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舖子《緣續》

    轉眼又臨臘月，打鐵舖子老少仨為著年前必須完成的活兒忙得七葷八素。鏗鏘聲中舖子後進傳來響亮的娃兒哭鬧聲，翁婿倆儘管急如貓兒撓心卻放不開手。

「小四！去後頭瞧瞧娃子哭了怎沒人哄？」二徒弟才去就沒再聽到哭聲，一會兒回來覆命：

「師傅！師娘說師嫂去學校接兩娃子，她忙做晚飯沒注意。」

「嗯！知道了。順子！今天剩下的活你和小四接手，我抽根菸。」

「爹！沒事的，我和小四可以挺著，您老也該歇歇了。」

    師傅坐門口小櫃子前抽菸喝茶想心事：舖子的活兒多了近翻倍人口也多了，我老倆卻逐漸老去做事常力不從心，要不是順子越來越機靈手藝又麻利撐著，大丫也能忙裡忙外罩著還真會一團亂。但眼看她娘倆就快忙不過來了，要不請個保姆或做飯的？應該是請個做飯的兼能打雜，她娘倆肯定不放心別人要親自帶娃子的。

    知道順子對二丫臨終交代雖端在心卻念念不忘往日情，還將他原來的房間收拾好給小四說是要善待手下，自己搬進二丫生產前的閨房睡，也常看到他有空就望著天發呆。二丫走後也兩三年了，真沒想到這小子對二丫用情如此地深，讓當岳父的也深受感動。好在大丫也很爭氣沒讓人能說嘴，將妹妹遺下的兩娃子視如己出疼得捧在手心。半夜哄著；牛奶羊奶的張羅；把屎把尿的拉拔著，只是對送作堆這事兒好像不上心。但就這樣一個孤家一個寡人分成兩個臥房睡，卻帶著兩娃子一拖兩三年也不是個辦法。

    這天師傅一想再想實在不成話，再拖下去搞不好讓順子變成痴狂，不能再拖了！於是毅然放下手邊活兒親自去找順子爹。將所見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親家倆，合計合計看可否幫順子了結二丫遺願，又能讓大丫名正言順的帶著娃子。當順子爹娘聽了親家的詳細陳述之後，也感動莫名紅了眼眶，爹不禁嘀咕說：「順子這悶葫蘆偶兒回家也沒說心事。」親家仨商談後下了定論：不如擇個好日子將他倆送作堆也可算兩全其美，於是談妥由順子爹出面先找順子溝通溝通。

    那天，順子爹帶著一些野味及農作乾貨來到舖子，順子一見詫異的叫著：

「爹！您怎來？家裡有事？」爹一臉正色劈頭蓋臉地說：

「家裡沒事，但我看你有事。我說順子！你對大丫有意見不？」

「爹！沒有！大丫對我挺好幫洗衣端水問暖問寒的，養兩娃子疼得像親生。」順子知道久藏的心頭結要解了。

「那成！就這麼說定！大丫那邊就麻煩親家說說了。」順子爹既拍板定案，大丫她娘也就樂得順水推舟接腔：

「親家翁！您知道大丫女人家對這事兒難表態，我曾私下問過應該能成。」

    歷經失去了二丫的傷痛變故之後，順子就像渡過大劫難變成了另一個人，道道地地如同他爹取的名字一樣順風順水的。不光他當家的舖子活兒成長近翻倍，連被嫌白虎掃把星的大丫與順子送作堆後，才兩年光景就生了帶把的三娃子，如今三娃子也快兩歲了。這順子就是個福星，只是二丫福薄沒來得及享可惜了，倒是讓他姊姊接了緣，真是造化弄人！

    打從順子回來上工至今，這一眨眼也十年多了，自己也花白了頭，氣力已大不如前，但舖子的活兒靠著質量好與交貨快，連鄰村的都來選購或下訂，眼看將來可能更火爆，好在小四雖出師卻受到順子的感召也情義相挺，誓言就跟著順子繼續幹。但光靠順子和小四明顯會操得太兇。看看過完元宵得再招個小徒兒讓順子接手當師傅，不然往後要撒一泡尿歇歇手都得琢磨半天，也不能老是霸著順子不放人，該讓他能隔三差五的偕一家子回家去探探。

    人手多了快住不下，後進旁那塊懶得理的雜草空地該再蓋個房子，也要開始託人捎口信了。嗯！山村人比較踏實，年底讓順子和小四回去時再探探村裡有沒人可以來，趕明兒也教大丫寫張大紅招工貼著。

    呵呵！才唸大丫，這不就回來了。看她一手牽一個蹦蹦跳跳的兩娃子，笑瞇瞇地神清氣爽，看她那腰身哪像生過娃子，還似乎比以前更水靈了，不知道的肯定以為她還是個大姑娘，想來真要感謝那無情背義的以前親家給趕回來。

「姥爺！爹！我回來啦！」兩娃子一進門就脆生生幾乎同時嚷著。

「好好！放假了吧？」老師傅趕緊踩熄還半枝的菸。兩娃子爭著說話，但總是妹妹搶得快：

「放了!老師說我們表現好給鉛筆、蠟筆還有畫畫的本子，娘還買糖葫蘆給我們。」

「我說大丫啊也別太寵，糖吃多會蛀牙。」

「爹！沒事，老師都說他倆乖巧機靈，也不常吃。」

「姥爺！我去看姥姥，給弟弟吃糖葫蘆。」「我娘說過幾天帶我和弟弟去看爺爺奶奶，要玩幾天過暑假咧！」兩娃子像打機關槍似的輪著滔滔不絕的爭搶著說。

「好好！也擱了好久沒回去探探，應該！應該！現在路已拓寬而且有公交車方便多了。」
    看兩娃子拉著大丫往後頭去，雖然失去二丫，但這女娃子鬼精鬼靈很有二丫的影，好似上天垂憐讓她來接替二丫。大娃子哥哥卻有著順子的影比較木訥，長得也比二娃妹妹高。如今也算老懷堪慰，眼看順子撐起的舖子比以前更紅火，自己如今也僅是打下手幫幫活絡活絡手腳，幸福感油然而生，不禁仰頭望天差點兒沒大吼：

「老天待我不薄了，列祖列宗也庇佑，送給一個大順！」 《全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