瑋瑋出生後身體一直柔弱體虛,腸胃發育緩慢,喝奶後常溢奶必須讓媽媽抱著等他打嗝後才能慢慢放回嬰兒床,因此照護上頗費心思,無論晨昏半夜都需細心呵護,但是比起哥哥來說他算是比較乖巧的孩子,不哭鬧。

      與哥哥不同的是他到了六個月後還無法翻身,他總是乖乖的在床上舞動著自己的雙手,指尖不停的晃動,小眼珠便跟著自己的反應游移,小嘴裡呢呢喃喃的說著大人聽不懂的話,也不理會外界的反應。

      家裡老一輩的說"七坐八爬",這些滿心的期待似乎沒有在瑋瑋的身上發生,我與妻心裡都在擔心著同一件事,每一次讓孩子睡了躡躡的離開房間時,兩人眼光裡似乎都在交換著一個訊息,但是誰也不敢先說出來,隨著八個月過去了,我終於低聲的說了一句"帶孩子去檢查吧",我看到妻眼角滑下的淚,這時後醞釀著的情緒再也無法抵擋了,看著瑋瑋甜美可愛的睡容,與心理將來可能接受的厄運,像把刀懸在心口上等待醫生的宣判後讓這把刀慢慢的把這初生的喜悅割碎。

      在台中榮總的核磁共振掃描儀前看著瑋瑋躺在機台上,好奇的小眼珠不知道自己隨即要發生甚麼事,我們握著孩子的手讓他安靜下來慢慢的睡著,機器緩慢的一寸一寸進動著,每一次推進就像一個期待與失望的掙扎,空氣中凝靜的嚇人,只有馬達推進的轉聲,那一次等待像是所有時間都凝固。

      一結束檢驗,妻馬上緊緊的抱著孩子,在外頭等待著報告,那是一個完全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停滯,我們都看著孩子,而他似乎完全不懂我們為什麼這麼嚴肅,孩子笑了,這笑讓我們更無以相對,面臨著殘酷的宣判或是完全正常的結果似乎都會在下一秒鐘裡出現,是孩子在安慰我們不用擔心嗎?或是他自己在解嘲著自己將來的命運呢?

     牆上的號碼牌終於輪到我們了,抱著孩子起身這一刻多想在椅子上多留一秒鐘!進入問診室,醫生桌上一份連續的彩色腦部斷層掃描攤著,看著醫生對著圖片上的反應,從他的表情裡我的心就像雲霄飛車一樣的起落,我揣摩著他是否皺起眉頭了,他是否淡然的看著,終於他開口了。

「從斷層上看孩子的大腦發育似乎遲緩了些,腦葉上該有的皺摺還不明顯。」

「建議還是多觀察一段時間。」

      我的心就像一捲烘乾緊縮的茶葉被溫水泡開了,嘴角開始微揚了起來,妻也望著孩子似乎告訴孩子你沒事了。

      醫生忽然又插了一句「但是如果直到周歲還是沒變化的話,那就必須要做復健了,我建議你們現在就與復健科做聯絡提前做好準備。」

      我隨即問到「甚麼!提前做準備,你是說孩子有可能一輩子這樣。」

「是的,這只是建議因為在醫學上有過這樣的先例。」

      一下子一股寒意自背脊襲來,心臟一陣刺痛,看著妻當場把孩子抱得更緊掩面流淚,雖然不願意接受,但還是向醫生詢問相關的機構與醫療資源,每問的更深入希望便被更猛烈的擊碎一次,一邊檢拾著破碎的希望一邊打裡著孩子的將來。

      離開腦神經科後便依照醫生建議掛小兒復健科,抱著瑋瑋一進來看到這裡的孩子,心裡更被揉成一片片再也檢不回來了,妻激動的說著「我的孩子不是這樣的,他再過一陣子就好了...」連自己也無法相信瑋瑋跟這裡的孩子將來的命運是一樣的,然而還是很用心的跟這裡的復健師請教許多問題,也請他替孩子做相關的反應測試,離開榮總後我們在車上都沒有說話,只有瑋瑋呢呢喃喃的話語。

      回到家馬上與孩子做起相關的復健,包含強迫他翻身的動作,雖然孩子不願意而哇哇大哭,這時後我們再也不能妥協了,連續的訓練下幾個星期後終於看到孩子翻過身把頭抬起來,雖然這是個小動作但對我們來說是真正賀禮。

      現在兩個孩子都念國中了,兩個月前帶著兩個孩子一起打籃球,看到瑋瑋矯健的身段,來回在球場上運球,縱身投籃,我坐在場外拿著毛巾飲料等待孩子下場幫他們擦汗遞飲料,又回想起那段在榮總焦急的等待的日子,就像球場上的一片天,當烏雲過去後天還是一樣要藍的