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其實有不少的習俗，除夕更有其積極的意味。 

蘇軾也曾作詩，為除夕作上註解：「歲晚相與饋問為饋歲，酒食相邀呼為別歲，至除夕夜達旦不眠為守歲，蜀之風俗如是，餘官岐下歲暮思歸而不可得，故為此三詩寄子由。」 

在寄給其弟子由的詩：「農功各已收，歲事得相佐。為歡恐無具，假物不論貨。山川隨出產，貧富稱小大。寘盤巨鯉橫，發籠雙兔臥。富人事華靡，彩繡光翻座。貧者愧不能，微摯出舂磨。官居故人少，裡巷佳節過。亦欲舉鄉風，獨倡無人和。」字裡行間隱隱透露出異鄉過節，無法與家人團聚的無奈。 

自有過新年的習俗後，中原各州縣的漢人，即會在除夕這天晚上吃年夜飯，在準備的菜餚方面，也是南北各異，南方人多半是雞鴨魚肉，菜餚極為豐盛，北方人則喜包水餃，因水餃外型酷似元寶，有著豐盈之意。 

當孩子成長後，也多數會遠遊歷練，但在這一天，遊子會返鄉與家人團聚，與家人共進一頓豐盛的晚餐。是揮別過往，展望未來。離家五六年，上官出雲想不到回家，卻是攜著一對幼齡子女與牌位返鄉，竟又遇上血蓮教襲擊上官家莊，上官家莊護院武師掛彩者不少，其中尤以柳綺真傷勢更為嚴重，他心頭沈重，只覺肩上的擔子，比起往日沈苛了。 

回到上官家莊後不久，上官出雲即找堪虞師選日子，讓孟瀟瀟入土為安。他選在除夕前天早上，將孟瀟瀟的骨灰安葬於上官家的墳地。 

上官家的墳地，就在武昌北郊十里處的夢園，夢園裡所葬者皆是上官家之人，除了上官家的祖先之外，如今，多了一個孟瀟瀟。 

是日，難得雪停，上官出雲撐傘捧著孟瀟瀟的骨灰甕，韋京鈺抱著上官沐風，慕容嬌抱著上官朝陽跟隨於後，柳家兄弟帶著祭品陪同。未免惹人注意，上官出雲希望同行的人愈少愈好，以上官出雲如今的武功造詣，在江湖上少有敵手，上官鋒夫婦自然依他之意，再說，孟瀟瀟是他們的媳婦，也是晚輩，他們也不適合向她行禮。 

雖說上官朝陽姊弟，只有五個月大，但怎說他們都是孟瀟瀟所生，有理由送他們的母親一程。 

夢園的墳地上，兩名上官家莊的長工，早已挖好坑洞等著他們到來。 

兩人一見他們一行人來到，即上前恭聲道：「少爺、兩位表少爺、韋總管，慕容大娘，時辰到了……」 

上官出雲輕頷首，一名長工接過他手上的油紙傘，上官出雲口中唸道：「瀟瀟，我現在要將妳葬在上官家的祖地，希望上官家的祖先能帶領妳上路，妳在天有靈，要保佑妳的孩子，平安長大，每年祭日，我會帶上他們姊弟倆來此祭拜，望妳安息。」 

他一面唸著，一面將骨灰甕，放進挖好的坑洞裡，再用鋤頭剷土掩埋妥當，隨即將刻好的墓碑立起，柳家兄弟快手快腳的將祭品擺上。 

上官朝陽姊弟，似乎知道他們的母親，將長眠於此，竟在此時嚎啕大哭起來。 

韋京鈺與慕容嬌輕哄著他們，兩姊弟震天的哭聲，與此處的荒涼共和，更惹人心傷。 

韋京鈺眼眶發熱道：「這兩個孩子好像知道再也見不到母親，哭的很厲害……」 

「或許是母子連心。」上官出雲伸手接過韋京鈺懷中的女兒，輕哄道：「陽兒乖，娘到天上做神仙去了，還有爹啊！以後妳跟弟弟可得乖乖聽爹的話，娘會在天上看著你們的，知道嗎？要是不乖乖的，娘會從天上下來打你們屁股喔！陽兒乖，別哭了，妳是姊姊，要當弟弟的榜樣，怎能哭？不哭，不哭……」他說著說著，也不由紅了眼眶。 

一旁的柳風琛忙道：「表哥，別這樣，表嫂泉下有知，也會不安的……」 

柳風絮心頭微酸，幫腔勸道：「是啊！表哥，你別難過了，你難過，你的孩子也會跟著你難過……」 

韋京鈺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雲弟，都幾個月了，你不該在自責，你該讓瀟瀟走的安穩，不該讓她掛懷走不開……」 

韋京鈺一番話，讓他強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傾洩而下，他哽咽道：「韋大哥，你說，真的有來世嗎？來世，我能再見到瀟瀟，履行與她的來生之約嗎？」 

「雲弟……」 

上官出雲這番話，讓韋京鈺無言以對，來生之約，他與孟瀟瀟的來生之約，誰也不知能否履行。 

此情此景，眾人見之不由一陣鼻酸。 

上官出雲在情緒宣洩過後，恢復了平靜，他抹去臉上淚痕，望著他們幾人道：「真對不住，我失態了……」 

上官朝陽哭到小臉通紅，眼淚汪汪的看著父親，看著那雙清澈無辜的眼神，上官出雲心頭一陣悲慟，這樣小的孩子，本該有母親呵護，如今，卻沒了母親，他覺得十分對不起他們姊弟倆。 

「陽兒，對不起，是爹不好，連累了你們的娘，害你們這麼小就沒娘疼……」他緊抱著她，上官朝陽伸出小手撫著他的臉頰，似乎在告訴他：「爹，還有你會疼我們，我們已經很滿足了。」 

上官出雲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父女倆在對望中，上官朝陽止住了哭聲，上官出雲收起悲傷，也許是雙生子心靈相通，慕容嬌懷抱中的上官沐風，亦是哭聲漸歇。 

此時，又緩緩飄下了雪花，慕容嬌催道：「咱們動作要快一點，不然，等會要是雪勢變大，可就不利這兩個小傢夥……」 

「知道了，嬌姨……」 

眾人撚香祭拜，憑弔一番後，旋即整裝離去，片刻，雪花掩去他們的腳印，卻憑空出現一名男子青袍男子，這名男子正是巴丹。 

巴丹從上官家莊離開後，有如著魔似的，一直在附近打轉，他愈希望自己心思澄澈，靜下心來調查當年一樁江湖上的無頭公案，心頭竟是愈混亂，腦海中盡是盤旋著孟瀟瀟的音容笑貌，他覺得自己幾乎要瘋了。 

他知道，上官出雲千里迢迢，送孟瀟瀟的骨灰回到上官家莊，定會擇期下葬，他便開始守株待兔，如此等了幾天，總算等到他捧著孟瀟瀟的骨灰甕出現，不過，他也不敢太接近，以上官出雲今時今日的武功修為，就算有十個巴丹，也不是他的敵手。 

其實，上官出雲對他並無敵意，他大可公開現身，但不知何故，他就是不願意再面對他，或許，就算孟瀟瀟不是他所殺，也是因他而死，再說，他與孟瀟瀟之間，還有兩個小孩，名義上，她是上官出雲的妻子，縱使她已死，也是上官家的鬼，他要用什麼身份弔祭？ 

思前想後，他只想悄悄的思念孟瀟瀟，便暗暗綴於後，小心小心翼翼的跟著他們到了夢園後，找尋一處隱密之地藏身，待他們離開，他才現身。 

望著墓碑上正中的刻字：「亡妻上官門孟氏瀟瀟之墓」，左下角的刻字為：「夫上官出雲謹立」。 

巴丹情緒激動，手指顫抖，輕撫著這座荒山新墳，口中不斷呼喊著：「瀟瀟——瀟瀟——」 

他心中萌生一股衝動，想耙開這一塋土，挖出孟瀟瀟的骨灰，但他清楚，入上官家之門，是孟瀟瀟的心願，與上官出雲生兒育女，更是她的夢想，而今逐一實現，相信她已無遺憾。 

「瀟瀟——瀟瀟——」 

巴丹心中悲慟不已，也只能望空大喊，頻頻叫著孟瀟瀟的名字，藉以抒發心中的情懷，冰涼的雪花，與他的淚水相融，那是他心底最深層的悲。 

他的癡，他的情，只能說與上蒼，往昔相處的愉悅，將隨著孟瀟瀟的長眠，永埋他的心靈深處。

（伴讀音樂：相思）

（美圖欣賞：德珍繪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