。他最愛舉下面這個例子:工、農一見到毛主席好像便情不自禁地發生「熱愛」,這是我們應該學習的。另外一位是《一滴淚》中所提到的「地理系侯教
授」,去「接受毛主席檢閱」時「精神抖擻,嗓音嘹亮,指揮若定」,這位侯教授名仁之,因為思想進步的緣故,和學生們很接近。大概他是政治課小組討論的一個
主持人,而我恰好分在他的一組,因此和他很熟。他那時剛剛從英國留學歸來,一再對我們強調他的幸運,居然還「趕上了革命的最後一次列車」。現身說法之後,
他接著便要我們也珍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和他同在一輛車上。我們這些學生當時都沒有明確的政治傾向,趙、侯兩位先生的論調也未曾引起我們的強烈反應。但
是翻來覆去聽得太多了,又不大相信這是由衷之言,膩煩和肉麻之感確是免不了的。


〈燕京末日〉所記1951年以來「思想改造」、「三反」等等「運動」,令人驚心動魄。我最早從香港報紙上讀到關於燕大鬥爭大會的詳細報導,包括校長陸志韋
的女兒怎樣「大義滅親」的熱烈表演。我稍一回憶,立刻領悟到:中共的布置早在1949年秋季便已展開了。經過兩年來處心積慮的安排,「進步教授」和學生中
的「積極分子」已布滿全校,只要「黨」略略示意,鬥爭大會開得轟轟烈烈是完全可以保證的。所以我特別寫了一篇小文,分析了這一事件,題目是〈吳用把眼視眾
人〉(此文刊在香港《自由陣線》雜誌,大約在1951年底),這是借用《水滸傳》第67回的故事:宋江推讓盧俊義坐第一把交椅,吳用發言反對之時「已把眼
視眾人」,李逵、武松、劉唐、魯智深等便一個接著一個大聲鼓噪起來。毛澤東熟讀《水滸》,這一套手法早在黨內外鬥爭中運用過無數次,此時拿來對付一些毫無
「鬥爭」經驗的教育界人士,那真是莊子所謂「以無厚入有間」,游刃而有餘了。


我和巫寧坤先生恰好分別參與了「燕京末日」的始點和終點。所以我特別將我的記憶部分寫出來,略補巫先生見聞之所未及。  (二)


【2008/07/22 聯合報】@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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